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羽浣霞手中的梅花枝被她紧握的手指折断了,尖枝扎入她手心娇嫩的皮肉,生生地疼,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万分震惊的望着红袖和绿釉,瞪大的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什么?驸马他?驸马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华贵富丽,满目琳琅的浣霞宫里,所以的宫人,包括红袖和绿釉都深深地垂下了头。
准驸马元大公子刚被皇上赐婚,转眼就去了南风馆,不但去了,还去的不遮不掩,明目张胆,简直是把一个硕大而响亮的耳光重重掴在福昌公主的脸上。
以好事出名的帝都百姓哗然的同时,都不禁在想——这元大公子,是有多么的不满皇上的赐婚啊?还是有多厌恶福昌公主啊?居然敢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不过,他的胆色令人佩服,能对皇家,还有权势滔天的张家,勇敢地用自己地行动表现出内心的愤懑,堪称湮国第一人!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驸马他,真的做下此事……
羽浣霞望着众侍女心虚的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模样,轻轻扔掉带血的梅花枝,缓缓地坐在锦杌上,除了脸色苍白,嘴唇微抖,还有她沁血的手紧紧的攥紧,也看不出多大的异样。
诚然,羽浣霞素来眼光于顶,颇有些孤芳自赏,但她是一个受尽宠家的公主,有这些毛病很正常。而且她不像某些公主,仗着皇权,不但行事嚣张跋扈,日常的生活也是骄奢淫逸的没有边儿。
她是那种绵里藏针的人,有什么事,嘴上不一说,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尽管她知道自己如今恐已沦落为百姓口中的笑柄,便是宫里暗中耻笑自己的人也一定不少。
谁叫她以前谁也看不入眼,迟迟不选驸马,一旦入了眼,选了,人家却不拿她当回事——非但不给她体面,反而把她的脸子狠狠掼在地上,重重的碾了几脚。
别人也许在笑她,活该,叫你挑三拣四!这就叫花样选花,越选越差吧!
驸马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啊?羽浣霞眼神无光,喃喃自语。
她总觉得元朝暮气质雅然,温文有礼,进退有据,怎么可能是那种放浪形骸,纵情声色犬马的绔纨子弟?他的眼神,他帮她擦拭脸上污浊的洁净手指,那么斯文俊美的一个人,怎么会与几个男人……
绿釉还好,肚子里装得下话,心里弯弯绕绕较多。红袖不但是个包打听,还是个话不过隔夜的人。
见公主还一片痴心的维护着驸马,她极为愤愤不平:公主,驸马是怎样的人,奴婢服侍他的日子浅,不尽了解,可他还有一个小妾,实打实的一个小妾,可笑元府还瞒着咱们,候爷夫人曾当着咱们的面儿赌咒发誓,说绝对没什么小妾……
绿釉瞪了红袖一眼,使劲扯了扯她,她这是想干什么?火上浇油?还嫌公主不够生气?
红袖一把拨开她的手,斜着她,不满地撅着红唇道:让公主知道怎么了?早晚公主也是要知道的,有个心理准备,才不会让那些贱人爬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屙屎屙尿的。
孰料,羽浣霞听了红袖的话,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用纤细雪白的手指,慢慢轻抚着桌面上锦布垂下的流苏……
稍后,她目光却平静地望着她们,淡淡地道:你们以为本公主是聋子,瞎子吗?本公主早就知道,他不但有一个小妾,还有几个房里人。
红袖满心生不平,不解的道:公主,你都不生气吗?听说大公子不但对那个小妾爱护有加,两人情投意合……
叫萌紫玥,这本公主都知道,但那又怎样?那是驸马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也不在乎。
绿釉心头喟叹,这就是喜欢吧,公主爱慕元大公子,那么高傲的天之骄女,因为喜欢,宁可退让一步,容忍着她以前万万不能容忍的事,甚至装作不在乎,自欺欺人的想粉饰太平。
哼,不在乎,说的多轻巧!蓦然,宫门口出现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被一群宫女簇拥着款款踏进宫内。
她看起来只有三十不到的模样,肌肤白皙,柳眉凤眼,发髻高挽,头上插着金丝凤钗,满头珠翠,一身织锦牡丹宫装,身上环佩叮当,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高挑的凤眼似在冒火,头上金灿灿的流苏更是一晃一晃。
母妃!羽浣霞起身迎向母妃,错愕地望着她怒气横生的模样,母妃?
淑贵妃华丽的袍袖一挥,衣袂翻卷,带起一阵冷风,气势凌人:绿釉、红袖且留下,其它人都出去。
将宫人谴开后,淑贵妃携起羽浣霞的手,望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怒气虽渐渐消弥了些,但仍义愤填膺:那元朝暮欺人太甚,母妃这也是被他气的!
真是岂有此理,我儿将他说的千般好,万般好,他却辜负你?元夔那老匹夫生养的好儿子,行事这般张狂,不计后果,是料定本贵妃不敢将他怎么样么?
羽浣霞直到这时才红了眼眶,露出了女儿家惶惑娇弱的一面:事已至此,母妃就不要再说了……母妃,我想见见他……指不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淑贵妃见着素来傲气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心里恼恨元朝暮的同时,也心疼不已:真是女生外向,他都这样了,你还向着他说话?这元朝暮,母妃也不是说他不好,但你可知,你口中的那个小妾,却并不仅仅只是他的小妾而已。
什么意思?饶是羽浣霞素来沉得住气,也觉出了几分不妥。
淑贵妃携了女儿,母女双双坐在绣榻上,说起这事也是咬牙切齿:他们宣安候府自以为瞒天过海,能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岂不知你既是看中了元朝暮,母妃安能不上心?他们的一举一动你外家了如指掌,什么小妾?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那女子是他元朝暮正经八百的嫡妻!
什么!这下子,羽浣霞坐不住了,脸色大变,蹭的一下站起来,滚着白毛边的衣袖带起凭几上花枝缠绕的茶盏,啪的一声,精美的茶盏滚到地下摔了个粉碎。
这个消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有些吃不消,想她堂堂一国公主,难道要去给人做妾?这就是她自己挑的好姻缘?
唉,你莫着急呀,把自己急出个好歹可咋办?淑贵妃被女儿的模样吓坏了,连忙扶她坐下。也不敢再东扯西拉,赶紧把事实真相,简明扼要的告诉她。
羽浣霞直听到萌紫玥已被元朝暮降妻为妾,才稍稍觉得喘得过气来一些。
待听到萌紫玥已离开元朝暮,素来心思慎密的她已完全平静下来。思索了片刻,心里已有了计较,她眯了眯挑高的凤眼,吐了一口气,望着淑贵妃,缓缓地道:真是个败笔!
淑贵妃深有同感,伸手将女儿揽在怀里,同样挑高的凤眼里频频闪动着阴狠的光芒,狠狠啐了一口:呸!可不就是个败笔!本贵妃女儿高贵完美的一生,岂能允许这个败笔存在!
……
宣安候府。
天气阴沉沉的,地上积雪未融,郑惜霜带着一个丫鬟迎着寒风,缓缓往二表哥的院子而去。
郑惜霜现在犹如斗败的公鸡,夺回表哥是不指望了,心情不好是在所难免了,而且表哥……不提也罢,她已经决定打道回府,家里这两天便会派人来接她回去。
这几天沈氏摔断了腿,不知为何脾气甚是暴躁,她和元家姐妹都围着沈氏打转,以至忽略了受伤的二表哥。表兄妹一场,虽说她不怎么喜欢二表哥的为人,但快要家去了,一是去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二来也是道个别。
走到半道,一个丫鬟跑肚,老喊肚子疼,郑惜霜本就心情不好,叱了她几句,放她走了。快到目地的,又发觉丫鬟粗心,将给二表哥的道别礼拿错了。她恼火之余,狠狠拍了那丫鬟几下,又掐了那丫鬟几把,直掐的那丫鬟哭着讨饶,才命她滚回去拿。
天气极冷,她不想在外面吹冷风,便先进了元朝蔼的院子。进院子时她还有些狐疑,心说这院子门怎么是打开的?守门的婆子们上哪儿去了?
顺着青石小径往里屋走,感觉丫鬟都没有看到一个,甚觉奇怪,却也未多加注意。快到主屋,却隐隐听说话声。
父亲的书房烧毁了,你什么时候把那幅画儿还我,我也好偷偷还回去。
二公子,既然都烧毁了,你要怎么偷偷还回去?候爷说不定以为那幅画儿也葬身火海,早不追究了,你何苦去讨骂?
那照你这么说,不用还给父亲,可这样行吗?
当然行啦,你想啊,无缘无故多一幅画,老爷铁定起疑,凭着画儿顺藤摸瓜,届时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再说了,如今书房失火,若是被人知道是你偷的画儿,你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是二表哥和一个女人,这女人的声音颇有些耳熟,是谁呢?他们偷了舅舅的什么画?郑惜霜毕竟没多大年纪,超喜欢听人家的秘密,就想听的更清楚一点。
反正二表哥的丫鬟们都不知去哪儿了,她索性把头凑到门边,将耳朵贴上去,就听见二表哥的声音:那画呢?这多日子了,未必你还没找人临摹好?
哎呀,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还担了好大的风险,偷偷摸摸地,你到好,也不给个笑脸儿,只管问画呀画的,再这样,我可走啦!
那女人半嗔半恼的声音,郑惜霜听的心下一怔,然后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捂住嘴,瞪圆眼睛,似不敢相信——这女人,是芸姨娘!他们,他们……
屋内的元朝蔼笑了起来,很流气的笑,极为不正经的口气:好不容易来看小爷一回,哪能这样就走,来,小爷憋了好几天了,正想着你呢,陪小爷爽快一回再走。
那芸娘笑骂:哎,我说你就消停消停吧,脑壳都被开瓢了,还不老实,真要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这不没事吗,再说是上面的头有事,该好的地方完好无损,照样可以弄得你求饶,不信,来,你离我近点,仔细瞅瞅,它可是看到你就高兴,早叫嚣怒目了。
你个坏蛋,我才不要,你好好养伤吧,我走了。芸娘笑着往门边跑,一把拉开房门。
郑惜霜听着听着不对劲,本来已蹑手蹑脚的想要离开了,可芸娘门开的太突然,她躲避不及,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了。芸娘小声惊呼:表小姐,你……
屋内的元萌蔼也道:怎么了?
郑惜霜一想到这个女人是舅舅的姨娘,却和二表哥有奸情,心里就存了几分鄙夷和轻视,眼里也全是厌恶,开口就很冲:我什么我,你这种女人真恶心,我要告诉舅舅去。
语毕,她气哼哼的转身离开,殊不知芸娘的动作更快,她一把将郑惜霜拦腰抱住,然后就把她往屋里拖。郑惜霜想尖叫,芸娘却训练有术的死劲捂住她的嘴。
郑惜霜拼命挣扎,嘴里支支吾吾的,奈何芸娘的力气不知比她大多少倍,几乎不费什么劲就把她拖进屋内,并用脚把房门合上。她做这些事,动作既俐索又敏捷,脸上还有一股子狠意。
元朝蔼腰后抵着枕包,半躺在床上,一脸惊讶地看着芸娘把表妹拖到他的床上,拿了帕子堵上她的嘴,并解了表妹的丝绦腰带,不顾表妹的挣扎,将表妹的双手捆了起来,然后又找东西去捆表妹踢蹬着的双腿。
他不由得把嘴张的大大的,几乎可以放鸭蛋了,呆呆地道:你……
芸娘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抬头望着元朝蔼道:二公子,她要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候爷。
元朝蔼头上还缠着布布条,布条上尚有打眼的血迹,所幸脖子上的伤没伤在要害之处,伤口开始结痂了。
闻言,他想伸拍拍头,却突然想到头上有伤。他赶紧放下手,望着在床上不停蠕动的郑惜霜,烦恼地道:外面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怎么就把她放进来了,这下怎么办?
芸娘却另有心思,她和元朝蔼的奸情是一回事,还有,就是画儿的事,但这两件事都决不能让元夔知道,如果杀掉郑惜霜……这时节,府中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人的注意,杀她只会打草惊蛇,与事无补,总归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郑惜霜喊也喊不出,手脚都不能动,心里既害怕又恼怒,只能一边在床上蠕动,一边将求救的目光放到二表哥身上。正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胸前一凉,有人在解她身上的锦缎袄子。
不仅仅只有她感到错愕不已,便是元朝蔼也一脸愕然。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在脱表妹衣服的芸娘,有些语无论次:芸娘,你——你想干嘛?莫非你要将表妹?
芸娘嘴边弯起诡异地笑容,向元朝蔼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手下动作却丝毫未停。
她已经将郑惜霜的袄子解开了,往两边用力一扒,接着脱,一直脱到那层鹅黄色。
郑惜霜的肚兜上面还绣着个鸳鸯戏水图。
芸娘飞快地解着她白皙的颈子上的那两根细细地带子,抽空回答元朝蔼的问题:你表妹生得这么美,大公子却抛弃了她,要娶公主,这往后啊,你表妹就要再寻婆家了,啧啧,你忍心这朵鲜花被别人采了吗?
见元朝蔼这个色中饿鬼的视线已经不由自主的瞄到郑惜霜的身上,脸上也现出了浓重的**,她又添了一把火:你不是一惯主张肥水不流他人田吗?这么新鲜的表妹,还是莫给旁人糟蹋了,你自己留着享受享受吧,或为妻、或为妾,但看你喜欢,如此这般,她一个女子失了贞洁,只会死心踏地的跟着你,也就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候爷了……二公子,芸娘这主意怎么样?高明吧?一举两得啊!
元朝蔼心不在焉的听着,也不知听进心里了没有。
这时候,他眼中全是郑惜霜白皙如雪的肌肤、起伏不停的山丘,以及那侧面露出的纤细腰身。他看的口干舌燥,口水直吞,恨不得立刻扑了上去为所欲为。
郑惜霜一张脸红得泼了血似的,愤怒不已,又羞恼不已,嘴里吱吱个不停,整个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奈何手脚被系着,眼看要春光毕露,表哥还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却只能敞开怀,一副任君观赏模样。
芸娘将郑惜霜的肚兜解开,随手往下一拉,对着元朝蔼道:看看这波涛汹涌,你若是觉得我这主意不行,我便帮她穿上,然后再放了她,你看如何?
她嘴里这样说着,手却去解郑惜霜的裙子。
元朝蔼顾不得头上的伤,气息急促地伸出手去,熟练无比。
他满脸严肃,显得一本正经地说:我既然看了表妹的身子,男子大丈夫就要负责,而保护你,我责无旁贷,所以我考虑再三,即使我自己为难了个半死,也还是决定吃点亏,收了表妹。
郑惜霜羞愤欲死,却拦不住芸娘拉下她的裙子,解下她最后的遮敝物,且二表哥的放肆的大手……
而她脸颊布满羞愤,看起来却是羞答答的可口样,配上若隐若现的身子,俨然是风情无限,任君采撷的姿态。
偏偏那个芸娘还在逼问她:郑小姐,如果你愿意守住秘密,我便帮你解开手脚,让你受用受用二公子的服侍,如果你宁死不从,就先让二公子舒坦一回,然后,我们再来商量此事。
郑惜霜还未做出表态,元朝蔼却早等不及了。他最近老老实实的素了几天,这是他懂人事以来最素的几天,早想解馋了,他这人也没什么人性,才不管表妹愿意不愿意。
他当着芸娘的面,毫不犹豫的开始攻城略地。
郑惜霜若是嘴巴不被堵住,一定放声哭泣,是身子太过痛楚,亦是难以相信这种不堪至极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是个什么事啊?她堂堂官家小姐,就被这无耻的一男一女伙着欺辱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滚滚而下,有后悔,有伤心,却也是无可奈何了。
元朝蔼这人色心起了,那是什么也不顾的,你想啊,他这人连他爹的女人都照睡不误,还有谁是他不敢睡的?
固然头上的伤隐隐作痛,但这会子入了巷,欲仙欲死的感觉超越一切,头疼也就顾不得了。
也不管表妹是不是头回,只管放开手段,自己入的快活,把个郑惜霜折腾的死去活来。
那芸娘一边看着他气咻咻地弄,一边还问郑惜霜:表小姐,还要不要去告诉你舅舅啊?要是你还决定去,我这会子就去外面喊人,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跟二公子苟合,到时你可就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郑惜霜恐惧的摇了摇头,将流泪的脸撇到一边去,身子被撞的一耸一耸的。
咦!芸娘突然扳过郑惜霜的脸,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耳朵,脸上的神情是无比的郑重和严厉。
她突然伸手,勾住郑惜霜耳朵上的吊坠,声音里含着一丝紧张:郑惜霜,你这对吊坠哪里来了?快说!
郑惜霜一怔,眼神突然变得心虚,这对吊坠不是她自己的,是萌紫玥的。
……
白马寺后山。
萌紫玥住的那个山坡上,羽千夜和傅逸去正迎着寒风负手而立,看天边的云卷云舒,白云苍狗。
不知过了多久,傅逸云转头,盯着羽千夜纤长到不可思议的睫毛,认真地问:不是和好如初了吗?为什么殿下你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呢?
羽千夜墨发飞扬,衣袂飘飘,人似谪仙,闻言对他侧目而视,却始终不开腔。
好吧!傅逸云自言自语地道:殿下若不说,我找她问去,相信她会很乐意告诉我的。
羽千夜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以前没这么粘我,现如今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恨不得化做狗皮膏药贴在我身上,总得有个缘由吧?
傅逸云佯装没听懂,嗯啊几声就又去看天上变幻不断的云,却听到羽千夜继续道:左不过是父皇和四哥,我猜,父皇没这么婆妈,惟有四哥。你真是白长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太没出息了,动不动就让他收卖了去。
傅逸云咳了一声,欲盖弥彰:我像是那么好收卖的人吗?我是宝睿王的幕僚,又不是锦王的,怎么能干这种卖主求荣的事呢?
嗯!你说这话倒也不亏心。羽千夜赞同的点点头,你的确不好收买,但只要给你一卷张清子的真迹,你便会把你爹娘和祖宗教八代都卖了。
傅逸云打死都不信自己这么没品,极力为自己辩解:我像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一卷张清子的真迹怎么行?怎么也得来上两卷。
嗯,你是没这么廉价,那他这次送了几卷给你。
傅逸云摸摸鼻子:一箱子。他也就这点爱好,卑鄙的锦王每次都对症下手,让人防不胜防啊,忧郁,真忧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倒是舍得下本钱,总不会就让你天天跟着我转悠吧?还要你做些什么?
傅逸云挺了挺胸膛,满脸威武不能屈:打死我也不说。
好,有骨气!爷就喜欢有骨气的人。羽千夜一脸钦佩之色,伸出一指轻抚眉尖,漫不经心地道:管你真迹假迹,晚上我就让小风将你那一箱子全烧了,你是知道的,小风要找的东西,你藏到天边也没用。
傅逸云马上跪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锦王想让我学文臣死谏。
如实奏来。羽千夜斜睨着他,有种一种君临城下的睥睨。
傅逸云挥挥袍袖,左中扫了扫衣袍的下摆,又抬起下巴正了正衣领,俨然一副慷慨大义地模样,声音也充满了浩然正气:锦王问九王,你为了她,不惜夜闯朝廷重臣底邸,且行事毒辣,藉着一只猴子之名,你在重臣府中肆意杀戮,你就不怕令忠臣良将寒心吗?而在这多事之秋,众皇子虎视眈眈盯着储君之位的重要时刻,你这样做,就不怕落人口实,让大臣们诟病吗?
羽千夜沉默半晌,眉峰微敛,声似珠溅玉盘:谁的江山?谁的忠臣?又是谁的良将?谁敢唧唧歪歪,杀了就是。
傅逸云默了默,横竖不是他要问,他是代锦王问,结果如何,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他关心的另有其事:殿下,你怕会连累到她的名声,不惜伤筋动骨地把老和尚激下山;怕她吃不惯寺中素食,你暗中让人送这送那;你怕她住在这里不习惯,会寂寞,你自己没胆子来,却拜托老和尚来陪她。
我只想问你,你心甘情愿为她做这么多,值得吗?她知道这些事吗?
羽千夜眉一挑,不假思索地反问:我要她知道做什么?图她的感恩戴德?图她的银子?这些算得了什么?
好,不算什么。总归不是自己吃亏,傅逸云也极看得开,但他有一事尚不明:我明明记得你跟着老和尚修习过般若**啊,为何不自己帮她调息?你非要请老和尚出手,打的什么鬼主意?别说我不信你哦,老实讲,你连她做的菜都护着,小气巴拉的紧,未必就不担心——她被老和尚趁机揩油?
傅逸云那天是初次吃番椒做的菜,却没有半点不适应,大快朵颐一番,直呼好爽,为此倒惦记上那股子味道了。当然,羽千夜说他吃不得番椒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某人恼羞成怒,冷不丁的踹了他一个大屁墩,冷冷地道:佛曰,不可说,我跟你这不通武艺之徒说不上话,滚。
傅逸云坚决不滚,反正两人打小一起长大,他又不拘小节惯了,有些话他不说,也就没人敢对羽千夜说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的爷,不是我爱说丧气话,你趁着现在还未泥足深陷,赶紧慧剑斩情思吧。
羽千夜明亮的眼神一黯,谁又知道他未泥足深陷?感情的事是怎么衡量的?
傅逸云第一百零一次地道:她的身份,你的身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任何人会赞成你们在一起,而且,如果爷你一意孤行,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灾祸。
他言尽于此,羽千夜却怫然不悦起来:狗屁身份,我又是个什么身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身份,我恨不得……我一个该死之人,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还不如她!如果不是……
傅逸云满眼同情地看着他。
他顿了顿,刚刚火光四起的眸子又恢复平静无波,语气虽轻,却不容人置喙,似孤注一掷:我活一天,就护她一天,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还活着,我自会带她避世远走,去一个没有我的过去,没有她的过去——宛如新生的地方,有她,有我,足矣!
什么足矣?蓦然,萌紫玥眉眼弯弯,笑意宛然地从屋子里出来,轻盈地步履间竟有雀跃之意,如果她小上几岁,估计这会儿一定是蹦蹦跳跳的。
傅逸云和羽千夜皆噤声不语,仅是望着她微微一笑。
随后,释圆大师也走了出来,他伸展四肢,做着抻筋骨的动作,唤道:紫玥女旋主,为感谢老纳,你快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老纳吧。
释圆大师说起吃,就会令萌紫玥想到酒肉和尚四个大字,论喝酒吃肉的得道高僧,非济公和尚莫属,而释圆大师更是其中集大成者。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一大名寺的住持方丈,如何能在众多僧人的眼皮子底下没露出喝酒吃肉的原形呢?
但奇怪归奇怪,她还是脆生生的答应:好呐!大师你对紫玥有再造之恩,除了天上的龙肉,任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她今儿真是太高兴了——她丹田的那两股各自为政的真气,在释圆大师浑厚内息的牵引梳理之下,终于合二为一了!就好比她身体里原本住着两个人,见天打架闹事,将住的地方损毁损耗严重。而今,那两个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很强大的人了。
而随着释圆大师内息的游走,她全身的经脉都被拓宽加固,本就是骨骼清奇的骨架,现在更上一层楼了,如今的她和以前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释圆大师听她说到龙肉,摸了摸下巴,脸是的神情似无限向往,然后突然望着她,笑咪咪地道:那就来点凤肉吧。
萌紫玥神情一窒,沉默片刻,又恢复笑脸:我下海捉条龙,上山逮条凤,都给大师弄来。
释圆大师闻言,垂诞三尺,一脸期待。羽千夜和傅逸云也兴味盎然。
用膳时,王婆婆将菜端上来,今儿萌紫玥心情愉快,又弄了不少好吃好喝的,还包了饺子。王婆婆是释圆大师带来的,因为他顿顿在这里搭伙,便让王婆婆来帮着紫玥打打下手。
王婆婆五十不到,为人勤快,手脚麻利,什么都事儿抢着做,将紫玥照顾的面面俱倒,堪称全能奶妈。倒弄得紫玥不好意思,想多赏点银子给王婆婆,巨汗,这时,她发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她手里没钱钱……
这倒提醒了她,当务之急,必顺要想法子赚银子!
释圆大师一直对他的龙肉和凤肉念念不忘,一直催促:老纳的龙肉,老纳的凤肉呢。王婆婆乐哈哈地端上一个盖着盖子的盘子,送到他的面前:大师,少不了您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喜欢咱们天天给您做。
羽千夜垂下眼帘,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嘴色微微勾起。这龙,这凤,还是他陪玥玥去抓的,就不知合不合这老和尚的心意?
啊,这就是老纳的龙?老纳凤?释圆大师迫不及待的揭开盖子,望着盘子里的一条蚯蚓和一根鸡毛,无语凝咽。
望着那条还在蠕动的蚯蚓,傅逸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马上起身离席——他平常最受不了这种蠕动着的软体动物了。
萌紫玥老神在在,指着那条蚯蚓大言不惭:我本打算去东海捉龙,走到半道上,遇到它了,也是缘份呐,它坚持说它也是条龙,我想了想,也对,它是地龙啊,也算是龙,便给您老带回来了。
继而,她指了指鸡毛:这个不用说了,那鸡就叫凤凰,所以它的肉是绝对绝对的凤肉,您老看,这尖端还带着一块凤肉呢。
释圆大师将蚯蚓放了生,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一脸幽怨地盯着那根鸡毛瞧,想找出它上面那子乌虚有的凤肉……
萌紫玥安慰大师:俗话说,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大师,您可真是名不虚传啊,龙凤皆给您遇上了,让吾辈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则,佛曰:万物皆为无相,相乃虚妄。您就不要着相了。
……释圆大师大泪,到底谁是和尚啊?她怎么比他还像神棍!
稍后,他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兰心蕙质,诚是不可多得也。
暮色四起,山坡上的几间禅房笼罩在雾气之中,显得隐隐绰绰,虚无漂缈。萌紫玥倚窗而坐,正伏在桌子上面写写画画。须臾,她搁下笔,微蹙着美丽的烟雨眉,望着窗外,托腮凝眸,似陷入沉思。
羽千夜悄没声息儿地进来,缓缓在她对面落座,不动声色的端详了她一会儿,又翻了翻她的墨宝,低声道:这些是什么意思?你……
萌紫玥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眸色闪了闪,不着痕迹的将写好的东西放到一旁,浅浅一笑,天都快黑了,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羽千夜没有做声,只是伸出手来,隔着桌子捉住她纤细的手腕,萌紫玥待挣扎,他微敛眉,低低地道:别动,我帮你把把脉。
他通透修长的手指微凉,如玉雕成,指尖还透着红润的光泽,肌肤相触的一瞬间,萌紫玥的心不争气的突突跳起来,她力持镇定,将头扭向窗外。耳中听到他低柔而纯澈的嗓音:般若**博大精深,我只从中窥得一二,释圆大师就不同了,他已领悟了般若**的真谛,由他帮你调息,定会让你受益菲浅。
萌紫玥怔了怔,抬眸望着他,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谢,你有心。
羽千夜微微一笑,状似不在意地道:傅逸云和你聊了些什么?我看你们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若你是个男子,他怕是要与你结成八拜之交了。
他说是把脉,却一直握着她的手腕不放,手指还在上面细细摩挲,掌心渐渐灼热烫人。萌紫玥老脸发热,觉得他怎么像在吃她的豆腐。
她动了动手腕,刚要开口,外面却传来王婆婆的声音:姑娘,山坡下面来了位年轻公子,他一直在那里唤姑娘的名字,道是姑娘的故人,要驱逐他离开吗?
萌紫玥微愣,想不出在这里,她还会有什么故人,羽千夜却起身,笔直俊挺的身躯绷紧,声音透着寒气:我去让他离开。
正在这时,坡下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声嘶力竭,连萌紫玥都听到了那一句一句的紫玥紫玥……。
是元朝暮的声音,他来这里干什么?萌紫玥想了想,也站起身,淡淡地道:我去看看,避着他,倒显得我心虚似的。
话落,她扭身就走,不料,手腕却紧紧被人握住。
羽千夜微一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中,然后紧紧搂住,语声带强势和坚持:你与他早已分道扬镖了,从此以后,你们两个毫无瓜葛,我不许你们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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