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临平日里再怎么不靠谱都无所谓,可如今事关他的命根子,自然是在这儿急切哀求,倒真有了几分做父亲的样子。
慕容月眼皮子耷拉着,片刻抬眸,“真想救慕容迪?”
慕容临道:“这还有假吗?!”
慕容月起了身来,看向慕容临道:“好,我去救慕容迪。但我有个要求。”
慕容临知道自家这丫头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想起自己库里头那些个私房立时就有些心疼。
但没了儿就算私房还有,日后谁给自己摔盆送终?
“你提就是,但凡我能做到的。”
慕容月道:“你自然能做到。”
她道:“与我娘写一封和离书罢。”
慕容临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就这?”
刘姨娘也诧异看着女儿,“月儿,我……”
慕容月朝她摇了摇头,只对慕容临道:“现下就写,写了之后我今晚就去大理寺捞慕容迪出来。”
国公府这会儿子摇摇欲坠,两门亲戚一门沈家一门王家。
慕容临知道老太太那儿还想着法子和王家凑上关系,但眼下这地步了,左右刘姨娘不如往常的温柔小意。
刁蛮的厉害,和离倒没什么。
至于王家,到底慕容月姓慕容,王家要认她这个表小姐左右还不是得认自己。
“好,我写。”慕容临思考之下很快答应。
慕容月叫下人拿来了文房之后,他流畅的写下了一封和离书。
慕容月接过,抬头又道:“我娘的卖身契呢?”
慕容临道:“她如今是王家的姑娘了,那卖身契又不顶用。”他不拿那当回事儿,慕容月却道:“叫人拿来给我。”
“成成成,回头我就找人翻来给你。”
慕容临道;“你什么时候去跟你舅舅说,你什么时候去救你哥哥?”
慕容月道:“说了会去。”
又道:“你若没旁的事儿,便快走吧。”
“嘿,你这孩子,我是你爹!”
慕容月抬眸道:“翠兰,送客。”
翠兰已经起身,拦着慕容临往外走。
现下乡君身边的贴身丫鬟要嫁那四品武将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慕容临多大个官儿,翠兰虽还是个丫头。可却是未来的官夫人,他敢甩脸子不敢朝她动手。
很快被拦到了门外,他又不能去碰翠兰,只好朝着屋内喊道:“月儿,你可千万要记着你哥哥的事儿啊,别忘了……”
屋内刘姨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有个什么事儿舔着个脸就来了,把自己以前说的话都吃进了狗肚子里头。”
慕容月轻笑一声,给她娘倒了一杯茶,“他这样不好吗?也算识时务,也不会过分的麻烦我。”
到底是生身父母,单这一条注定要舍了他很难。
原本她是想了很多不好走的路,可以慕容临的性子却都是不必了。
整个国公府,慕容沉位高权重,觉得自己聪明,沈氏独揽内宅,觉得自己聪明,老太太怕更是觉得自己老谋深算罢?
打了轮回了慕容月却觉得慕容临这种厚脸皮儿的,能屈能伸之人,才是在哪儿都活的下去。
就瞧以前他多无视自己这女儿,如今风水轮流转了,脸上笑容又能多甜。
“你要是为了我这封和离书帮她,我——”
“娘不希望我帮慕容迪吗?”慕容月打断了她的话。
刘姨娘对上女儿洞若的眼神,到底不能摇头:“怎么说是你亲哥,人都有马高蹬短的时候,遇着困难了血缘关系总比旁的亲一层。想那会儿你哥还帮你说话呢?”
慕容月轻笑一声,“放心吧,不会叫他死的。”
至于血缘关系,这世上多少流着一脉血液自相残杀的人?
——
“吃饭了!”大理寺的卒子将饭盆冷冷的往牢房前一搁。
却见里头坐着的慕容迪靠着墙,不曾过来。
卒子道:“来这儿的都是曾经的贵人,可甭管你怎么贵,进了咱大理寺都是阶下囚不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别跟自己的胃作对不是?”
慕容迪依旧靠着墙,并不理人。
那卒子看了他一眼,念叨了句什么,到底是离开了牢房。
“贵人,小心些,这里头暗。”
带着些讨好的声音传了过来,慕容迪抬起头。
便见昏暗的牢狱内,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在狱卒的带领下缓缓入内。
只看那窈窕的身形,便知是一个女子了,慕容迪讷讷起身,看她摘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张如玉的容颜来。
“是你?”
慕容月道:“看见是我,很惊讶吗?”
慕容迪眸子微垂,“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没那么闲,”慕容月道:“看你笑话等你砍头再看就是。”
“你若不想娶云禾,我救你出去。”
慕容迪抬眸看着她,嘴唇翕动,半天后道:“为什么?”
却见她从腰里拿出一支荷包来,“我不欠人的人情,大公子。”
那荷包实在是太过久远,久到慕容迪过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三年前慕容月离开家时,他偷偷塞给她的。
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慕容迪看着眼前的,他的妹妹。
他说她不记恩,只记仇,可实际她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
而他打心眼儿里疼爱的妹妹,却为了一己私欲能陷他于不义,陷整个慕容家于不仁。
“你如何助我?”他道。
慕容月看着他,“这世上不缺罪大恶极的人,总有人能来代替你。”
慕容迪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陷入了考虑当中,说到底他咬死不肯娶云禾,更多的是少年意气,但真为这事儿送了命,心里也是屈的。
慕容月道:“咬死不娶云禾,待那【慕容迪】被砍了脑袋之后,你还能被说一声高风亮节,不为权势所欺!”
“名声不会有所损,不止如此呢。慕容家唯一的嗣子没了,兴许圣上还会怜悯一二。不过可能会在族中挑选一个嗣子出来,到那会儿孝顺不孝顺老太太么……”
慕容迪苦笑,“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这样的嘲,显得我很蠢一样。”
慕容月挑眉:他不蠢吗?为了一口气连命都不要。
慕容迪道:“我只是今日见你,觉得我似乎也不是那么愚蠢罢,起码我也做过正确的事情。”
慕容月看着他,慕容迪一笑:“三妹,你如杂草一般旺盛。我却不如你,被一点小挫折击败的溃不成军。”
慕容月:“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慕容迪却是正色看着她的眸子,诚恳道:“对不起。”
自己的肉被砍了才知道疼,大度二字原来这么难做到,自己慷他人之慨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到了这会儿,能做到不以直抱怨已是极限了。
慕容迪道:“我总觉得祖母,大伯过分看重名声,其实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早已陷入囹圄。”
他道:“妹妹,我求你告诉瑞阳公主一声,我愿意娶云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