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澈不疑有他,起身便朝着偏殿而去。
宋景芳见状立即跟上,还未出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嗓音。
“大家都在玩游戏,宋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叶侧妃!”看见叶婉清,宋景芳一怔,连忙屈膝行礼。
叶婉清这一喊,也让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宋景芳身上。
她讪讪然的勾了勾嘴角,垂眸低声道:“晋王妃醉了酒,我去给她送醒酒茶。”
“是吗?”叶婉清轻然一笑,抿着唇说道:“我方才好像看见晋王已经往偏殿那边去了,晋王妃自有晋王照顾,你去岂不是打扰人家夫妻?”
说完,她掩着帕子低低的浅笑出来。
宋景芳则一脸无知,懵懵懂懂看着叶婉清,“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答应了要送醒酒茶过去,不想失约晋王妃,所以……”
“行了,别解释了。”
叶婉清可不相信宋景芳如此单纯天真。
就在叶芷昔离席没有多久,四皇子容齐也离开了,紧接着宋景芳挽着沈青宁也跟着离开,这会儿宋景芳一个人回来,跟荣澈说了两句话,荣澈也离开。
要说没鬼,她是不信。
她坐在对面,可瞧着真真的。
不过,她瞧着真也没用,宋景芳或许是心里憋着坏,但这些话可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其实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要真是如她所想,叶芷昔今夜只怕难逃一死。
只是怎么样才把这件事情让皇上知道,还不牵连自己呢?
还真是难办。
叶婉清垂眸遮住眼中的厉色,抚着鬓角朝着宋景芳走去,正要开口时,身边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看你不是想去送醒酒茶,而是想偷偷去报信吧!”
“韩侧妃,你莫要胡说,我去给谁报信?”宋景芳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也是这一抹慌乱,让她的话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叶婉清瞥了眼韩嘉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不等叶婉清设套,韩嘉敏就迫不及待说道:“给谁报信,咱们跟着晋王走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话落,韩嘉敏转身看向元帝。
“皇上,妾身担心有人在宫中行秽乱宫闱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元帝眉头紧锁,看着韩嘉敏的眼神冷漠至极。
“韩侧妃,你此言可有证据?”
秽乱宫闱,那可是大罪,无论是谁都不得轻饶。
韩嘉敏凛了凛神,微微颔首,“妾身没有证据!只是方才晋王妃离席不久,四皇子也跟着离开,片刻的功夫晋王也跟着离开。
若非发生什么,晋王妃何故离席就不回。”
“韩嘉敏!”
没有证据还敢胡言乱语,就不怕落个欺君之罪?
元帝怒斥一声,洪亮的嗓音在正殿之上飘荡。
“没有证据也敢胡言乱语,韩家就是如此教导你的?”
人群中,韩嘉敏父亲韩丞相闻声身体一颤,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撩起衣袍跪在元帝面前。
“老臣教导无方,请皇上恕罪。”
韩丞相匍匐在地上,眼角余光扫向幺女,眼中带着警告和失望。
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怎如此愚笨,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竟然上赶着给旁人当枪使。
韩嘉敏却没有看懂父亲的眼神,心里只想着如何弄死叶芷昔。
“皇上,妾身虽没有证据,但只要跟上去便知一二。若妾身真的误会了,妾身愿意接受惩罚。”
韩丞相:“……”
愚蠢!
愚蠢至极!
韩丞相藏在袖子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她这是要将一家人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他怎么就生了如此蠢笨的女儿!
元帝目露寒光看着韩嘉敏,抿唇没有说话。
皇后见状,知道元帝没有打算彻查此事,心中不免有些不快,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楚。
“皇上,要不去看看,若是没有最好,若是……”
后面的话,皇后识趣没有说完。
若是有,自然是不能姑息。
“……”
元帝脸色更难看了,这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皇上,臣妾相信晋王妃,也相信老四断然不会做出那般不堪的事。”皇后都开口了,静怡皇贵妃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脏水都泼到她儿子儿媳养子身上,这口气怎么也要讨回来。
更何况,她坚信叶芷昔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元帝心中如何不知,颇为恼恨的看着韩嘉敏等人。
原本一个好好地除夕夜,就因为女人间的拈酸吃醋,搅得一塌糊涂。
“罢了,罢了,去看看。”
元帝瞥了眼静怡皇妃,见她脸色不虞便带着人前往偏殿。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偏殿,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元帝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瞥了眼韩嘉敏和叶婉清,冷声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偏殿有人,你告诉朕,他们人在哪里?”
“这……”韩嘉敏一时答不上来,急的心跳加速。
叶婉清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比起韩嘉敏的手足无措,她却将矛头指向想明哲保身的宋景芳。
“回皇上的话,妾身虽然不知道晋王他们在哪,可是妾身亲耳听见宋小姐和沈家小姐随着四殿下出去后,独自一人折返回来,随后又和晋王说了几句话,没想到晋王也离开了。
依妾身愚见,宋小姐应当知道发生什么事。”
元帝当即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宋景芳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若不给朕一个交代,朕今日定不轻饶。”
宋景芳吓得敛裙跪拜,惶恐求饶:“求皇上饶命,臣女只是见晋王妃有些醉酒,便送晋王妃来偏殿休息,因为沈家小姐善厨艺,便请沈小姐煮醒酒汤,臣女则回正殿通知晋王,臣女也不知道为何偏殿无人。”
“请皇上明察!”
说罢,她重重一拜。
起身时,淬着寒霜的余光扫向叶婉清。
差点被她害死。
元帝面色阴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来自天子威严的浑然怒意,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要不派人进去看看……”皇后不死心,小心翼翼看向元帝俯身压低声音道:“这几个都是重臣之女,若没有确凿证据,便给她们安一个欺君之罪,只怕大臣们心有怨言。”
元帝没有作声,瞥了眼身旁的李福。
李福颔首,当即走进偏殿。
外面的人焦急等着,却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正好奇时,李福却带着一脸笑意,匆匆忙忙来到元帝面前回话,“皇上,晋王,晋王妃还有四皇子和沈家姑娘都在偏殿后堂。”
“在后堂做什么?”皇后问。
李福微微躬身,恭敬的回答道:“额……晋王妃说他们在打……打马吊!”
“打马吊?”
众人惊奇,从未听过如此新颖的词。
宋景芳却愕然的睁大眼睛,她分明就看见容齐和晋王妃躺在一张床上,做着那种事。而且沈青宁也瞧见了,怎么可能变成打马吊?
“不……”宋景芳不相信,刚要开口将自己所见之事说出来,话到嘴边却止住了。
若她将亲眼所见说出来,元帝问起自己为何会看见,她该如何回答。
如此岂不是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冷静下来,宋景芳决定按兵不动。
还有叶婉清和韩嘉敏挡在自己前面,没必要自乱阵脚。
彼时,荣澈也已经带着叶芷昔和容齐他们从偏殿出来。
看见庭院中乌泱泱一群人,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快步下去,给元帝见礼:“儿臣\/儿媳,参见父皇,母后,见过母妃!”
沈青宁也屈膝俯身:“臣女参见皇上,皇后,静怡皇贵妃……”
瞧着四人不慌不忙,气定神闲,静怡皇贵妃嘴角微微上扬,面色却古着凝重呵斥道:“你们几个好大胆子,知道皇上来了,也不立刻出来迎接,可是知罪?”
叶芷昔当即就屈膝半跪在地上,委屈的憋着嘴,道:“请父皇恕罪,此事都怪王爷。王爷非得玩玩这一把才允许儿媳和四弟他们出来。”
没有发生不可回旋的事情,元帝心情大好,并没有责怪叶芷昔。
倒是对李福口中的‘马吊’很感兴趣。
他背着手,微微昂着头,神情极具威严。
“李福说你们四人在打马吊,不知这马吊为何物,竟然令朕的儿子都深迷其中?”
“马吊就是……”
说起国粹,叶芷昔滔滔不绝。
元帝等人听得一知半解,越发感兴趣。
“李福,把东西拿出来朕看看。”
李福当即带着几个宫女进去偏殿。
叶芷昔见元帝如此感兴趣,便道:“父皇,打马吊就是为了放松消遣,您若是想尝试一下,儿媳亲自给您出谋划策。”
“不过,大家不都在正殿欣赏歌舞,怎么都跑到偏殿来找我们了?”
“哼!”
静怡皇贵妃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说道:“本是玩得好好地,谁知道有人心思龌龊,非要说有人在偏殿行秽乱宫闱之事。
叶芷昔似笑非笑看了眼宋景芳。
秽乱宫闱的人说的是她和容齐吗?
本来以为她只是想挑拨她和荣澈的关系,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把她看得太简单了。
她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麻将可以晚点玩,账可要现在算。
叶芷昔并不知道宋景芳本意确实只是想挑拨她和荣澈的关系,奈何叶婉清和韩嘉敏突然横插一杠子,才让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父皇,您该不会听信谗言,以为儿媳就是那个……什么宫闱的人吧?”
叶芷昔眉头紧皱,满脸委屈。
“……”
元帝嘴角微微抽搐,他看起来有那么蠢?
“皇上自然是不相信,奈何有人言之凿凿。为了你的清白,皇上不得不来看一眼,好在只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栽赃污蔑你。”
静怡皇贵妃给叶芷昔递了个眼色。
这时候不报仇,什么时候报仇!
“儿媳冤枉!”
叶芷昔悲恸的大喊一声,‘噗通’一声跪在元帝面前,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求父皇定要彻查此事,还儿媳一个清白。此事若传出去,儿媳日后还怎么做人?”
叶芷昔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狼狈至极。
“儿媳不要活了……”
说着,便往旁边的假山冲过去。
好在一旁的荣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沉声哄道:“父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荣澈带着叶芷重新跪在地上,眼尾泛红。
“父皇,儿臣不过约了四弟和沈姑娘在此打马吊,竟不知会被人传出此等无稽之谈,属实是其心可诛,还请父皇定要严惩此人。”
“你放心,朕绝不会饶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这夫妻二人当真是有仇现场报。
倒是一点也不为他这个皇帝考虑考虑。
此时此刻,宋景芳已经明白自己被叶芷昔算计了。
她根本就没有醉酒,只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喝醉的模样。可她明明在茶水中下了药,也亲眼看见叶芷昔喝了,为什么会没事?
宋景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藏在袖子的手却已经攥紧了拳头。
细长的指甲钻入掌心,却不知疼痛。
眼下该如何是好?
元帝眸色深沉,阴鸷的双眸扫过韩嘉敏和叶婉清。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约而同跪在地上。
“你二人可知罪?”
“妾身知罪,请皇上恕罪!”两人异口同声。
“拖下去,一人二十大板。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一声令下,立即有人从后面来到她们身边,一左一右将两人架起来直接拖到外头,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们也已经明白自己被当枪使了,为了不拖累家里人,断然不会开口求饶。
不多时,外头便传出凄惨的喊叫声。
宋景芳吓得脸色苍白,每一声惨叫就好像从自己喉咙破口而出。
“方才是你说晋王妃醉酒了?”元帝居高临下看着宋景芳,“现在你告诉朕,晋王妃现在这样子看着像喝醉了吗?”
“……”
宋景芳无话可说。
“宋爱卿……”元帝没有理会宋景芳,只是冷冷的唤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两鬓斑白,上了年纪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来到元帝面前:“微臣宋远征参见皇上。”
“宋爱卿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令嫒?”
宋远征撩袍下跪,正声道:“老臣求皇上饶小女一命!”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得什么手段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