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丁兴旺,本是好事。
如今家里多了张嘴,薛瑞却有些犯难。
半个月前,薛瑞母子被大伯夫妇赶出府去,连行李都没机会收拾,可谓是身无长物。
还好,当天柳氏头上插着一支娘家陪嫁的金钗还值点钱,为了租这处落脚的宅院,柳氏就托郑德彪去当铺换了十多两银子。
这半个月来,为了购置生活用品,托郑德彪去诏狱打听消息,再加上先前给薛瑞找郎中治伤,这些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柳氏那只剩下不到二两。
如今苏苏到来,娘俩高兴是高兴,可摆在面前的生计问题却很现实。
薛瑞入钦天监,还不算正式天文生,除了管一餐饭外,很少有什么其他补贴。
世业生月考前几名倒是给发些廪米,可这哪轮得到薛瑞啊,以他现在的水平去考试,怕是直接排倒数第一!
“实在不行就找师公借点,总不能饿死人。”
时间紧迫,过些日子就要变天,必须提前准备好生活物资,不然等京城物价暴涨再去买,成本怕是要翻几倍。
吃过饭,苏苏看着自家少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薛瑞不摸了摸脸,不解道:“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苏苏上下打量着他,提出质疑:“少爷,你何时学会做饭的,我可从来没见你进过厨房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无师自通不行吗?”
“怎么可能,少爷你做饭的手法,还有饭菜的味道,一看就很老练,没个几年功夫,可做不出这般水准呢,少爷你是怎么做到的?”苏苏好奇的看着薛瑞。
这小妮子脑袋瓜还挺好使!
薛瑞不得不感叹,先前柳氏也问过这个问题,不过她自己厨艺也不咋样,薛瑞胡乱编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柳氏根本没起疑。
苏苏看着年纪不大,可一点也不好糊弄,再加上她经常给厨娘打下手,很容易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若是没个合理的解释,恐怕她会一直疑心下去。
薛瑞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个还算合理的解释,故意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从书上学来的,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你应该听过吧,书里面能学到的东西可多了,少爷我以前看的书里有不少关于厨艺的内容,以前一直没机会施展,最近迫不得已,少爷我只能亲自操刀,现在看来还是挺有用的……总之,读书人的事,你少管!”
解释完这个问题,薛瑞直接开溜,不给苏苏追问的机会。
望着他的背影,苏苏努力的回忆起来,少爷从小到大,一共读过几本书来着?
……
第二天清早。
薛瑞还在做梦,就被苏苏给叫醒。
昨天消耗了太多体能,导致他睡的特别沉,卯时了都还没醒。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不多睡会?”
薛瑞打着哈欠起床,望向端水进来的丫鬟。
苏苏边拧脸帕边道:“夫人都起来了,我再躺着成何体统,自然是要早点起来的。”
这间小院只有两间房可以住人,主卧自然是柳氏住,这间偏房归了薛瑞,苏苏来后,就只能跟柳氏住一屋。
薛瑞见时间不早,也没再多说,洗漱完后,草草吃了柳氏主仆做的早饭,就火急火燎的出门了。
昨天不知道钦天监规矩,薛瑞提前了两刻到衙门。
今天他起的晚,几乎是踩着点画卯的。
进了衙门,薛瑞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平日里,业务繁忙的天文生们,今天好像都闲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聊啥。
路过正堂时,薛瑞不经意发现,就连留守的几个监官,也罕见的围坐在堂中,像是在商议什么大事。
不过这跟他多大关系,也没当回事,朝档房走去。
档房窗户紧临游廊,经过窗边时,薛瑞朝档房内看了一眼,里面别于往日的情形,让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档房内,世业生们以刘晋为核心,围成了一个大圈,就连跟刘晋不怎么对付的范岩,也挤在人群里,神色凝重的倾听着。
“刘晋,这该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人群中,有个世业生发出质疑。
刘晋显得特别激动,拍桌怒道:“事关人命,我敢乱编吗?!”
“那死的究竟是谁啊?”
范岩伸着脖子问道。
“这我哪晓得,反正是咱们监里的,中官正许大人已经派崔主簿去猪市口认尸了,都等着瞧吧,不出半个时辰,准有消息传来。”刘晋摇摇头。
……
听到死人、猪市口这几个词,薛瑞面色一变,悄悄偷听起来。
世业生们知道的消息驳杂,有好几个版本。
唯一共通的是,在昨天下午,有钦天监的人在猪市口横死,现已经惊动了顺天府,大批捕快正在追查此事。
正当薛瑞失神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有人提到了他。
“你们说,薛瑞这么晚还没来,该不会是因为昨天得罪了彭校书,被暗中做掉了吧,他好像就住在城外!”
“嘘,伱小点声,万一被你说中了,再传到校书耳中,那咱们岂不是都要被灭口?”
有世业生赶紧劝道。
薛瑞心里一沉,这些家伙把命案跟自己联系起来,这不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可偏偏世业生们脑洞大开,已经开始讨论那死者究竟是不是他。
薛瑞气的吐血,也顾不得偷听了,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进了档房。
“各位同学,你们在说啥呢,这么热闹?”
薛瑞站在人群外,大声问道。
“鬼啊——”
外圈的几个世业生闻声回头,见薛瑞站在面前,顿时一整鸡飞狗跳。
薛瑞气不打一出来,骂道:“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鬼了?这大白天的,还是在钦天监这等圣地,哪个鬼敢现形?”
“你进来咋没声儿,吓我们一跳!”
世业生们确认他还活着,纷纷抱怨起来。
薛瑞没好气道:“你们刚才那么投入,再大声也听不到啊!”
刘晋没纠结这个,问薛瑞:“你听说了没,咱们监里死人了!”
薛瑞故作惊讶:“谁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据顺天府来通报的人说,死者身上有封咱们钦天监的公文,崔主簿已经去案发现场辨认了。”
刘晋神色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