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最好的礼物
胆矾和石墨正是陈晚荣请李隆基帮忙给找的,有了这两样才能做出玻璃。要不是陈晚荣参与吐蕃之战,肯定早就把这事处理好了。当然,那时处理不过是为了赚钱,为了把化工量化,现在处理,是为了推动科技大时代的到来。
不论是做化工也好,还是做医药,还是造肥料,就得分析,就得检测,就得用到玻璃。玻璃一做好,再把相应的试剂做出来,这些相关行业就向量化方面发展了,影响深远的一件大事。
宝贝二字已经不能说明其重要性了!
陈晚荣眼睛放光,仔细一打量,屋里的胆矾和石墨足足堆了多半间屋子,每一样至少有好几千斤,离万斤也不远了。
李隆基还真是不遗余力,陈晚荣一回来就有了胆矾和硫酸,又是事做了。
“小友,真的是有用处?”叶天衡兀自有些不信。
陈晚荣非常肯定:“不是有用处,是有大用处。这是胆矾,可以做出硫酸。要想做硫酸,方法很多,只是,我们目前只能从胆矾里提取了。等以后条件成熟了,我们再用其他方法做硫酸。”
“陈将军,这黑乎乎的东西有什么用呢?”寇义兵很是不解的问道。
陈晚荣拿起一块石墨,打量一阵,笑道:“这东西同样是宝贝。有了硫酸,就可以处理石墨了。等到把石墨一处理好,我们就可以做出造玻璃的坩埚、耐火砖。”
寇义兵他们虽然不明白坩埚为何物,不过,他们是大师傅,也隐隐约约猜到了,问道:“为何一定要用石墨呢?”
陈晚荣解释道:“石墨的一个好处就是耐热。做玻璃很热,比起炼钢可能还要热一些,要是没有石墨,坩埚一烧就会变形,只能用一次,下次就不能再用了。”
炼钢铁的温度也很高,不过,我们的祖先非常聪明的使用石灰石降低其温度,这为炼钢铁减少了难度。做玻璃的温度要达到一千六七百度,比起炼钢只高不低了。
炼钢的温度已经很高了,做玻璃的温度还要高,叶天衡他们直缩嘴皮,光是这耐热设备就让他们吃惊的了。
明白过来的叶天衡笑道:“小友,你要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做耐火设备?”
陈晚荣点头道:“是呀!”
叶天衡在额头上拍拍,很不好意思道:“老朽真是丢人啊。这石墨如此耐热,我居然用火去烧,怪不得没变化呢。”
石墨能耐三千度的高温,平常火焰不过几百度的温度,哪里能把石墨有办法。寇义兵他们也参与此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不已。
陈晚荣给他们讲解,如何提取硫酸,如何处理石墨,如何做坩埚。这些事远非叶天衡他们所能想象,听得很是仔细,也很吃惊。直到陈晚荣说完,无不是惊讶不置。
叶天衡马上就出主意道:“小友,这坩埚我们能做,先把石墨处理出来。”
“对!”众人听陈晚荣详细讲述玻璃的用处,心中发痒,真想早点做出来,无不是大喜。
只要让他们知道方法,其他的事情不需要陈晚荣来插手,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刘怀德安排起人手,开始提炼硫酸了。
等到安排好做硫酸的事情,叶天衡一拉陈晚荣道:“小友,这玻璃做起来,应该很费事吧?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要选在什么地方做,要些什么东西。合计好了,我们可以先做起来,免得到时乱了阵脚。”
“是呀!陈将军,你说,有些什么要求?”寇义兵大是赞成这话。
陈晚荣微一凝思道:“玻璃的用处很大,只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只能当工具使用。加热炉不难,砌一个就是了。坩埚也能解决,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的问题在于吹制,我是要做工具,各种模范是少不了的,还有,这气从何而来呢?”
陈晚荣想做的是分析用的器皿,而不是建筑用的玻璃。可以想象得到,要是真的做出建筑用的玻璃必然大受欢迎,卖得上价,比起香水香皂一点也不逊色。只是,还有更重要的方面需要玻璃。
最初,在吹制玻璃方面,腓尼基人是用人来吹的,费时费力,效率低下不说,还对人的身子害处很大。陈晚荣肯定不会如此做,使用风箱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以军器监的实力,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
叶天衡呵呵一笑道:“吹气?这有何难呢?放到渭水边上去,做上几个水排,刮狂风都没有问题。”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陈晚荣大加赞成:“不过,这得改进一下。”
寇义兵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水排用到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做法。陈将军,你要做的东西又是什么样呢?”
陈晚荣找来一块木炭,在一块木板上画了一个杯子,这个杯子和叶天衡他们见识过的完全不同,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小友,你这是何物呢?”
“这叫烧杯!”陈晚荣给他们解释起来:“做化工检测最常用的仪器了。”
“这也叫杯子?圆是圆了,可是不象酒杯那般下面小,上面大。”寇义兵点评起来。
他的联想能力真不错,陈晚荣哈哈一笑,随手画一个东西道:“这是锥形瓶,分析用的。这是滴定管,这是吸管。”
一件件的给他们解释用处,好在叶天衡他们底子厚,才没有听得云里雾里。
“这些东西,都需要一个刻度,需要准确记量,寇师傅,有没有问题?”分析要的就是准确,要的就是计量精确,这事不找寇义兵还能找谁?
也许不用毫升,不用升这些现在计量单位。不管用哪种单位,只要实用就行。
刘怀德笑道:“将军,这你就放心吧。你画的那个检测仪,寇师傅不是做得好好的么?这有何难呢?”
化工仪器的计量与游标卡尺哪个一难度更高?不用想了。连游标卡尺都能做出来,这事也就没有问题了,陈晚荣大喜道:“那就有劳寇师傅了!”
“言重了,言重了,该做的!”寇义兵笑呵呵的。
陈晚荣右手重重在桌上一拍,声音提高了好多:“寇师傅,有一种东西叫做温度计,能够用来测量热度,比如说今天这天气比较冷,究竟冷到什么程度,用温度计一测就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很大,你能不能做?”
温度是化工极为重要的参数,无机化学对温度的要求不算太高,有机化学对温度的控制非常严格。有些反应,只差那么几度就完全不同了。特别是炸药厂,温度相差几度就有可能引起大爆炸。
温度要是不能解决,化工依然难有大的作为,现在玻璃在望了,陈晚荣能放过么?
“温度?”叶天衡他们齐声疑问。
陈晚荣知道他们有些犯糊涂:“温度说到底就是测量有多热。炼钢很热,可是,究竟有多热,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很热,得靠经验来控制。若是把温度计做出来了,往那里一放,一看就知道有没有达到要求。”
只能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了。没成想,三人齐声叫好:“好主意!”
叶天衡感叹道:“说起这炼钢,这热度非常关键,可是,能很好掌握热度的人却不多。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不可能撑握得好火候。”
这话很是无奈,却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为何大师傅那么少。在古代,检测手段少,好多东西只能凭经验了。经验没有长年累月的实践与积累,很难发挥作用。而我们现代社会,检测手段多,好不好,一查就知道了,不需要大师傅,我们同样能做出好东西。
在古代,没有大师傅把关,有些东西很难做出来,可以说不可能做出来。
听了这话,陈晚荣眼睛放光,不住埋怨起来:“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叶师傅,你们的经验很丰富,等到我们的技术手段上去了,把你们的经验说出来,我们整理好,检测出来,供大家参考使用。你们说,会是什么样?”
“还能怎么?当然是我这个大师傅在家里闲着了!”叶天衡在胸口点动,脸上却是在笑,眼睛特别明亮。
他身为大师傅,深知一个大师傅何等难得,他那么多的弟子,能得他衣钵的有几人?能达到他那种高度的能有几人?
要是这些经验化为数据,不需要太高天赋的人都能理解,都能做好,他这个大师傅只有赋闲的份了。这,是大好事,谁能不高兴呢?
在古代,技艺的传承很秘密,那些大师傅们总是秘技自珍,轻易不会让人知晓。而我们现代,为何能有篷勃发展的工业呢?除了科技发达以外,还在于技术的门槛放低了,哪家工厂没有“工艺”?
有了工艺标准,做起来也就轻松了,要工业不发达都不行。
要真是做到这一点的话,唐朝的科技水准又向前迈进一大步!
刘怀德,寇义兵他们一齐在陈晚荣肩头拍拍:“陈将军,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事,是该这么做了!一位大师傅,可是影响很大。不是不想找传人,只是找到的传人没法继承衣钵,往往是技艺失传。有了你这办法,技艺不会失传,人人都是大师傅,那该多好?”
越说越兴奋,陈晚荣不住拍胸口:“无论如何,这事也要做好。首先,就得把检测手段弄出来。”
“放心,温度计我无论如何也要做出来。”寇义兵也拍胸口了。
别的不说,就说铁矿的品位就不同,不同的地方出产的铁矿石含铁量不一样,技术处理也不一样。要是没有检测手段,只凭经验,换一种矿石,如何处理,又得鼓捣好一阵子。要是有了检测手段,只需要抽样一查,就知道铁的含量,就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这好处非常明显,很好理解。
寇义兵自认这事责无旁贷,一定要做好!
温度计的关系很大,陈晚荣接下来给寇义兵解释如何制造,如何计量度数。温度计,陈晚荣没有做过,也有一些了解,一番讲解,寇义兵眼睛放光,信心更足了“一定做好!”
陈晚荣记忆中的化学反应所需的温度都是现代的,若是做出来的温度计不是现代单位,那么陈晚荣记住的那些反应温度就没有用了,还得重新来过。那这功夫就大了,是以,这温度计必须是现代温度单位。
看着寇义兵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陈晚荣也有信心,他能做出符合要求的温度计!
等到陈晚荣讲解完毕,已是费了老大时光。接下来,再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这事才算完。想想检测这事,陈晚荣还真的兴奋,李隆基真是及时雨,送给陈晚荣一件最好的礼物!
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了几口,干燥的喉头这才好些。陈晚荣笑着问道:“生员们如何了?”
“那是生员么?”叶天衡把手中的茶杯一放,脱口而答。
陈晚荣心头一惊,忙问道:“叶大师,他们不愿在军器监?”
寇义兵在陈晚荣肩头拍拍道:“陈将军,你是知道的,叶大师就喜欢卖关子,他逗你的。这批生员一开始是冲着那三级爵位来的,人是来了,心没有来。不过,经过叶哥哥一通讲授,他们是个个安心了,无论如何要在军器监做下去。”
要是没有三级爵位,这些生员会来军器监吗?用轿子抬都不会来,他们人来了,心不定,很正常。叶天衡是军器监的旗帜,是名扬天下的良工,能听他讲授,那是何等的福份?
叶天衡也明白,得把他们的心给留住,这一讲起来,还有不使出浑身解数的道理,那种精彩程度只有亲历者才能想象得到,生员们能不安心了?
“叶大师,难为你了。”陈晚荣很是惋惜的道:“我这几天有事,给担搁了,没有听成叶大师讲授,真是遗憾!”
刘怀德也来了兴趣:“我们都知道叶哥哥造诣深厚,就是没想以他讲授起来那么精辟。陈将军,我暗中数了一下,光是那口水流得嘀嗒嘀嗒响的人就有三十一个。更多的人听得这样,张大了嘴巴,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模仿起生员们的专注模样,真是活灵活现,陈晚荣不由得大笑。
生员们听惯了四书五经,于这些技艺一窍不通,简单的东西他们听起来新鲜,在叶天衡这个大师傅的讲解下,这些东西就是神奇了,他们不感兴趣都不行。
“我和叶哥哥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听过如此精彩的妙论!叶哥哥,你是这个!”刘怀德最后冲叶天衡一竖大拇指。
这讲课,遇到一位好导师,听得发愣发傻很正常,陈晚荣上大学时就没少遇到这种经历,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不由得很是亲切。
“那个高渐的问题真是不少,幸好是我们,要是换个人,肯定给他问穷了。”叶天衡很是赞许的道:“小友,这些人里面,这个高渐肯定能成为一代良工,得好好培养。”
高渐喜欢钻研,陈晚荣有所领教,笑道:“那是。叶大师,你不会想着要收他为弟子吧?”
“那又何尝不可呢?”叶天衡手里的拐杖在地上不住点动。
陈晚荣一拍叶天衡手背:“叶大师,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藏私,都得讲出来,要倾囊相授。”
寇义兵打击叶天衡道:“叶哥哥,你就别一厢情愿了。你知道高渐跟谁的关系最好?最想拜谁为师?他一心想拜道长为师呢。”
得到陈晚荣下落后,司马承祯也没有跟着去解救,那么多的人还有救不出来的么?他来军器监讲授课程了。
陈晚荣大是感兴趣,问道:“道长讲了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什么反应,什么氧气多了燃烧加快之类的。听起来,炼丹不象炼丹,却比炼丹高明了许多。”刘怀德摸着额头,一边思索,一边解说。
“那是化学!”陈晚荣在心里回答。
自从司马承祯来到陈晚荣身边,学到的化学知识不少。他本就是有名的大炼丹家,对化学的理解比起常人要容易得多,陈晚荣一加提点他就明白了。
可以这样说,在唐朝,除了陈晚荣就是司马承祯对化学的了解最多了。
化学对于唐人来说,本来就很神奇,再给司马承祯一边讲解,一边做些小实验,生员们还有不把眼珠砸在地上的道理?
高渐对这些事最是热心,粘上司马承祯又有何奇?
“给他们讲解了一些,要他们跟着去见识一番,个个兴奋得跟打鸣的公鸡似的。”叶天衡对生员们的热情很是赞赏。
“走,我也去瞧瞧他们!”陈晚荣站起身道:“这次我回宁县一趟,顺带去县馆招收了二十个生员,过两天就到。”
叶天衡一拳砸在陈晚荣肩头:“小友,你真是走到哪里都要捡便宜啊!”
来到做工的地方,只见今天做工的人多了许多,比起以往热闹多了。那些生员跟着军器监的师傅们忙前忙后,个个兴奋,人人卖力。
看来,他们是真的安心在这里做了。
“姐夫,你回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张大花脸出现在眼前。不是别人,正是郑宛如,白净的脸上黑一块的花一块,不用化妆就可以唱京刷了。
再瞧他身上,一块灰,一块泥的,脏兮兮的,和平常那个一身干净的郑宛如截然不同。
“宛如,你瞧瞧你这个样儿,就你最脏了!”陈晚荣四处一打量。
“人家干活得卖力呀!军器监是我姐夫掌管,我不能让别人说闲话!”郑宛如一张花脸上全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