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急,天寒地冻的,去远点的净房和茅房那真是受罪,富家大户的卧房后面都会僻上一间净房,摆上净桶。晚上要出恭也方便,反正第二天仆人会洗涮净桶。
沈月香在净房见了鬼,受到惊吓,大骇之下撞翻了净桶,净桶里的臭死臭尿流淌了一地,好巧不巧,她又摔倒沾一身秽物,弄得自己臭气熏天。
元夔这会儿正在和小纱行鱼水之欢,那物什还未拔出,沈月香就没头没脑的扑上来,还不停的尖叫。
啊!小纱也尖叫一声,因为三姨娘重重的坐在她身上。
沈月香,你他娘的找死啊,恶心死了,快放开老子!元夔气急败坏的怒吼。被沈月香这么一惊一乍的一搅合,败了兴头不说,重撞之下,弄得男人那玩意儿生生地痛。
何况这女人浑身皆是屎尿,连手上都是,就这么死死攀在他光溜溜的身上,不是存心想恶心死他么?弄得他都想吐了。
他火冒三丈的伸掌,三下五除二的将正在鬼喊鬼叫的沈氏甩到地上,抽身从小纱身上下来。
看到自己身上的秽物,更是大光其火,又伸脚狠狠踹了沈月香几脚,贱货,自己脏死了不算,还弄了爷一身。
而小纱的情况更惨,可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白花花泛着肉光的身子,不但被三姨娘糊了一身屎尿,还被他们两人快压死了……
沈月香捂着被踢疼的地方,一身狼狈,伏在地上伤心地痛哭流涕,候爷,呜……妾身也非有意,净房真的有鬼啊!
来人!爷要香汤沐浴,还有,派人去净房看看。元夔怒不可遏地冲外面大吼一声。
他们这一番吵闹,外面侍候的下人早听到动静了,但候爷和三姨娘一直未开口唤人,他们也不好贸贸然的闯进去,假使打断候爷的好事,谁也吃罪不起。此时听到传唤,都忙不迭的去净房捉鬼。
诸仆人乍一见那种屎尿满地,臭味熏天的场景,他们还是有些接受无能,好几个人当场表态——捂着嘴往外跑者有之,吐出来者有之……
也有心理承受力强的,绷着张死人脸检查了一遍,除了窗子被打开一扇,一致认为没发现什么异样。
元夔沐浴出来没说什么,他一介武将,鬼神之说是不怎么信的,沈月香却不一样,对此深信不疑,坚信自己遇到了鬼,候爷,难道你也不信妾身?
站住!元夔见沈月香说着说着就想凑近自己,马上浓眉一竖,毫不留情的大声喝斥:滚,离本候爷远点!虽然沈月香已收拾整洁,又重新上了妆,显得娇娆动人,但他总会想起她浑身秽物的模样,觉得光是看着她都难以忍受,安能容她像以前一样靠在怀里撒娇卖痴。
他本就不是什么长情的主,提步就打算离开,并且永远不再踏足梅院了。
屋子里还有好些下人,候爷却半点体面也不给自己。且看样子他就要走了,这一走,再挽回他的心就难了。沈月香顾不得别的了,当下哀哀泣泣的喊冤:候爷,妾身可以对天发誓,是真的有鬼啊,妾身蹲在净桶上,那鬼在后面摸妾身的屁股……
啊!
摸屁……莫不是个色鬼?有沉不住气的仆人发出惊愕的声音。就连元夔都停住步伐,一脸将信将疑。
沈月香看到了希望,再接再厉:那鬼不但摸妾身的屁股,还抓了妾身的屁股一把,候爷若不信,可以亲自检查,娇臀伤痕犹在……
噗!众仆人无不绝倒。
……
萌紫玥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日子过了几天,只知道偶尔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粗陋的木床上。
这期间,她也不是全然的昏迷,能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右肩的伤处,帮她换下湿衣,并熏干了头发,那热热的,温暖的感觉让她舒服的长叹几声。
接着有人给她灌下热**辣的姜汁,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后来又是苦苦的药,苦的她皱起了眉头。但药再苦,却能热到心口和四肢百骸,让她有了力气抵抗身上那一**要命的疼痛。
她还隐约记得,在半睡半醒之间,她曾听到过沈氏和那个老大夫的对话。
沈氏约摸是想到人差点死在她手中,心有余悸,就后怕地问那个老大夫:你说过,大公子很快便可以痊愈了,如此说来,以后就用不着她了吧?
老大夫沉默,似在斟酌言辞,许久方道:按理,只须最后一次用血,大公子便可以脱离苦海,但,世事无绝对……
沈氏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依本夫人看啊,你们这些做大夫的,都这样,一句话从你们嘴里出来,总是说的玄玄乎乎的,人没病,都要给你们吓出毛病来。
那老大夫便用苍老的声音低声解释:夫人,事关人命,饶是华陀在世,也不敢给夫人打包票的。再则,大公子身上的毒并不常见,若是寻常的毒药,以候府偌大的财力物力,何须拖上这些年?故而老朽不敢贸贸然下论断。
想来沈氏亦知其中的轻重,半天没有说话,似在搜肠刮肚,思前想后。良久,到底给她想起一事:说起我儿的病,还多亏了白马寺的释圆大师,想当初,正是他看出我儿是中了毒,还需冲喜……若是能请到他出面……
唉!她重得叹了一口气,可惜释圆大师地位尊崇,寻常人难得一见,再加他事事讲究个缘法,怕是请不到。
那老大夫不解:夫人为何怕请不到?释圆大师当年救了大公子,这表示他们之间有缘啊?
这话可能戳到了沈氏的痛脚,她声音里全是不满:当年我儿乃是托了别人的福,释圆大师当时就说过,我儿与他没缘,往后不必找他,只能自求多福!
许大夫无可无不可地道:释圆大师从不打诳语。便不再言语了。
沈氏还在絮絮叼叼,聒噪不休,她却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无意中翻身压到右肩,要命的痛意袭来,萌紫玥冷汗涔涔地醒来,还没睁开眼,便惊天动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这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她气息急促伏在床上,咳的两腮通红,只觉得空气不够用。而且每咳一下,就带动右肩的掌伤,令疼痛加剧。
好不容易喉咙不痒了,她大口喘着气,转头一看,便看到元朝暮表情复杂的脸,还有他伸出的大手。
他的手距离她的后背很近,见她看过来,他把手尴尬地缩回去了。她心下微惊,脸色却不变,随手抹了抹眼角咳出的眼泪和满头的冷汗,拥被坐起,冷静地扫视了四周一眼。
这是哪里?!
很小的屋子,沉闷阴暗,仅有一个半尺见方的木棱小窗。屋中除了一张粗糙的小木桌,和她身下的木床,什么家俱摆设都木有看到。
一灯如豆,微微摇曳。元朝暮玉冠束发,轻裘华服,风采依旧地坐在床沿,但却是一脸矛盾。
她拉高被子,不动声色的摸了摸颈子,手里触到一物,不禁松了一口气。羽千夜当初送给她三颗珍贵无比的小药丸,但那小玉瓶太过精美,她怕回到元府被人发现,到时有嘴说不清,便把药丸留下,玉瓶还给他了。
她把药丸用蜡密封好,然后用一小块皮革缝上,再穿上结实的线,直接戴在脖子上。此时这东西犹在——想来是因为过于其貌不扬,引不起人抢夺的兴趣。但她心里却挺后悔的,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回到元府前就应当还给羽千夜。
你,你怎么来了?见元朝暮一径沉默,萌紫玥率先出声,但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声音嘶哑难听,嗓子既疼痛又干涩。
元朝暮狭长的美目微抬,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默默地端过小桌上的粗瓷白茶杯递给她。
萌紫玥默默地接过来,抬到唇边,不料却碰到嘴唇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疼——她蹙了蹙眉头,没什么表情的饮光茶杯里的水。
茶水还是温热地,她感觉嗓子好受了些,便将茶杯递给元朝暮:再来一杯。
说罢,她突然又捂着嘴唇咳嗽了几声。
元朝暮见她双腮染红,艳过三月桃花,嘴唇虽上有几道黑色的伤口,可一双纯净的眸子却氤氲着水汽,仍是那么灵动摄人。再加上她一头乌亮的青丝不梳不挽,笔直的倾泄而下,垂至素色的床铺上,也笼住了她半个身子,令她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动人,弱质芊芊。
他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泛起温情,心里怜惜顿起,再倒了杯水递给她,低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怎么能那样做呢?那只闹事的猴子,想必阿呆吧?
父亲也见过阿呆,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一致认为犯事的是那只机灵的猢狲,只可惜丁虎那天没能跟着父亲去接九王爷,因此不曾见过阿呆,没法子肯定。
他倒不笨。萌紫玥不以为意的勾唇,浅浅一笑,毫无惧色地反问:我哪样做了?这事跟阿呆扯不干系,别攀上它。
元朝暮见她做了错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声音不由得微微上扬:夏语她们打小服侍我,常日里纵然嘴巴不饶人,但也是无伤大雅的事,你怎么下此狠手,将她们伤成那样……你让她们以后怎么做人?一生都毁了。
萌紫玥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子,纯属意外事故,但此事并不是我挑起来的,你的丫鬟是些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她们欺负我时你袖手旁观,见到的还少了吗?
元朝暮气息一窒,事实的确如此,但那是以前啊,后来他不是老护着她吗?为什么还要怨他?他有些不悦地道:照你这么说,那她们岂不是咎由自取?
我说过那是意外,意外!
萌紫玥不顾嗓子疼痛,瞪着他道:所谓意外,就是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若要怪,就怪我好了,总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为你的丫鬟讨回公道,我无话可说,这事儿,我承认我是做的过了些。但你亦不能否认,她们变成这样,也与你的纵容分不开。
你!元朝暮见她丝毫不知悔改,气焰越来越高,俨然一副豁出去,无所顾忌模样,他也冷静不下来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事说来还怪我了?你少强词夺理!你怂恿阿呆伤人,还打算姑息它,自己也死不认罪,若是将你交到官府,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
咳咳咳!
萌紫玥喉头一痒,又连连急促地咳嗽起来,右肩的伤也扰的她少了些耐性,待不咳了,她语气便冷厉起来:我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拖上一只猴子说事儿!再说,你那些丫鬟既然有本事挑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决心——别以为人人都是好欺负的,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
萌紫玥!
元朝暮被她冷硬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冷着一张俊脸,温润不在:你少强词夺理,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不配做我无朝暮的妻子,自今日起,你我夫妻名份不在!而现在,你就在这里好好思过吧!
萌紫玥怔怔地听完,春水似的美眸眨了眨,似不敢相信地求证:这么说,你要休了我?
元朝暮身体一僵,非常不自在的撇开脸,语气随之低了下来:我们之间不存在休不休……谁叫你这么坏呢!
靠,老子神马时候说过自己是个好人?谁说老子打谁!
萌紫玥一边腹诽,一边蹙着眉头苦苦思索。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闪过,却总想不起来自己是忽略了哪里。
元朝暮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那双会说话的双眸,他垂下头,望着地面,硬下心肠道:一直以来,你就只是我的一个妾侍。
萌紫玥脑子灵光一闪,突然间想到了那个坑爹的婚书,这玩意儿和卖身契具有相同作用,不得不防!
她咳嗽几声,试探地道:好吧,妾就妾,那婚书呢?我可是记得官府有报备过的哦,一查便知。
元朝暮迅速地站起身,背对着她,长身玉立,儒雅动人,但他放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没有婚书,你,其实连妾都还算不上,官府里是没有登记造册……
等得就是这句话,真是太好了!萌紫玥心里乐开了花,迫不及待想要放鞭炮了。此时此刻,她心如明镜,想起了被撬的木箱,原来那个小偷是想偷放在箱子里的那份婚书啊。
无婚一身轻,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我知道,我顶多算你的通房。
她正为这已婚的身份日夜烦恼,纠结不已,既便被元朝暮休了,那尚有个不光彩的二婚身份呐。
可他们权大势大,不但帮她把官府的记录销毁了,还把她那份婚书也偷走了,毋庸置疑,铁定也是销毁了——因为他们害怕她以婚书要胁,求正妻名份,岂不知她巴之不得甩掉这个包袱。
元朝暮觉察到她非便没有伤心,那声音反而有种隐约可查的快乐,这与他想像中的可不同。在他想像中,当他说出这样的事实,萌紫玥不说扑天抢天的痛哭失声,并苦苦哀求他不要做的这样绝情,最少也应该伤心欲绝。
毕竟正妻和通房天差地别,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
他心下狐疑,甚至怀疑萌紫玥伤心过度——疯了。他转过身,仔细端详萌紫玥,却发现,那人脸上既没有眼泪,也没有绝望,只有云淡风清……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感到非常失落,再开口时,便掺了些负气的成份:这个结果,还是我尽力争取的,若依娘的意思……他顿住了,想到他娘怕紫玥妨碍到他和公主,打算等他病好后,便把她发卖得远远的。若不是自己舍不得,固执的要把她留在身边,也许就不会和娘起了争执。
他难得这么执着一回,娘气的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烂了也没拗不过他,这才将她留下了。但前提是,什么名份也别想给她,能留下她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萌紫玥以手托腮,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元朝暮接着道: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正妻名份了,往后,你老老实实的,乖顺些,念及我们之间的情份,我总归会护着你的。
妈了个巴子!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和你有情份了?
萌紫玥心里暗啐,渣!真渣!比豆腐渣还渣!元朝暮渣,他爹娘老子更渣,简直没半点人性。
她都没得嘴说这些渣货了,现在,她只希望这事顺顺利利,不要有人从中做梗就行了,其它的她才不在乎。
她一脸认真的望着元朝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肖想正妻之位的,送我也不要,真的!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昏迷几天了?
元朝暮没想到自己难得的表白,她却不当一回事,还敢嫌弃妻位,令他有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感觉,他恼火非常,生气地道: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莫要口是心非!
这个你放心,我可以发誓,若我想当你的娘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话说,我到底昏几天了?
两天一夜!元朝暮气坏了,俊脸铁青,转身拂袖而去。
萌紫玥赶紧用被子蒙到脸上,笑得打迭,连身上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
这几天,三姨娘被色鬼摸了娇臀,并抓伤娇臀的事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沈月香洗清冤屈后,觉得甚是丢脸,严令下人不许传出去,奈何世间万事,只要掺了鬼神二字,任凭你有铜墙铁壁,也是挡不住流言的趋势地。
众人一边神神叨叨的窃窃私语,一边又担心那色鬼再度出现,却又矛盾的想见到色鬼本尊,这种心情真是很复杂的说!
是一种既期待,又害怕受到伤害的心情!
但奇怪的是,后面几天府中都很平静,不说色鬼,便是色狼都未出现一只。诸人绷地紧紧的神经松了下来,心想,也许是三姨娘倒霉吧,哪里有什么鬼啊?
丁虎为了那只莫须有的色鬼整日忙碌,这晚,好梦正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练武之人本就警醒,他迅速翻身而起,抄起枕边的宝剑,飞快奔出去。
外面寒夜生霜,冷风拂面,月不明,星黯淡。
偌大的院子里和走廊都挂着灯笼,烛火时明时暗。丁虎大步向前,问几个值班的侍卫:发生何事?
那几个侍卫手持着武器,一脸惊惶,其中队长回禀道:属下等只听到尖叫声,具体情况还待彻查。
有个侍卫擅自揣测:莫不是那色鬼又来摸女人屁股了吧?
饶是这种严峻的时刻,众人也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起来。不过,这侍卫也没料到自己会一语中矢。
就在这时,又有几道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传来:色鬼来了,我刚上茅房,被色鬼抓了……头发……
有鬼啊,他们在屋顶上跑来跑去,还砸烂瓦片……
我去厨房做宵夜,却发现厨房被砸的稀巴烂,就连几个大水缺都未能幸免,全砸碎了。
这么一番吵吵嚷嚷,全府不得安逸,没碰到鬼的人也被惊醒了。丁虎和那些侍卫忙的不可开交,举着松油火把四处奔走——下人用的茅房没有看到鬼;厨房被破坏的最彻底,同样没发现鬼;屋顶……
屋顶!屋顶有猴子!丁虎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并道破天机:不是鬼,是猴子!
众人受到启发,不约而同的把火把高高举起,昂头望着屋顶。明亮的火光中,屋顶上有几只猴子正在抓耳挠腮。
野生动物天性畏火,见到这么多火把,那些猴子吱吱叫了几声,纷纷四散逃窜,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唯独有一只猴子不怕火。
它无比轻松地攀在翘高的飞檐上,毛发在火光中是耀眼的金黄色,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众人。忽然,它对着丁虎的方向呶了呶尖嘴,然后开始张牙舞爪,吱吱怪叫。
好个爱记仇的家伙!丁虎冷笑一声,把手一伸,对身边的侍卫道:拿弓箭来!不但那只猴子认出他来了,他也认出那只猴子来了,就是这厮大闹的遮暮居。他正愁找不到它呢,没想到它自投罗网,这次没有萌紫玥,看谁还能护着它!
屋顶上的那猴子正是阿呆,它和丁虎乃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它老精明了,从来不吃第二次亏。僻如侍卫拿来的那把弓箭,它得萌紫玥嘱咐过,知道是自己的克星。于是,不等丁虎把弓箭接过来,它就尥蹶子跑了,迅度如风。
噗!丁虎快气死了,恨不得吐血——没想到此猢狲如此精怪!
宣安候府的大小主子闻迅赶来。
元夔和元朝暮听到丁虎的回禀,父子皆面面相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看这势头,阿呆竟纠结了一帮野猴子来报仇?不用说,前几天摸三姨娘屁股的色鬼,一定就这些猴子,至于是一只还是数只,那就不得而知了。
囧里个囧,宣安候府上上下下顿感鸭梨山大——防火、防盗、防婆娘偷人,如今还要防猴子!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正在众人感到眼前发黑,万分郁悴时,有个笨蛋开始大惊小怪:走水了,那边走水了。
惊魂未定的众人又被骇了一大跳,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元朝暮一看走水的方向,大惊失色:紫玥,那里关着紫玥!
住嘴!元夔瞪了儿子一眼,吩咐众人:火速派人去救火。转头低声对儿子道:你怕别人不知道吗?先去看看再说。
元朝暮心头紊乱不已,他是关心则乱,一想到萌紫玥正在火里痛苦挣扎,便心惊胆寒,立即慌不择路跟随众人向起火的地方奔去。
走水的地方的确是关押萌紫玥那里,但却不是她住的那间小黑屋,而是她的隔壁。
话说那天元朝暮离开以后,她暗乐了好一会儿,感觉生活又有了希望,于是,她也琢磨着怎么自救。
她被关在这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准时有人送膳食,送药来,跟坐牢的待遇差不多。胜在后面还有一间更小的净室,无门无窗,只挂着一块布帘,里面摆着净桶,有人送水来,便可以在里面洗澡,亦可以方便。不像在牢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
她把注意力放在那半尺见方的小窗户上,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除非练缩骨功才有希望。正是因为这个窗子小,沈氏才没有派人把它钉死。
没有钉死就好,她透过窗房望向外面,一看,不由得抿嘴笑了——隔壁,就是上次她呆过那间柴房,那些劈好的柴火,依然码的齐齐整整的。
这屋子里有一盏油灯,用的是灯油。她干脆俐落地把破破烂烂的床帐撕了一截,把灯盏里的灯油浇在床帐上。灯油不多,她担心少了,等送饭的人过来,她把空灯盏往来人怀里一扔,不管了。
送饭的人瞪了她一眼,却也知道这里阴暗,便给她装上了满满一盏灯油。这下好了,到了晚上,她将浸了灯油的帐幔点上火,往隔壁那柴火上一扔,就在一旁看好戏。
那些柴火原本就极为干燥,这会又是火又是油,典型的**,不一会就浓烟滚滚,火光熊熊。见烧起来了,她吐了吐舌头,赶紧关好小窗户,踢了鞋就跑到床上,蒙头装睡。
紫玥,紫玥,你有没有怎么样?元朝暮慌里慌张推门而入时,发现小屋里没有掌灯,却因受隔壁大火的波及,里面已经是烟雾迷漫了。
他接过墨砚手中的火把,挥着袖子驱散浓烟,几步走到床边,见床上被子鼓成一团,心下略安,急忙叫道:紫玥,走水了,快醒醒。
干什么?萌紫玥佯装刚刚醒来,本能地拉被子捂着口鼻。
前两天两人不欢而散,又谈是的那种为妻为妾的敏感话题,再见面,元朝暮颇为心虚,语气也放缓了:紫玥,柴房走水了,火势汹汹,你有没有怎么样?
萌紫玥大失所望,按她的判断,应该还要烧上片刻才被发现,怎么这么快便有人来救火了?
她听着外面众人喧哗嘈杂的声音,心里冒出各种猜测,嘴里却道:我被烧死,不是正好趁了你们的意?无所谓啦!
元朝暮脸色一僵,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稍后,他低声劝道:这里烟雾太大,你身子不好,我们先出去吧。
萌紫玥面上淡然,声音不疾不徐:无须如此麻烦,还是要回来的。
元朝暮挥了挥烟雾,见她油盐不进,果断伸手拉她:走吧,烟越来越大了,当心又咳嗽。
渣货,再装好人也是渣!萌紫玥心里冷哼,不假思索地推开他的手,自己向外走,脑子里转的飞快,暗暗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柴房的火及时扑灭了,不是什么放贵重物品的地方,顶多只算虚惊一场。诸人只是担心那些野猴子去而复返,但凡有点异动,就以为猴子来了,弄得府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幸而后半夜很安稳,所有人得以喘了一口气。
次日天未亮,元夔就派人去采买几条狗回来——猴子不是怕狗么。并让府中的侍卫加强戒备。
白日无事,到了掌灯时分——猴子又来了。
这次是猴群来袭,数目庞大,比昨夜多出几倍,并且来得比昨夜早。
因天刚擦黑,所有人还没歇息,这些精力充沣的野猴子分散行事,在府里大肆破坏,专捡弱不禁风小姐丫鬟下手,抓花人的脸还罢了,还窜进元朝雪房中,把她和丫鬟们没来得及收拾妥当的衣服杂物,拖洒的到处都是。元朝雪快吓死了,她怕被毁容,直接用躲在床上。
这次来的野猴子甚是机灵,个个身手敏捷,见到手拿武器的凶恶之人,便上树逃窜。其实,猴子本身就是趋利避祸的高手——谁有没有杀气,谁是软脚虾,它们一眼即明。
等到众侍卫牵着狗,举着火把、拿着箭赶来,这些猴子一见势头不对头,又四分五散的逃窜了,留下猴毛无数,随风在空中飘飘荡荡。
……
夜黑风高,宝睿王府一片沉静。
突然,几条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屋顶落下,轻飘飘好似雪花。
他们皆是一袭黑衣,黑巾蒙面,落在美轮美奂的庭院里后,就熟门熟路的向主屋行去。为首之人身影笔直俊挺,气度高贵不凡,步伐间有一股逼人的自信,正是羽千夜。而追随在他身后的六个人皆身形矫健,行走时候步伐沉稳,一看便知是身手一流的武林高手。
碧波阁的书房内,明珠高悬,宛如白昼,早有几个锦衣华服的人在里面候着。
羽千夜随手拉开脸上的蒙面黑巾,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呼吸为之一摒。他有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似被贬落凡间的谪仙,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衣,贴服在他完美的身形上,竟现出了迫人的华贵与矜雅,正所谓粗服乱发亦不掩倾城国色。
他高居上首,用波光流转的眸子扫了在场人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声若珠落玉盘:诸位,不必拘束礼
这些人皆是他麾下的心腹之人,熟知他的性子,都抱了抱拳,旋即一一落座。
胡副将生得五大三粗,性子比较急躁,见王爷优雅的品着香茗,气定神闲,耐不住了:王爷,此行如何?
羽千夜搁下茶盏,单手支颐,唇角微勾出优美的线条,还算顺利。
所有人面露喜色,自动忽略他的那个还算,也不问他了,纷纷去问风胤颢和陌缥郜,还有另外那四个黑衣人。
羽千夜垂下眸子静静听着,模样安静而漂亮,整个人看不出半点疲惫之色。谁也想不到他刚从榕县回来,已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了。
锦王回都的那晚,他便以养病为由关门闭府。然而,他实则当晚就离开了。他带着六个近卫,马不停蹄的赶到榕县。
榕县乃董太师的大本营,董太师不但在榕县私下招兵买马,还偷建了三个杀手营,秘密的训练一大批杀手,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暗杀朝中那些不拥护太子登基的朝臣。
榕县也有羽千夜的暗桩和手下,此次前去,他便是为了捣毁董太师的杀手营而去。过程就不必一一赘述了,总之是杀的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幸而结果还凑合,至少董太师那一派会因此元气大伤。
他这么做,不外乎是想让四哥明白——他记得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但同时也含警告之意,倘若四哥做的太过份,任是天王老子,他一样会摧毁他的中坚力量,令他一撅不振。
他目的一达到,便风尘仆仆地往回赶,不外乎是掂记着紫玥的父母不日来帝都的事。
思及此,他突然问道:最近都城有何异动?
这次开口的是傅逸云,因两人打小熟稔,他的口气便多了一丝戏谑:咳咳,这个嘛,倒真有一椿趣事说给王爷听听,期望能博王爷一笑。
他一说趣事,诸人心照不宣,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便是风胤颢等人也顾不得路途疲劳了,支耳倾听。
傅逸云取了茶盖当惊堂木,就那么轻轻一拍,说书人的架式摆的十足十: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里,话说,宣安候府……
羽千夜听到宣安候府,长睫轻轻颤了颤,垂下眸子,但耳朵却悄悄竖高。
先是一猢狲大闹遮暮居,为帝都百姓增添了一笔茶余饭后的谈资,后,元候爷的三姨娘半夜出恭,竟被色鬼摸了娇臀,且娇臀伤痕犹在啊,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傅逸云摇头晃脑,表情促狭,把个啊字拉的长长的,惹人发噱!
……由此看来,那猢狲是打算和元候爷死嗑到底了,咳咳!这也难怪,那老话还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都是猴爷嘛!但,据刘尚书透露,他的邻居正在布置天罗地网,并吩咐手下,务必将那些猴子全部杀死。
说罢,他意犹未尽:总之,宣安候府再添笑柄,猴子功不可没。
噗!众人喷茶。
惟有羽千夜突然正襟危坐,眼神莫测高深,他曲指轻敲桌面,众人安静下来,皆恭敬地望着他。而他只望傅逸云,肯定地道:那猢狲是阿呆。
傅逸云摊手,除了它,我亦想不出是谁,你曾说过么,天底下最聪明的猴子非它莫属!它不但会拉帮结伙,指挥众猴,最让人称道的是它不恋战,出其不意的搞下破坏就逃,等你累了,它再来……可惜我无缘得见。
羽千夜薄唇一抿,心头一跳,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坚信不疑那猴子是阿呆,它为何发怒?为何与宣安府死嗑?它又生紫玥的气了吗?还是旁的原因?
倏地,他脸色一冷,眉宇之间浮现肃杀之色,唇微启,声音似寒冬骤临:来人,速去查宣安候府。
……
外界发生的事,萌紫玥一点也不知情,她正想法自救。隔壁的柴房不能再烧了,于是,她就想来个擒贼先擒王。
奈何来这个小屋的贼王除了元朝暮,还真没有别人来过。且沈氏怕她又打人,每次都会派侍卫保护儿子,偏偏她现在有伤在身,还真打不过那些侍卫。
这个王不好擒,放弃!
她其实最想擒的是沈氏,不管是原主,还是她自己,受沈氏那个死女人的闲气最多,不揍她不足以平民愤!
可她没想到这次来了个大王八——元夔。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打死她也想不出元夔来找自己干嘛?这家伙最坏了,就是他把原主抓回来的。
她想不通,元夔也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想了,元夔找了个非常好的理由:萌紫玥,府中发生猴患,搞得人心惶惶,平息猴患,你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