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夔冷哼,威严地道:莫把本候爷当傻子,紫园守门的婆子都招了,是你给了几角银子让她去吃酒,所以紫园走水却没人知道,况且,丁虎曾看到你兴高采烈的从紫园出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哪里有半分被人追杀的样子?而这些,你又作何解释?
丁虎正是因为看到小桃一脸得意的样子,以为萌紫玥无事,所以才没去紫园,后来,等他想起来再去的时候,萌紫玥就不见了。他吓了一跳,当下就去禀报元夔了。
小桃一听,身躯一软,面如死灰的瘫倒在地,她把求救的眼神投向郑惜霜,哭哭涕涕地哀求:表小姐,你救救小桃,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做啊!一切都是萌姑娘做的……
萌紫玥莞尔一笑,笑意却不达幽深的眼底,语气冰冷却有条不紊:是啊!都是我做的,我要烧死你,却把自己快烧死了!
我无缘无故把守门的婆子支开!
我叫人追杀你,你不去找人求救?也不立刻去夫人面前揭发我和外男通奸?却能安然无恙的在假山洞里躲一晚上,请问,你在哪个山洞里躲啊?
她的话一针见血,掷地有声:如果我见过作何一个外男,你捕风捉影还情有可原,可你却空口无凭,红口白牙的坏我名节,摆明是想害死我!请问你安的是什么心?莫非……要害大公子的人在我身边安插的人手就是你?
不用怀疑。萌紫玥盯着小桃,眼神犀利,如生冰霜:你,就是要害死大公子的帮凶!
正所谓,人有一张嘴,上下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小桃不止害她一次两次,直到刚才,小桃都还想要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放过她,无异于东郭先生和狼再演,不如一次打死,免留后患!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沈氏更是目眦欲裂的看着小桃,鼻翼因旺盛的怒气不停地翕动着,那模样好似要生吃了她,很显然,沈氏相信了萌紫玥的话。
小桃顿时张口结舌,脸上涕泪泗流,浑身颤抖的像筛糠。不是这样的……啊……
然而,在萌紫玥丝丝入扣的指控面前,她的解释不但苍白无力,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味道。马上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一脸狠厉来拖了她下去。
哎!你们……郑惜霜想要阻止,却无可奈何。
她绞尽脑汁的想反驳萌紫玥,却发觉自己又没有立场,同时又担心小桃受不住审问把自己招出来,一时之间,她五心不定,神色难安。
突然,一直不曾出声的元朝暮低低地道:爹,娘,让人都散了吧!有什么事等审了小桃再说。
元夔和沈氏一听,慌忙对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让大公子好好将养。
若是往常,郑惜霜肯定还要找理由多呆一会,可现在她心中乱如麻,几乎即刻就带着丫鬟匆匆下去了。萌紫玥和春燕等人刚要离开,却听到元朝暮轻轻地道:小玥,你过来。
轰!这一声小玥不啻于春雷滚滚,炸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神。
从萌紫玥来宣安候府至今,从元朝暮醒来到刚才,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唤萌紫玥,而且一开口却用这么亲昵的称呼,不可谓不惊悚也。
元夔夫妇的脸色是如何的惊异,还有春燕等几个丫鬟的脸色是如何的难看,这便不一一赘述了。
只说萌紫玥一见夏语满脸幽怨,充满憎恨的看着自己,那小心肝便喀噔的颤了一下,当即泪奔:你妹的‘小玥’哟!元朝暮你这个鸟人,老子本来就够倒霉的了,你特么的还来添乱,画个圈圈诅骂你丫的!
虽然万般不情愿,夺何形式比人强,在所有人心情复杂的退出去以后,萌紫玥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到了床榻前站定,执行三不政策——不看他!不开口!不动弹……
元朝暮其实很累,他的身体永远都感觉很疲倦,眼皮更是沉重,纵然他才二十有二,可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耄耄暮年、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身上属于年轻人该有的活力和热血仿佛是上辈子才拥有过。
但今天萌紫玥出乎意料的表现,却给他耳目一新之感,让他对她生出了几许兴致。就在刚才,他还偷偷打量过萌紫玥,这几乎算得上是他第一次正式打量她。
当初他醒过来以后,知晓父母为救了自己,找了个少女来冲喜,那时他的心里并没有得救后的喜悦,反而是百味陈杂,失望和失落居多——想他元朝暮没病以前,生得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兼之才华出众,曾是帝都,乃至整个湮国少女所趋之若骛的对像。
那时的他,正是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的年纪,日子过的顺心如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便是他生活的最佳写照。
闲暇时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娘子是什么样的——或是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或是才华横溢的绝色佳人,但绝不会是一个不知身世,不知父母的孤女,还是冲喜来的……
故而,他从不曾正眼看过萌紫玥,从内心深处也未认可她是自己的妻子,萌紫玥对他来说,纯粹就是一个陌生人。
甚至于最近几个月,为了他的病情着想,两人开始同床共枕,他和萌紫玥也是互不相干的,中间隔着楚河汉界,心也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偶尔他不昏睡的时候,眼神无意中扫过萌紫玥,只觉得那个丫头像个隐形人——永远低着个头,怯生生的缩在角落里,俨然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与他心目中的娘子人选相去甚远。因此他从来不曾与她交谈过,更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有时听见夏语她们欺负萌紫玥,他也像没有听到一样,听之任之。
他从未想过,素来懦弱胆小的萌紫玥嘴里蹦出来的话竟然会是那么的词锋犀利和咄咄逼人,一字一句直中要害,伤对手于无形,甚至有一种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的魄力和气概,令人刮目相看。
出于好奇,便多看了一眼。
然而因为这一眼,他的目光就再也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