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后,当时的静妃娘娘为了隐瞒此事,保下自己的地位,在宗亲里寻遍了年岁与身形相仿的孩子,几经波折,最终选定了他来作为她的“皇子”。
一大群人闯入他们的房屋,但是率先背叛他的,是他的父母。当他的父母按住他的肩膀,当初的那个他,那个曾经软弱无力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的他,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当初的他很蠢,他想着,就连他唯一拥有的父母都背叛了他,他还有什么好活。
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扭曲的脸,当初脸上的是对权欲的向往还是求生的本能,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手上拿着一枚药丸,据旁边的人说,服下此物,浑身的皮肤都会逐渐焦灼、溃烂。最终的状态就和在火中被烧焦的样子一样。
母亲魔怔般掰着他的脸:“幺儿阿,吃下这个,无论是你还是为娘,一辈子都不会不愁荣华富贵了。相信阿娘,阿娘不会害你...”
在那么多人中间,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药物滑入喉咙,立马传来一股腐蚀的痛楚,浑身都好像被燃烧起来了,被硫酸溶化。
他捂着脸,倒在地上痛得打滚,五脏六腑内像有上万只毒虫在体内乱钻。身上不断有黑水留下来,留下一片凹凸不平的疙瘩。
阿娘却在与静娘娘交谈,数着手里的银票跟地契,开心地合不拢嘴。
他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地看着她。原来富贵荣华,真的就这么重要,阿娘真的是为了他好吗?可是他好痛、真的好痛啊...
那时的他想着,只要阿娘回过头看他一眼,哪怕一眼,眼里面露出一点点心疼或者后悔的眼神,他就原谅她,就当她是为了他好。
可是没有。
从始至终,阿娘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除了最终他已经意识模糊地被人抬走,阿娘才又看向他:“幺儿,你到了宫里,要听静娘娘的话,什么话都不要乱说,更不要与娘娘顶嘴,知道吗?”
他濒死之际很平静,平静地接受一切,平静地闭上眼睛。
所以到了最终,他杀光所有知情的人,给母亲种下蛊虫,她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直到母亲眼气,他也没有看她一眼。
心情一如当初那般平静。
因为你让我痛了,所以你也要痛,比当初的我痛一千倍一万倍!
可是阿娘咽气前却抓着他的腿告诉他,当初她不看他,是不敢看他,不敢看他受折磨的样子,因为阿娘护不住他。
他该信吗?他再也不会信她了,毕竟当初就是因为信了,才让自己那么痛那么痛。错了就是错了,无论是什么原因,伤害已经造成,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无法挽回。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毒,而是蛊。为了镇静体内的蛊,他需要每月都服下一次解药,才可以保住性命。当他杀光那些人时,就已经找了解蛊的办法,属于他的皮肤一点点恢复,可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感到无比陌生。
于是他又戴上了那一层面具,恢复那副丑陋的皮囊,继续做他的鬼面煞王。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习惯,习惯带着那一层面具,毕竟什么样的灵魂就该配上什么样的皮囊。他或许是灵魂太狰狞丑恶,才会看到恢复的容貌时浑身不适。
这样就很好,所有人对他退避三舍,他也不需要谁的喜欢。他一点也不自卑自己的过去,毕竟没有那只蛊,哪有他的今天。
他靠着传承下来的蛊虫控制了当时的不少朝臣。这么好的东西,“母亲”只拿它用作后宫争斗,真是大材小用。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介意起这一身丑陋的皮囊。她总是“丑八怪、丑八怪”地叫他,明媚而大胆,不在意他的伤疤,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目光转向别人。
最开始他倨傲又不屑,以貌取人,是最愚蠢的做法。如果一个人会在意你的皮囊,在你好看时被吸引,在你丑陋时弃如敝履,那样得来的感情,又是真正的感情吗?他要让她看到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容貌。他想要的是一份真正的感情,是坚定的被选择,不允许因为任何原因放弃。
可是随着时日渐长,她的眼里依然只有别人,有她哥哥、有谢南宁,甚至还有皇兄。他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始终不能被她看见,更害怕她就是他所想的那种女人。
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他,难道她不识货!难道她的眼光就是那么差,难道她看不出来,那么多人里,只有他是会永远坚定地选择她的人,并且始终等待着被她坚定地选择。
可是随着一年又一年慢慢地过去,他才发现不是她眼光差,眼光差的人是他。
萧北恒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苦笑。
“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你了呢...盛娇阳。”
你是那种女人吗?眼里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不会有真心,永远不会坚定地走向一个人的女人。
早该想到的啊,这些年里,她在他们之间左右逢源,永远那么讨人喜欢。
他还记得那一次,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对他们说她最在意自己的时候,他真的在意,也被取悦了。
那个时候,他真的产生了一种,他是她心里的特殊,被她坚定地需要的错觉。
他是不可能放手的,因为他本来拥有的就不多,他只要娇阳一个人。
更何况...
萧北恒抓着手上的面皮陷入呆愣,脑海里又回想那天与她荒唐的一幕幕,像梦一样。
实在不行...那些人做的事情,他也能为她做。
萧北恒抿了抿唇,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要去找她。
...
娇阳坐在马上,看着前面连叫他去买个糖葫芦都能跟人吵起来的牛头脸,嘴角抽搐。
亏她之前还觉得他成熟稳重了的来着,现在看来,真是一点儿没变。
吃糖葫芦是临时起意,现在让她等那么久,是一点儿想吃的心情也没有了。
娇阳下马去,走到人群里面,把骂骂咧咧越吵越凶,气得眼睛都红起来眼看着就要与人干架的牛头脸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