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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粥小菜很快便被送进来了。萌紫玥扶羽千夜坐起来,在他腰身处放上大迎枕,又替他把如墨的长发顺好,这才端起白粥递给他。

羽千夜不接,也不开口。

萌紫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在等她喂他……

好,反正多的都做了,也不差这一点。萌紫玥认命的舀了一调羹,并吹了吹,估摸着不烫了,才送到他嘴边。羽千夜仍不张嘴,眉峰微蹙,长睫半掩,似有拒绝和厌恶之意。

萌紫玥固执地将调羹抬在他唇边,并道:别说你吃不下,或者吐出来,如果这样,你是知道后果的。

羽千夜垂下眼帘,默默地张开嘴,慢慢咽下。

很快,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殿下醒来了,并开始喝粥了,大家只需兢兢业业的各司其职则可,都高兴坏了。而在王府头上笼罩了几天的重重阴霾也随之消失。

只是,秦月影和柯画影的心里却空落落的——殿下醒是醒了,却并没有传人进去侍候,仍然是那个青衣少年在里面守着殿下。两人焦虑不已,不约而同的都去问傅逸云,这个青衣少年究竟是谁?和殿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殿下宁可要一个粗手笨脚的少年在身这,却不要她们去侍候?

而傅逸云仅免费奉送她们四个字——无可奉告!

不吃了。羽千夜觉得白粥不好吃,勉强咽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萌紫玥则觉得他刚醒来,表现的尚可圈可点,遂也不再强迫他,许是他真的没胃口,万一到时又吐出来怎么办?吃东西也是要循序渐进的,先慢慢来吧。

喝药时,不用萌紫玥三催四请,他倒极爽快地喝了。萌紫玥觉得他这些天水米不进,还是要少食多餐为好,并且膳食要以既营养又清淡,好克化的东西为主,其间还要多喝水,多晒晒太阳。

比较烦恼的是,他还会时不时的高烧,这倒让她不好理解了——他既不咳嗽,也不是受了风寒,肚子据他说也不疼,为嘛反反复复的高热?

这不,才醒来没多大一会儿,他又烧得脸色通红,昏昏沉沉,就连呼出的气息都灼人,嘴里还时不时的会低哼一两声,似乎很痛苦。可他的声音本就盅惑人心,这么一哼,听起来倒像在呻吟似的,让人口干舌燥,血液鼓噪。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发烧了,没道理啊?这么下去烧成白痴怎么办?萌紫玥不解地嘟嘟囔囔,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问问太医,刚一动步子,身后幽幽的声音似怨似叹:你又骗我,我喝了粥你就要走?

她叹了一口气,回转身认真解释:我不过是看你难受,想去问问太医,你想到哪去了。

羽千夜半睁着眸子看着她,眼神迷离,眸光交错。他沉默了许久,轻轻拍了拍床沿:过来,有什么问我好了。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萌紫玥依言坐上去,很自然的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被那煮鸡蛋的热度灼的心惊,双眸都睁圆了,你这反复的发烧是怎么回事?按说不应该呀?

她手上的凉意是羽千夜贪恋的温度,他将额头在她软软手心里蹭了蹭,感觉似乎好受多了。然后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不答反道:你的手这么凉——还有,这身衣服真碍眼,脱了好不好?他说着,还试图伸手去拉扯她身上的青衣旧袄。

想得美。萌紫玥瞪眼,冷哼道:才刚醒就做怪,莫不是烧糊涂了,我唤王娇娇来,这样你们皆大欢喜。

羽千夜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满脸愉悦。

在萌紫玥狐疑的眼神中,他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方低声道:幼时曾被下过毒,是极为厉害的西域毒药,险些一命呜呼,后来纵然被救过来了,可自那以后,一旦我生病,便会有高热的症状产生……这个你不用担心,回头便好了,我早习惯了。

萌紫玥没料到是这方面的原因,略加思索,斟酌着言辞道:是不是余毒未清?

余毒?倒也不是,我有一位师傅岐黄之术了得,帮我净过毒,曾说这样不碍事,兴许是好事。

那就好,万一你再出点什么差池,我可没法交差。萌紫玥也曾听到过那种高烧可以杀死癌细胞的说话,便也松了一口气。

羽千夜翻了个身,突然将头搁在萌紫玥的大腿上,她正要掀下他,却听到他似乎很难受地道:玥玥,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不逼你喜欢我,但你也不要将我拒之门外,你不理我,我觉得生无可恋……

萌紫玥心道,丫的,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他妈哪里生无可恋啊?身边不是有美相陪么?

她不过稍稍迟疑了这么一下,他却在她腿上蹭了蹭,很舒服的又凑近她些许,低声叹道:我都病成这样了,你就不心疼么?还要同我生气,或计较吗?

萌紫玥沉默了一下,默许了他的行为。

……

宣安候府的梅院掌起了灯。

沈月香心烦意乱,正在训斥儿子:你整日游手好闲,眠花宿柳,只知道在女人堆里充英雄,算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总要找个生计过活才是正经啊,莫不成就这样混一辈子?

元朝蔼垂着头,被训的灰头土脸。他心里也不服气,忍不住回嘴道:虽说姨娘骂的对,可儿子这脑袋被萌紫玥那小贱人砸破了,这才刚刚好,能做个什么营生?

沈月香想到那天的事,也是又悔又气,他们非但没弄死萌紫玥,反倒被她利用了,想想犹不解气,可萌紫玥身边有高人和能人守着,她派去的人几次出马,俱是铩羽而归。

她这边还在暗恨,元朝蔼却喜笑颜开道:姨娘也莫心烦,儿子有一事说出来,保管让姨娘高兴。

不管怎么样,沈月香还是疼儿子的,便示意元朝蔼快说。

待听得到他说要去郑府提亲,对方还是郑惜霜时,她不免惊讶了:那个死丫头,素来眼里只有你大哥,我找人去提亲,他们家焉能应允?不是摆明了要被羞辱吗?

元朝蔼得意的拿出一块玉佩给沈月香看:这是表妹许我的信物,儿子和表妹已私订终身了,姑姑家若是不答应,便等着表妹大了肚子,哭着来求咱们娶了。

沈月香瞪了儿子一眼,心知是怎么回事,随之笑起来:你姑姑一心想让女儿嫁给嫡子,百般瞧不起你,老骂你不知上进,这下好了,也有她求着我的一日。

但旋即她又笑不出来了,恼火地道:这么多年,我一心想让你坐上元家嫡子之位,好几次都差点得手,没料到这次却功亏一簧!你大哥的病马上就好了,眼看又要成为驸马,日后,这元府哪还有我母子的容身之处?

尤其是少了候爷的宠爱后,府中的下人便开始看人下菜碟,处处不受她的管束和辖制了,弄得她日子越发的难过。

元朝蔼也深知其中的道理,嫡子和庶子那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啊!依自己不事生产,却又是个散财童子的性子,届时分家产时,自己只能得到少得可怜的一部分,偌大家产尽数归嫡子所有。分来的那点家产,还不够他大手大脚花上一个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暗暗忖度片刻,忽然阴阴一笑:姨娘莫慌,这事交给儿子去做,保证能让姨娘心想事成。

沈月香现在是六神无主,闻言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道:赶紧说来听听。

元朝蔼凑上前去,两母子低头区区拱拱半天,然后皆不住点头,显然此计两人都觉得可行。末了,元朝蔼得意地道:等她落到我手里,我定要让她尝尝小爷的手段……

啪!知子莫若母,沈氏拍了他一记,眯起眼睛,满脸阴狠地道: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女人你还玩的少吗?落到你手里,就赶紧结果了她,省得夜长梦多。前面的亏你还没吃够么?

元朝蔼虽舍不得萌紫玥那鲜花似的小模样,但他娘的话也不无道理,连忙点头称是。

出了梅院,元朝蔼色心又起,本想让人传信给芸娘,约她到自己院子里相幽会。但略作思量,他却脚步一转,径直往菊院而去。今儿个,他想玩个胆大的,直接去芸娘屋子里幽会,想来就让人兴奋,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菊院里,芸娘以身子不爽利为由,谴开了所有下人,并让槿叶去守院门。槿叶是她自己带来的丫鬟,算得上是心腹,守在门口便是防候爷突然而至。

而她自己却打开后窗放了一个黑衣男人进来。

芸娘!

瀚郎!

两人一见面便迫不及待的抱在一起,顾不得寒喧,那男人就铺天盖地的亲了下来,芸娘也激动的仰头相承。

香艳的房间内,只听见吸嘴麻舌的品咂吮吸声,滋滋不绝于耳,两人的身子越搂越紧,顺势就倒在的绮丽香软的雕花锦榻上。

瀚郎,我好想你。芸娘一边任男人急切地剥着身上的衣裳,一边喃喃自语。

男人低声笑了笑,埋头在她身前的沟壑里亲了一阵,调笑道:小亲亲,最近那家伙顾不上来骚扰你了,所以你不光是想我,还想男人了那玩意了吧。

芸娘被他手口齐动,撩的娇喘吁吁,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些不高兴,嘟着嘴道:哼,我就知道姓曲的是你杀的,闹成这样你满意了……我猜,那姓曲既然做过花魁,床上功夫一定了得,所以你被她灌了**汤,在她身上乐的不知南北了,居然连他去了都未发觉。

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俐落的扯开双方的衣服,将芸娘一顿揉搓,直搓得她身子软如棉花,方喘着气道:阵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老花魁一个,样样都不如你,我不过是为了咱们的大事,勉强应承她几回罢了,这种醋,你不消吃得。

说话间,找准地方便沉身陷了进去。

芸娘本想还抱怨几句,但转念想到自己也不是多干净,一边陪着元夔纵情声色,被他玩弄糟蹋,一边还和元朝蔼颠鸾倒凤,幽会偷情。

大哥不说二哥,再说他们两人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还是及时行乐要紧,怨怼的情绪便烟消云散了。

她哼哼唧唧不止,媚眼如丝,一张脸红的似天边的晚霞,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伸出玉臂紧紧抱着男子宽阔的肩背,躬起身子,随着他凶猛的动作迎合抛起,婉转相就。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男人剧烈的喘息、女子的轻啼如泣、还有床帐晃荡、皮肉啪啪作响声。

因紧着时辰,男人很快云收雨歇,并将自己收拾妥当。

趁着芸娘大汗淋离,闭目喘息的功夫,他拿出一卷画册扔在锦被上,芸娘,我已找人临摹了一幅,你可以还给那傻瓜了。

芸娘脸上闪过一丝烦闷,睁开眼,赤着身子捡过那画卷,不置可否地道:其实不用多此一举,反正那老匹夫的书房烧了,留了这个反倒是个把柄。

男人的脸在灯下看的分明,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天庭饱满,剑眉虎目,身材硬实,倒不失为一个伟丈夫。

他嘴角挂着不正经的笑容,伸手抚着芸娘滑腻的身子,你还得先稳住那傻瓜一阵子,就用这画儿打发他——不过,你也真够狠心的,啧啧,元夔那书房里收藏的,不仅有他毕生所得的宝贝,还有他们宣安候府几代的财富累积,却皆被你付之一炬了。

芸娘干脆滚到男人怀里,任他把玩着自己一丝不挂的娇躯,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就是要他心疼,当初他狼子野心,那般狠心的毁我族人,肆意抢夺我族中的绝世财宝,这般对他还是轻的。

见男人脸色沉了下来,眼里有着深沉的伤痛之色,她抚了抚他棱角分明的脸,然后到绣花枕头底下摸出一物,在他面前晃了晃:瀚郎,你看。

男人倏地抬头,眼神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物品,那是一串亮眼的耳坠,做工甚是复朵,精致到完美——以晶莹剔透的水晶和宝石雕成小小的美丽花朵状,一朵朵衔接下来,闪着七彩的光芒,炫目耀眼……

曼陀罗花!他脱口而出,心神俱震,剑眉扬起,虎目更是圆睁,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耳坠,嘶声道:这是她的七彩曼陀罗,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无意中找到的。

男子一迭声地道:你怎么找到这个的,在哪里找到的?

芸娘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接着便是槿叶焦急无比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二公子突然来了,二公子来了,你……

芸娘脸色遽变,扭头望着门外。男人脸上焦虑震惊的神色顿收,眸中精光一闪,飞快地将耳坠收入怀中,低声道:芸娘,我先走一步,你且保重。

芸娘红了眼眶,边匆匆穿着衣服,边垂头哽咽:瀚郎,记得来看我……

男子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迅速从后窗翻出。芸娘衣衫不整的追至窗边,痴痴望着漆黑的后院,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漱漱落了下来。

……

萌紫玥觉得身上好热,汗黏黏糊糊的,她喃喃地道:姥姥地,怎么这么热?话一出口,人也醒了。

甫一睁开眼,她便发觉自己被羽千夜紧紧挟在怀中,两个人像个连体婴一样窝在厚厚的锦被中。

难怪这么热,羽千夜的身躯好似一座火炉。她慌忙挣开他缠绕的的双臂,迅速坐了起来,伸手撩开低低垂着的绮丽锦幔,明珠的光亮顷刻间泄进帐内。

玥玥……羽千夜也醒了,不知是发烧的缘故,还是他也很热,反正他脸红红,睫毛轻颤,眸光绵长又温柔地躺在玉枕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但他的手臂却又迅速缠上她细细的腰肢,漂亮的唇角悄然翘高。

放开放开。萌紫玥挣扎着下床,瞄着斗柜上的沙漏,咕哝道:怎么我也睡着了,还睡到这么晚了?太对不起人,羽千夜是个病人,她还说让他少食多餐呢,转头便把他饿到半夜。

她想到和他睡觉的姿势,颇有些不自在,赧然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呢?孤男寡女的……怎能抱着睡呢?真是太不像话了。

哼,你现在是个男的。羽千夜刚醒的好心情被她的话破坏殆尽。

算了算了,睡都睡了,又是合衣而睡,也没发生什么事,再纠结似乎太迟了。萌紫玥索性来个掩耳盗铃,佯装无事的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马上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阿弥陀佛,烧好像退了。那个,你一定饿坏了吧?

羽千夜见她关心自己,心情又好了一些,沙哑着嗓子,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道:我抱着你,出了好多汗。

殿下,殿下,我的好殿下,醒了吗?蓦地,外面传来傅逸云叫魂的声音。

萌紫玥脸一红,抚了抚凌乱的秀发,又七手八脚的将睡皱的衣服抻平一些,连忙去开门。

傅逸云算的刚刚好,带着人送上新鲜可口的膳食,他一边偷偷打量着两人的神色,一边道:这屋子里也太热了。

羽千夜马上吩咐他:将那几个新添的暖炉移出去。

傅逸云喏喏的应了。他善于察言观色,见羽千夜微敛着眉头,面带不悦之色,便知趣的带着着下人,搬着几个多余其事的鎏金暖炉,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一旦没了外人在场,羽千夜的脸色便好看多了。

萌紫玥怕他饿坏了,顾不得多讲究,赶紧给他盛了一碗瘦肉粥。见他懒懒的倚在枕包上,美人春睡无力起,一副不打算自己动手的模样,她认命的捉起调羹喂他,不住腹诽,也就你病了,老娘让着你,但你也得瑟不了几天了。

羽千夜得偿所愿,甚是愉快,很给面子的吃了好几勺,也没有吐出来,还不停地道:玥玥,你也吃,这肉粥我以前从没吃过,很香啊,定不是笨厨子想出来的,是你的主意吧。

萌紫玥也不否认:今天吃这个,晚上如果没什么不良的反应,明天便给你换换旁的,过不了几天便会康复了。

羽千夜闻言,脸上高兴的神色便淡了几分,又吃了两口,已经没有笑模样了,还虚弱地道:不吃了,我胃里难受。

萌紫玥如临大敌,紧张地道:怎么?很难受吗?要不要吐出来?

羽千夜皱着精致的眉,美目氤氲,一脸恹恹,却坚强地道:那倒不用,就是难受,没事儿,我没事,你也饿了,去用吧。

傅逸云心细如发,给萌紫玥备下的吃食甚是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上了桌,还特特地给她炖了上好的雪蛤炖血燕。可因为羽千夜的不舒服,她也是吃的索然无味,心里老琢磨,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不想吃了,还特难受的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她又不是个大夫。味如嚼蜡的喝了半碗雪蛤血燕,她突然举起玉碗,问羽千夜:要不要来点?

羽千夜施舍般的看了那玉碗两眼,勉为其难地道:我先尝尝吧。

萌紫玥要给他另盛一碗,他又嫌麻烦,伸手便夺过她手中的血燕,抬到唇边,一直就灌到了碗底,末了咂咂嘴,嫌弃地道:什么好东西?吹得那么神乎其神,还没你的口水好吃。

噗!萌紫玥一脸黑线,觉得这家伙真是欠揍,稍好一些,嘴皮子就不老实了。她两手交握,故意弄得骨头喀喀作响,阴恻恻地道:傅逸云那家伙说你几乎不食甜食,这碗雪蛤你没觉得很甜吗?

羽千夜见势头不对,立马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我烧糊涂了,嘴里品不出味儿来。

萌紫玥气哼哼的想了想,高烧过后的人嘴里会发苦,他说的倒也不假,遂含恨作罢。

羽千夜见她脸色稍霁,转回身秀秀气气的去吃鱼了,便斜倚在床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旋即又将视线放在她皱得像腌菜的衣服上面。

稍作沉吟,他漫不经心地道:你来的匆忙,必定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我让人帮你备下了几套,有姑娘家的,小子家的,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吧,我不干涉你便是了。

萌紫玥怔了一怔,他都做出了退让,自己也不好太过坚持,且刚才出了一身的汗,她的确想好好洗个澡。环视了屋子一圈,她倒想起了一事:我住哪啊?还是我晚上回去住,白日再过来看你?

羽千夜脸一冷便想使性子,但转瞬间他脸上又恢复如初,快的萌紫玥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听他以商量的口吻道:天儿这么冷,来回跑多不方便呐,你是来照料我的啊,也就不必另外给你找屋子了。这样吧,我在南窗边让人设个暖榻,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紧着你用,后面呢,还有个汤池,你要洗漱也方便,这样可以吗?

他考虑的面面俱倒,萌紫玥也无话可说,心想,也照顾不了他两天,说来说去都是自己那饼的罪过,将就两天就将就两天吧。

待她去洗澡,看着那热气升腾中白玉石砌成的大汤池,便高兴的笑了——这是温泉勒!寒冬膜月的,泡个温泉,可不是越级享受么!

羽千夜在她后面呼唤:玥玥,我也想泡汤池,要不你也带我去泡吧?我保证规规矩矩的。

切,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病还没好呢,就想着花花肠子。萌紫玥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身体太虚弱,会泡晕的,随便弄点热水洗巴洗巴算了。

水汽氤氲中,秦嬷嬷躬身立在浴室里,见到萌紫玥进来,忙行了个大礼:老奴见过小月公子,请受老奴一拜。

萌紫玥当然认得秦嬷嬷,她听傅逸云提过,秦嬷嬷是宝睿王府的首席大管事,是位很有身份的嬷嬷,不但嫁过人,还生养了儿女,以前曾侍候过受尽帝宠的蓝妃,后得庆丰帝钦点,专为照顾他的心肝宝贝儿子而来。

她晒然一笑,伸手扶住秦嬷嬷,不让她拜下去:秦嬷嬷折煞我也,小月身份低微,不堪受此大礼。

秦嬷嬷不愧在宫里面呆过,四十左右的年纪,肌肤白皙,保养得宜,油亮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饰整洁干净,连一块折皱都找不到,浑身上下,连同礼仪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她听了萌紫玥的话,脸上现出感激之色,连声道:公子受得起,受得起,公子能劝得我们殿下思起饮食,已是王府里的大恩人了。

萌紫玥冷汗涟涟,不说羽千夜那厮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就说自己那饼才是他不思饮食的始作俑者吧,想必这些秦嬷嬷都不知道,不然断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的。

她也不愿多说,便笑笑作罢。

秦嬷嬷捧来她的衣服,却是两套,一男一女!萌紫玥在心里大骂羽千夜混蛋。她窃以为秦嬷嬷没认出自己的身份而雀跃,没想到白高兴了一场,秦嬷嬷原来是个腹黑的主……

秦嬷嬷却面不改色地道:老奴侍候公子更衣。

萌紫玥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秦嬷嬷,你既然知道小月的真实身份,便不用一口一个公子的寒碜我,至于其它,小月自己来。

秦嬷嬷微微一笑,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了,但却还是坚持道:小月姑娘,还是由老奴侍候姑娘沐浴吧!姑娘不必害羞,没有旁人的,再说了,旁人做这些事,老奴亦不放心。

萌紫玥美眸微凝,脸上虽有着笑意,却渐渐带上了些防备和疏离。她盯着秦嬷嬷看了半晌,秦嬷嬷却依旧规规矩矩地垂目敛息,姿态恭敬而完美。

好吧!那就有劳秦嬷嬷了。萌紫玥挑挑眉,微勾唇角,缓缓张开纤长的双臂,姿态落落大方,闲适而从容。害羞?这两个字她写都不会写,前世她便从未替自己洗过澡,这世才慢慢学会的,有人代劳,她巴之不得。

秦嬷嬷手势轻缓,有条不紊地服侍萌紫玥更衣,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掺扶着她下水,细心地帮着她洗发、搓背,甚至还帮她按摩,揉腿,揉脚……

她将萌紫玥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线条都抚摸过,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萌紫玥在她舒缓的动作下阖着眼睛,昏昏欲睡,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

秦嬷嬷以柔软的布帛轻轻拭干萌紫玥身上的水份,又以宽大的白袍裹住她泡得粉粉嫩嫩的娇躯。随后又用银丝熏笼熏干她那头光鉴照人,宛如一匹黑缎子般的青丝。

直到将萌紫玥全身上下弄的妥妥的,香气袭人,送至羽千夜房中后,秦嬷嬷才一脸笑容地袖着手,躬身退下。

秦月影和柯画影两人摒退侍候的小丫鬟,正在秦嬷嬷房中万分焦急的等候着,乍一见到秦嬷嬷回来,两人立刻迎了上去,争先恐后的问道:

姑姑,他应该是位公子吧?

娘,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秦嬷嬷伸手格开两人,绕过一座花鸟屏风,不紧不慢的踱至漆亮的圆桌边,面无表情的在锦杌上落座。

秦月影一看姑姑的面色,急忙先替她斟上一杯热茶,讨好地道:姑姑辛苦了,本该是侄女和画影表妹的事儿,却劳得姑姑大驾。

柯画影则将怀里的小手炉放到母亲手上,体贴的帮她揉肩捶背,俨然一副孝顺乖巧的女儿模样。

秦嬷嬷将手炉搁在描着迎春花的桌面,端起茶杯,揭开茶盖,吹了吹上面的茶沫,慢条斯理的啜了几口热茶,方示意女儿和侄女坐下,然后缓缓地道:如假包换的女裙钗。

她的话言简意阂,对于秦月影和柯画影却不啻于当头闷棍,两人有片刻视线相对,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秦月影反应过来,便一脸惊惶地抓住秦嬷嬷的手臂:姑姑此话当真?殿下对他甚是不一般,就连傅大人也是比不上的,他怎么就是个女的呢?

柯画影虽比秦月影镇定一些,但同样脸色难看至极。

秦嬷嬷稳了稳手中差点被打翻的茶杯,严厉地眼神一一睇过两人,面带严肃,训斥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规矩的?一个个遇点事情就慌乱的不成样子,成何体统?岂不是堕了我的名头么!

见两人瑟缩的垂下头,似有愧意,她又数落道: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俩的那点小心思,我是懒得说你们,一心指望你们自己清醒过来,却不料你们两个竟入了魔障。

嘤嘤嘤……秦月影突然伏在桌面上低低啜泣起来。

秦嬷嬷始料未及,不禁愕然,半晌方道:我这还没开始说重话呢,你就哭上了?怎么,怪姑姑说中你们的心思?还是觉得姑姑冤枉了你们俩?我辛辛苦苦拉拔你们姐妹成人,可不是指着你们一条道儿上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柯画影面上恢复了平静,拍了拍表姐,递了条帕子给她,也不瞒她娘了,直言不讳地道:娘教训的有理,可我们姐妹有这样的心思,那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试问,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又不想嫁个良人?饶是宫里的娘娘,也不是人人有那本事能获陛下垂青,可还不是照样挤破了脑袋去抢那个位置。

秦月影低头垂泪,用帕子擤着鼻子,嗡声嗡气地道:姑妈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侄女也有话要说,我们又不是肖想那遥不可及的王妃之位,只不过是想终身侍奉在殿下左右,就这点儿微薄的愿望,难道也过了么?

秦嬷嬷倒给她二人说的哑口无言,她垂下眼帘,黯然沉默,许久之后,伤感地道:你们的想法也许没错,话亦有几分道理,可那也得殿下心里有你们啊!你们扪心自问,殿下眼里心里有过你们的存在吗?

如果有……她喟叹一声:我决不拦你们,肯定只为你们好。但我冷眼旁观这么久,殿下对你们压根没有用过心思,如果他对你们有想法,就不会是这样的表现了,娘是过来人,什么看不穿,看不明白的?

秦月影不愿意这样想,她费尽心思这么久,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消其心思的:许是殿下年纪太轻,不解风情也是有的;许是他公事繁忙,顾不上儿女私情。

柯画影姿色出众,又兼眉目鲜活,身材玲珑动人。她心气儿高,不免嗔道:那个王娇娇,不也仗着姿色出众获得了殿下的允许,能在殿下身边随意出入吗?见天的撒娇卖痴,跟花蝴蝶似的。我们姐妹,论姿色又不比她差到哪里?她能做到的,我们也一样能做到。

秦嬷嬷看着越说越犟,越说越有理的两人,嘴里发苦,心里发涩,良久不置一词。

秦月影掉了半天泪,见姑姑还是不松口,便负气地道:姑姑既是不愿意帮我们,那我们姐妹会自己想办法,但请姑姑不要阻止,便是有于我二人了。

秦嬷嬷抿了一口茶,眉目淡然地道:你们什么都是我教的,能想出多么高明的法子?左不过是宫里的那一套。那样的伎俩,殿下打小见的多了,眼一瞟便能看穿,你们还期望能糊弄过他?简直不知所谓!

秦月影和柯画影被说的低下了头,脸上皆有羞恼之意。

柯画影气急:娘,先别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这个小月似乎和殿下……起初我们皆以为他是位公子,殊不知他却是位姑娘家。且殿下又不许我们姐妹进去侍候……女儿和表姐两眼一抹黑,连她是何方神圣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母亲见她的机会比我俩多,可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嬷嬷轻描淡写地道:说出来,怕是要激的你们跳河的跳河,抹脖子的抹脖子,我老了,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为好。

娘!柯画影在她娘面前少了平日里的庄重,当即跺脚:女儿知道殿下对她极是用心,他不顾自己身子虚弱,对于她的衣食住行样样不马虎,她一来,他便能吃能喝了……

秦月影不绕弯了,直截了当问她姑姑:姑姑不是侍候她沐浴了吗?她是女子,姑姑定然是要照宫里的规矩检查一番,她……那她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秦嬷嬷倒笑了起来:她说起话来是个结巴子,有狐臭、口臭、肌粗肉糙、身上长了许多颗黑痣、腋下多毛,手腕粗短、脚趾肥大、举止轻浮,**大小不一,全身痕迹斑斑……

在两姐妹高兴的快要雀跃的眼神中,她摇了摇头,为之失笑不已:以上都是我老婆子杜撰出来的,你们真是高兴的太早了。实际上,她除了手腕上有旧伤痕未消以外,并无其它瑕疵,反倒生得身纤面艳,肤若凝脂,明眸流转,潋滟似春水。

她笑看女儿跨下来的脸,继续道:她是那种削肩细腰的美人儿,十指芊芊如葱根,虽说年纪小,但入到水中只见袅娜风流似水魅,妩媚难言,扶起后身娇体软,体香馥馥,闻之**……

对手条件这么好,竟能得见惯美人的娘亲称赞,顿叫柯画影心生警惕,恼恨地问道:她看起来那么瘦,哪有娘说的那么好?而且她穿的破破旧旧的……

秦嬷嬷沉下脸:这么说,你是不相信娘的话喽?现下见不到她,日后你们总归是要见到的,到时便知娘说的是真是假,横竖比你们俩强。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起初我也看她年纪小,并不以为意,但才一个眼神,便……

她顿了顿,觉得给她们说了,她们也不能领会,还是让她们自己去面对好了。

但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当下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这姑娘不但生的好,右臀上还有一个红艳艳的胎记,这可真是……哧哧!

她吃吃的笑了起来,而秦月影两姐妹却狠咬贝齿,眯起眼睛,脸色越来越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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