在谷雨来临之前,安玉善又新出了一本关于种植药草的图文书册,没想到新书一上市依旧被抢购一空,不止药农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对种植药草产生了兴趣。
京城里,随着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出京去西南剿匪,沸沸扬扬的孙宝事件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这天,春光正好,安玉善正带着几名学徒在山中谷底新耕出来的药田里种植药草,尹云娘派人来喊她回家,说是仙草庄的庄主夫妇来了。
安玉善放下手中事回到了逍遥伯府之内,此时安松柏和尹云娘正在客厅与闫杰、张氏夫妇相谈甚欢。
“在下闫杰、张氏见过灵伊郡主!”闫杰夫妇一见安玉善进厅赶紧起身行礼说道。
“两位不必多礼,快请坐!”安玉善虚扶一礼笑着请两位客人坐下。
眼前的闫杰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身儒雅书生气,或许是在极北之地呆的时间长了,文质彬彬之中还藏着一股豪爽之态。
站在闫杰身边的女子未满二十岁的飒爽模样,比一般京城女子身材略高些,皮肤不是女子常见的细嫩柔白,而是显得健康有活力的淡淡小麦色。
一双灵目染上了三分笑,让人初见印象就很好。这便是闫杰的妻子张氏,也是安玉善早就想一见之人。
“不知郡主对在下可还有印象?”重新坐下之后,闫杰转向安玉善问道。
安玉善淡然一笑,说道:“当年我爹把卖身契全都给那些救助的官奴之后,你是第一个拿着卖身契离开的人。”
“没想到时隔多年郡主还记得在下!”听安玉善这样说,闫杰感慨地说道,“当日我就说过,恩公一家的救命大恩我闫杰铭记五内,来日定当厚报。”
“闫庄主是真君子,这两年你对安家所做的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安松柏接口说道。
“不,恩公,闫杰做的还不够多,当年若不是恩公一家相救,闫杰早就被人活埋命丧九泉,之后也就不会放还自由身遇到了我的妻子,更不会儿女成双有一个美满的家,这一切都是托恩公一家的福,这份恩情闫杰是还不完的!”闫杰诚恳地说道。
“恩公,相公说的对,安家的恩德我们一辈子也还不完!”张氏也跟着说道。
“你们可别这样说,当初我们也是略尽微薄之力,任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尹云娘见闫杰夫妇感激的样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娘说的对,这两年,安家与仙草庄也算有来有往成了朋友,大家就不要太见外了,早就知道张夫人是个炮制药材的高手,我可是想见你多时了。”安玉善笑道。
“郡主过奖了,您是闻名天下的女神医,我不过是山野谷地一个不起眼的采药女,真要说高手,您才是真正的高手!”张氏也笑着说道。
“我们就不要相互恭维了,两位在京城可要多呆些时间,我可有好多问题要请教张夫人呢!”安玉善笑着说道。
“请教不敢当,有什么问题郡主只管说,民妇一定竭尽所能地回答!”张氏说道。
安玉善点点头,最近她打算编撰一本更适合古代人炮制药材的医书,如今眼前有个这方面的高手在,她自然是不放过了。
于是,从这天之后,安玉善就邀请张夫人到了她的千草园,两个人在炮制药材方面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而喜爱进山采药的安玉冉听说仙草庄的庄主夫人来到了京城,不顾自己怀孕的身体也来到了千草园,拉着张氏询问了很多她只听过没见过的山中药草。
几个人越聊越投机,张氏也仿佛找到知音一般,整日里腻在千草园内,还帮助安玉善一起编书,而她一双跟来京城的儿女则是经常往逍遥伯府去,和安玉善的小弟以及安玉璇的儿子玩耍在一起。
这天,安玉善与张氏从药草又聊到了一些矿石类的药材,这时安玉善才从张氏的嘴里得知,仙草庄的采药人遍布天下,所以任何种类药材都能寻到踪迹。
“那硝石、水银、白矾之类的仙草庄的采药人也能轻易找到吗?”安玉善好奇地问道。
之前她一直以为仙草庄的采药范围并不大,没想到竟能遍布天下,那她以后想寻一些特殊的药材,不就有门路了吗!
“这些东西别人或许能找到的少,不过仙草庄倒是能寻得多些,不知郡主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硝石可不易保存,而水银是有剧毒的?!”在药材方面,张氏并没有对安玉善有什么隐瞒。
“这些我都知道,但硝石、水银、白矾和朱砂、雄黄等可配成一种叫红升丹的药丸,这种药丸对于拔毒去腐、提脓生新有奇效。”安玉善也没有隐瞒自己要找这些东西的目的。
“原来这叫红升丹,怪不得……”张氏听安玉善这样说,似是想起什么出口说道。
“怎么了?难不成之前也有人问你要过这些东西?”安玉善从张氏的神情中猜测道。
张氏点点头,又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对方要这些东西是不是要配制郡主说的红升丹,只是从我爹在世时,就有人托仙草庄找寻最上等的硝石、水银、朱砂等物,我爹和我一直不明白对方几十年来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像郡主说的配制红升丹?”
“哦?还有这样奇怪的客人?”安玉善知道仙草庄算是江湖上的生意人,只是这红升丹含有毒性,而且知道药方的大夫似乎并不多。
“是呀,这世上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张氏笑笑,两个人就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深聊。
又过了一天,安玉善碰到了来千草园找简儿的慕容迟,意外得知了渠州还有秦老王爷的事情都有了进展。
“说起来,我查到的这幕后之人还和仙草庄有些联系呢!”慕容迟笑笑说道。
“慕容迟,你把话说清楚些,怎么和仙草庄扯上了关系?”安玉善是在千草园的后院药庐内和慕容迟提起了这件事情,简儿也在一边旁听。
“说来也巧,渠州有人暗中设阵捣乱的事情你家季少将军一直没放弃追查,最后还是靠我的人帮上了忙,在渠州瘟疫发生之前有几名神秘的黑袍人到过渠州的风密山,那些人就像鬼魂一样见不得光,后来查到这些人之后又去了极北之地的仙草谷,通过暗中打听得知,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有黑袍人到仙草庄寻药材,更巧的是,这些黑袍人也在京城附近出现过,也就是他们出现之后,秦老王爷和游将军的事情才变得严重起来的。”慕容迟有些得意地说道,查到这些事情可费了他不少功夫呢。
“那这些黑袍人到底是什么人?”简儿听着都觉得这些人有些恐怕。
“据我的人调查,这些黑袍人来自东竹国,而在东竹国一直都有一个神秘被诅咒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子弟各个都聪明绝顶,却偏偏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发白,害怕阳光,无论他们和什么样的女子成婚,生下的孩子都是像怪物一样。”慕容迟故意以一种阴森森的语气靠近简儿说道,目的自然是吓唬她,而简儿还真的有些被她吓到。
“你骗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病呢!”简儿觉得汗毛都有些竖起来而来。
而此时安玉善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这些黑袍人就是张氏所说的去仙草庄寻药材的人,再根据慕容迟的描述来看,那么这些人肯定是患了家族性的遗传白化病,也就是古代人常说的白子,似乎病况还比较严重。
“玉善妹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简儿见安玉善深思的神情问道。
“我知道有一种病是会造成人全身发白而且害怕阳光,一旦被阳光照到,就很容易发生各种皮肤病,严重的可造成溃烂,而且有些是具有遗传性的,父传子,子传孙,很难医治。”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
“没错,那东竹国寒家的人就是这种病,所以他们都习惯穿着黑袍,带着面具出门,要是晚上看到他们一身白,准保以为见鬼了!”慕容迟只是光听说寒家的事情,寒家的人他还从未见过。
“那玉善妹妹,这种病你能治好吗?”简儿小声地问道。
安玉善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不能!这是遗传性的病症,我也无能为力。”
“这些人真可怜!”简儿同情地说道。
慕容迟却不赞同地说道:“他们哪里可怜了,我看是活该,谁让他们没事就想着害人,想想渠州那些死去的百姓,你就不会觉得他们可怜了!”
“也是,他们不该做坏事的!”简儿一时心里也有些矛盾。
“这样说,东竹国寒家人中有奇门遁甲方面的高手,你查出来有可能是谁吗?”安玉善又追问道。
“这个我还不知道,那寒家人别看各个都因这怪病像鬼一样,却很得东竹国皇室的器重,有不少寒家子弟都在东竹朝堂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就连东竹国的国师都是寒家人。”慕容迟说道。
“原以为是瓦番国大皇子来寻仇,哪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这些事情皇上和景初都知道了吧?”安玉善问道。
慕容迟点点头,一得到消息他就立即告诉了季景初,而季景初也很快进了宫,现在永平帝已经知道东竹国的人并不安稳了。
事后,安玉善又询问了张氏关于那些神秘买药人的身份,也证实那些人的确是东竹口音。
在古代能遇到这样家族性的遗传病也是挺稀罕的一件事情,安玉善多少也上了心,更别说这个家族里还有一位布阵方面的高手,想必对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三月末的时候,安玉善接到消息,神相大人从安氏本家回来了,她和安勿言一起在绿水山庄见到了他。
“渠州的事情要不是有师父的先见之明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师父,您是怎么发现渠州那边有异常的?”师徒见面之后,安玉善忍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夜观天象!”神相大人呵呵一笑说道。
要是别人,安玉善会以为对方在打趣自己,在面前坐着的是安氏本家“神通广大”的神相大人,她就不敢这样以为了。
“师父您真是厉害!”安勿言紧跟着笑着说了一句。
“勿言,多日不见,你倒是活泛了不少,看来渠州一行,你也长进了,都会对着为师说好话了!”以前几个师徒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安勿言永远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闷葫芦,所以这次神相大人故意调侃他道。
“师父,您就别打趣徒弟了,以前那些年是徒弟迂腐了!”安勿言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呵呵呵!”神相大人满意一笑,又看向了安玉善,“渠州设阵之人可有眉目?”
“有了,慕容迟说,设阵之人似乎和东竹国的寒家有关。”安玉善说道。
“东竹国寒家?难道是他?”神相大人眼中诧异闪过。
“师父,谁呀?”安勿言和安勿言异口同声地问道,难道神相大人认识设阵之人。
“唉,此事说来话长,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他能布出那样的禁忌阵法了。”神相大人似是很遗憾地说道。
“师父,你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安玉善问道。
“他叫寒彻,现在应该是东竹国的国师,与咱们安氏一族颇有渊源,按照辈分算起来,他是我的师弟,也是你们的师叔。”神相大人目光悠远,似是想起了十分久远的事情。
那年,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天,他的师父安氏本家上一任的神相大人从外游历带回来一个身穿黑衣有些病弱的少年,他就是年少时的寒彻。
安氏本家历任神相大人从未收过族人以外的异姓人为弟子,因为当神相大人宣布要将寒彻这个外姓少年收为关门子弟的时候,在安氏本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族长到族老再到众多族人,虽然都可怜寒彻的身世与病痛,但安氏本家也有自己的规矩,不是安氏族人是不能跟着神相大人学本事的。
但神相大人力排众议,并说出寒彻的父母对他有恩之事,他已答应收下寒彻为徒,不能出尔反尔自毁诺言,最终神相大人还是说服了当时的族长和族老准允寒彻暂时留在他身边。
就这样,寒彻成了安氏本家第一个外姓子弟,面对他全身发白、不能见光的怪异之病,安氏本家的几名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不过寒彻十分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奇门遁甲方面颇得当时的神相大人的真传,慢慢地安氏族人也接受了这个表现乖巧又颇有天分的少年。
或许就是因为太聪明,有些东西寒彻无师自通便能学会,而且他对于禁忌阵法有些痴迷。
当时很多人都劝他不要过分沉迷在禁忌阵法之中,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谁想到寒彻偷偷练习,有一次他设下禁忌阵法之后,几名安氏族人不小心着了道受了重伤。
这下子本家族人都知道寒彻一直没有放弃禁忌阵法的练习,甚至已经学有所成拿来害人了,即便他当时是无心的,安氏族人也已经无法接受他,就连神相大人也对他很失望,把他逐出了师门。
寒彻痛苦悔恨不愿离去,神相大人观他面相,已知他心境再不单纯,逼他发誓日后不得使用阵法害人。最终,寒彻发誓之后离开了。
神相大人将有关师弟寒彻的事情都告诉了安玉善和安勿言,最后他幽幽一叹说道:“当年师父临死之前,曾说他今生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便是收了寒彻为徒,原以为是块精灵璞玉,谁想到玉心深处早有了裂痕。”
安玉善真的没想到关于这幕后之人中间竟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只是那个叫寒彻的前任师叔为何又违背了以前的誓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