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人娇声唤道:小月,罗公子在你这里吗?他的下人正四处寻他呢。
萌紫玥正蹲在树下,对着小白虎愣愣地发呆,闻言,立刻道:是香兰吗?院门没关,进来吧?
香兰是张安兰的堂妹,虽不如被称做村花的堂姐天生丽质,但胜在活泼可人,身段丰满,兼之有爹娘和两个哥哥撑着家务,不用整日下地干活。太阳晒的少,看起来就比村子里寻常的农女要白净多了。
这姑娘人甜嘴甜,常给萌紫玥送葱送蒜的,抢着帮她扫院子什么的,一来二去,倒和萌紫玥混的蛮熟了。她推开院门进来,乍一看到罗祺,眼神便是一亮,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海棠色色的秋衫下摆。
随后看到羽千夜,因为是陌生人,她脸上便一红,显得极为羞涩地低下头。但很快她就抬起头,语带欢喜地对罗祺道:罗公子,你果然在这里,你家里来客人了。
罗祺剑眉一挑,乌黑的眼睛淡淡扫了张香兰一眼:客人?
张香兰白净的脸蛋更红了,头又垂了下去:是的,罗公子,是位很秀丽的姑娘呢,很气派,像戏文里那样……对,就像小月这样的……
……我什么?萌紫玥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说到自个头上了。
罗祺却明白过来了,香兰姑娘,你是想说,像千金小姐一样吧?
嗯,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我……不会说话……张香兰越发的局促不安,头都快要垂到胸口了。
萌紫玥快看不下去了,招呼她进来坐。又对罗祺道:既然有事,你先去忙吧。她突然又想起来: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祺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羽千夜,不置可否地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明日再来找你吧。言罢,他又恢复成懒洋洋地模样,一步三晃,轻摇着折扇离开。
罗祺一走,再加上萌紫玥这有陌生的男子,张香兰也匆匆离开了。
羽千夜关上柴门,却不急于离开,对着柴门上的木槿条和茅草左瞧右瞧。萌紫玥狐疑地道:门怎么了?
他拧着眉头,幽深的眼神蕴含怒意,语气沉沉地道:柴门怎么挡得住豺狼?重新做个院门吧。
萌紫玥抿了抿唇,不以为意地道:这里除了偶有土匪,民风很好啦,哪里会有什么豺狼?我平日都不锁门的,横竖屋子里也没值钱的家当。
哼!怪不得。羽千夜更生气了。他就知道是这样,不然那个罗祺进她的院子,岂能像入无人之地?那般的大摇大摆,理所当然。还有,什么叫值钱的家当?她不就是个无价之宝?
这时候,阿呆出来了,它吃饱喝足了,见灶房的木桌上放了几个熟栗子。它便用爪子抓了两个出来,一个自己啃着,另一个带出来喂它的新宠。
栗上的壳被萌紫玥划开了一个口,放到灶上的瓦罐里用水煮熟的,壳很软了,它嘴巴一动就剥开了,吃着香甜无比。
它将栗子往小白虎嘴边塞,萌紫玥既不阻拦,也不做声。
小老虎才生下没多久,估摸着还吃着奶汁,闻了闻那板栗,呜呜的叫了几声,将头扭到一边,嫌弃的很。阿呆锲而不舍,挪了个位置,继续塞到它嘴边,小老虎感觉还是那东西,便又把头扭了开去。
阿呆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好吃的东西,它为什么不吃呀?它就抬头看萌紫玥,乌溜溜的眼睛里全问号。
玥玥,猫除了吃鱼,还吃什么啊?无独有偶,还有一个人和阿呆一样。
萌紫玥望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白痴,头都大了,良久才道:肉,新鲜带血的肉,还有活物,活鸡活鸭什么的。
……猫吃这些东西吗?你莫不是骗我吧?羽千夜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想怎么血腥。
萌紫玥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它现在还小,吃不了那些,待它大一点,阿呆还不够它一顿的。
羽千夜豁然顿悟:……它是大猫?
萌紫玥瞟了小老虎一眼,哼了哼:正解,典型的母大虫。
羽千夜无语,许久才道:阿呆不是很怕老虎的吗?为何这次拾了只老虎回来?
萌紫玥冷睨他:阿九,你是阿九吧?说的好像你有多了解阿呆似的,你怎么知道阿呆怕老虎?未必你以前认得阿呆?
羽千夜用一副你很笨的眼神看着她,虎乃百兽之王,阿呆是猴子,怕它很正常啊,要不然怎么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说法呢。
最后,他肯定地道:玥玥,你真笨!
……萌紫玥绝倒。
羽千夜也发愁,阿呆养什么不好,非要养老虎?这真要养大了,他们一家子还不够这只老虎塞牙缝的。
但他并非那种一言堂的家长,就温柔地阿呆打着商量:阿呆,若是猫呢,你想养一百只也没问题。但这是一只老虎,养大了,岂不是养虎为患?
纳尼?阿呆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
晚上就寝时,萌紫玥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
她睡不着。她敢拿自己的性命打赌,阿九就是羽千夜。可她不明白羽千夜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羽千夜突然良心大发,觉得他的容貌太过俊美,惹的人神其愤,因为怕引起世人自卑,所以自动扮丑?
还有,他为啥来凌国了?
她住到栖凤村后消息有些闭塞,但前面湮国发生的事,她还是略有耳闻的。锦王众望所归,登上了大统。皇后和淑贵妃因叛乱被赐死,拥护太子和六皇子的张大将军府和董太师府俱被抄家灭族。
而宣安候府虽然因福昌公主被归为六皇子一派,但元夔老奸巨滑,早早归顺了新帝,保有了元府的荣华富贵。
至于元朝暮的情况,她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毒发身亡了,也许因为福昌公主的事,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她并非那种心慈手软之辈,杀起人来尚且像切菜,哪有可能对元朝暮抱有内疚之心呢!何况当时的情况,如果不逃,福昌公主会将郑惜霜的死栽赃到她头上,直接置她于死地。
湮国朝代的更迭,对羽千夜非但没有影响,反而权势更盛。如今他在湮国如日中天,正是呼风唤雨之际,为何来凌国?
而且,他还是隐姓埋名,悄悄的来?
她可不可以自恋的以为,他是为她而来?可这也说不通啊?既是为她而来,他为何不直接与自己相认,非要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说他来凌国,其实是别有目的?
然而,就算羽千夜是为自己来的又怎样呢?她和王娇娇都那样了,还能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他吗?如果他知道了事实真相,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而她,哪还有脸见他啊?
玥玥……她在屋子里面睡不着,羽千夜在外面的屋顶上,也想她想得睡不着。
金秋九月,夜风微凉,星星缀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上,如同悬挂着一颗颗璀璨明亮的宝石。他仰躺在屋顶上,双手枕在脑后,比星子还灿然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沉静的夜空,耳朵却在倾听屋内的动静。
他听到萌紫玥在翻身,她的木床简陋,一翻身便吱吱嘎嘎作响。
他知道她没睡着,因为木床频繁作响。每响一下,便令他心里生出些可耻的绮丽想法。那般香艳和**,令他热血沸腾,口干舌燥,恨不得立马跳到屋中,化身为恶狼,搂着她没有止境的欢好,享受那令人欲仙欲死的鱼水之欢。
他极其想念和她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的滋味。他现在对她的渴望,已累积到最高点了,犹如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渴望水一般,渴望拥有她,并深深地占有她。
白日里,他不想令萌紫玥为难,便答应了回村西去睡,实际上那是他的托口之词。天一黑,他就悄悄的又过来了。
他本就是个饿到极点的人,偏生一盘极品美味放在他眼前,并在他触有可及的地方,那你岂能怪他受不住诱惑?
在他心里,玥玥已是他正正经经的媳妇儿,有她的地方,才是家!自然是她在哪,他就应该在哪,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使他们分开,那是极不仁道的!
先前,他在院子里的树上睡,却觉得隔她太远了,便又跑到屋顶上。现在在屋顶上,他还是觉得隔她好远好远。他感觉自己没见着她时,便不停的想念,见着她了,似乎更想念了。
他对自己无能为力,忍不住掀开一块瓦片,心道,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看她睡的好不好……其实,他也知道这是借口,并且是个很拙劣的借口。
吱嘎!蓦地,屋内的萌紫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唉了一口气,摸黑下床,点燃油灯,从老旧的床头柜上拿过羽千夜白天画的草图。
横竖睡不着,她还是做点有用的事吧。
天还不冷,她索性扔了薄被单,直接斜倚在床头,披散着一头宛如黑缎子似的长发,就着油灯看草图。长发倾泄到枕上和铺上,光滑若水,丝丝缕缕,令她看起来格外的柔弱,楚楚堪怜。
她身上的亵衣是细白棉的料子,自己亲手做的。当初不知道这种料子会缩水,她做的时候刚好一身,还得意过自己量体裁衣的本事高强。
不想一下水,缩小一大圈……
囧!仿佛每下一次水,这亵衣都会小一圈。到现在,穿在身上和没穿基本没什么区别了——盘扣大多扣不拢,衣襟裂开着,手一伸,露出一大截手腕不说,连肚脐和腰都露出来……
她一直想重做两件亵衣,却一直不得空,只好将就着。
她对这衣服不满意,羽千夜却对这小衣满意极了!当然,如果萌紫玥不穿,他会更满意。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低声道:穿成这样,又勾引我啊?
就见昏暗的油灯下,美人如玉,青丝如绵,手如柔荑,齿如瓠犀,美目盼兮,柔若无骨的身段婉转风流,美到令人惊心动魄的胸部怒放高耸着,亟欲挣脱艳红的肚兜和小衣弹跳而出。
羽千夜的视线就定格在那里,不能动,挪不开,其它都顾不上看了。随着主人的轻浅呼吸,那对饱满的嫩乳也微微地一起一伏。
羽千夜浑身紧绷,心突突直跳,同样跟着一上一下。
他的气息急促,血脉贲张,喉头快速地上下滑动,连吞几口口水,腹内的欲火越烧越旺,早就呈一柱擎天之势了。额头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眼神贪婪地恨不得将萌紫玥一口吞下肚子。
那对酥胸的触感和美好,他永远都记得。
此时虽情火如潮,他明察秋毫的目光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同,不由喃喃地道:好像又长大了,变得更美了,唔……玥玥,这样真的会要人的命的啊……
其实,在羽千夜的内心深处,一直就觉得萌紫玥是个妖精,不然,他为何迷她迷得要死呢?
天下间多少百媚千红,他独独只看得到她这一朵。他明明受蛇毒和鱼毒的影响,成了傅逸云口中的**,却一直能为她守身如玉,其中所经历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人家是百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是百花旁边过,花香都不沾身!
谁?屋内的萌紫玥突然冷冷出声,并快速披上外衣。
她先前好像就听到有人在叹息,然而她凝神倾听,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便也没在意,以为只是风声吹过屋顶。但刚才她又听喃喃的叹息,不可能这么巧又是风吹过。
羽千夜立即屏息摄息,想换个地方避一避,近乡情怯,他还是不敢让萌紫玥看到自己脸上那两块丑陋的大黑斑……
忽然,他美目盯着某一个方向,眸色骤寒。一道黑影,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这里掠来,很快就飘然落入院中的大树上。
羽千夜的身形微微一动,衣带翻飞间,人已如鬼魅般地落到那棵大树上。旋即,修长的右手似箭如钳,直接向对方的咽喉扣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来袭击自己,差点中招。但这人的反应也不慢,立即向后一仰,险险的避开一道杀招。但羽千夜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微敛眉,手势随之一变,连拂他周身几个大穴……
与此同时,萌紫玥已打开门冲出来。她率先跃上屋顶,凌厉的视线细细扫视了一圈,自然是没发现什么。然后,她将视线投向院中郁郁葱葱的树木。
神神叨叨的,到底谁?上次也是这样,总不可能次次都见鬼吧?萌紫玥恼火地低咒两声,心道这次决不能姑息养奸,一定要将这院子好好搜一搜。
她毫不犹豫地自屋顶掠到院子中的一棵树上,准备将每棵树都查一查,就不信还查不出来。
哗啦!突然,灶房里传来清脆地声音。
萌紫玥心中冷哼一声,怀疑是有人使的声东击西之计。她对灶房的声音恍若未闻,依旧伸手去拨树枝。
须臾,院子里的每一棵树都检查完毕,却连鬼影都未发现一只。萌紫玥凝神细想,回身就往灶房跑。
灶房同样没人,但却有两个粗瓷碗莫明其妙的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萌紫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
翌日清晨,天色显得很灰暗,灰白的天空覆盖着厚厚的云层,阴沉沉的。
梆梆梆!……萌紫玥昨夜里没睡好,早上自然起不来,可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使她想睡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边起床,边想,莫不是土匪来了?不然自己院子里怎么像在造反一样。
她睡眼惺松,还未梳洗,先拉开门,想看看外面是在闹哪样。但她还未来得及向外瞅一眼,就看到一个人杵在门外,柔声向她打招呼:玥玥,吵醒你了吗?
萌紫玥定睛一看,是阿九。
他长身玉立,发如墨,黑眸晶亮逼人,气质卓然不凡,神态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淡然中带着一股子如玉的温润。
她精神微振,不解地道:谁在院子里?复又道:阿九,你来的好早啊,一定饿了吧?我马上就去做早饭。
羽千夜笑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温柔:莫管那些,早饭不用做了,我买了肉馍,水晶包子、馄饨、豆花、酒酿、还有小笼包,你要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啊?萌紫玥赶紧揉揉眼睛,吃惊地道:阿九,你去镇上啦?这些吃食村子里是没有的,只有镇上有。
羽千夜状似无意的伸手顺了顺她蓬松的乌发,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怜,轻声道:镇子也太小了,寻遍了,也没寻着什么好的,就这几样还合你胃口,你先凑合着用一些,往后我再给你弄好的来。
他不这样说,萌紫玥还想不起他就是羽千夜。可他这样一说,不但口吻熟悉,还熟知她的口胃,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哼!萌紫玥想到他还瞒着自己,心里颇有心难受,便冷哼一声,当着他的面就将门甩上。
羽千夜在门外愣住了,不明白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他伸手敲了敲门,玥玥,怎么了?
萌紫玥本不想理他,可他不依不饶,她不回答他就一直敲,还一直问。她恨恨地道:别敲了,我蓬头垢面的怎好见人?少不得要梳洗一番吧,
羽千夜这才没敲了。
萌紫玥在屋子里磨磨叽叽了许久,最后实在没什么好磨的了,再加上院子里乓乓乒乒的声音不断,她心里十分好奇,就凑到窗边向外看。
谁知羽千夜正默默负手立在窗外,见到她,便松了一口气,玥玥,你怎么半天不出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羽千夜的眼睛非常美,漆黑如玉,双眸灿然若明珠,但此刻他的眼睛里盛满担心。萌紫玥望着他乌黑鬓角细小而晶莹的汗水,默默的摇了摇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沦为小厮的小厮的那帮人正在忙碌着。袁越和杜武两个在弄院门,请得是村子里的陈木匠,他们两个在帮忙打下手。
还有泥瓦匠在整治另外两间屋子,风胤颢则在院子的角落里砌砖墙,已经砌的有点高了。
萌紫玥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受了羽千夜的指派,她也懒得寻根究底,走过去问风胤颢:风胤颢,砌这个做什么用?
风胤颢难得不拿刀子杀人,砌墙砌出了兴趣,一时不查,随口应道:阿呆不是要养大猫吗?未免它给大猫吃了,肯定须将大猫隔离开来啊,墙砌高点,想必人畜都安全一点。
说到阿呆和大猫,萌紫玥就很无语。阿九和她好话说尽,它就是要养,倔的像头驴。关健是,那小白虎太幼小了,什么都不吃,也什么都吃不了。阿呆见它不吃东西,就在家里撒泼打滚的,胡搅蛮缠。
萌紫玥拿它无法,只好将小白虎弄到马大婶家。
马大婶家的大白不是刚下了一窝小狗崽吗,有奶水可以喂这小老虎。也许是小老虎还太小了,大白和小白狗竟然都不害怕,居然乖乖地喂起小白虎来。真是令人不可思议。为此,阿呆竟然不那么害怕大白了,就在马大婶家守着它的小老虎。
萌紫玥心想,小老虎暂时还不会伤人,稍大一点再处理吧,现在就由着阿呆高兴几天。
却说风胤颢回完话,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忙做补救:小月姑娘,我名为颢胤风,不是风胤颢。
萌紫玥斜睨着他,冷笑连连:就您老那名字,本来就够绕口的了,您再这么一改,谁还会念啊,还是小风最适合您。
小风就小风吧!小月姑娘你喜欢就好。风胤影憨憨一笑。主人都一文不值了,手下就可想而知了……羽千夜在灶房摆好了早饭,出来唤人:玥玥,过来用早膳,凉了便失了味道。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罗祺惊讶地声音:小月,你要建房子吗?院子里怎么这么热闹?
萌紫玥还未做答,羽千夜已站在她身边,并将一个小笼包子喂到她嘴边。她一张嘴就咬住了小笼包,话也就咽回去了。包子很美味,她又恰好饿了,只好先吃了再说。
罗祺没听到回话,自顾自的就进来了。他鲜眉亮眼,锦衣绣金,腰围玉带,腰上悬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随着他行走的步伐微微晃动,通身贵气逼人。
有一位相貌秀丽的姑娘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并低声道:师兄,我们这样擅自闯进人家屋子,好似不妥吧?
没事儿,师兄和小月熟的不能再熟……
有多熟?有人语若寒冰初降。
罗祺一抬眼,发现是那个阿九。彼时天色微阴,凉风拂过,阿九一袭白衣若雪,黑发如瀑,衣袂翩然,人若乘风,明明是极普通的长相,却给他谪仙下凡的逼真感觉。
罗祺微眯起乌黑的眼睛,凌锐的视线凝固在阿九的脸上,带着探究的意味。但他的模样依旧懒洋洋的,就连声音都透出几分痞痞的意味:熟到一起杀过人,一起放过火,狼狈为奸的合伙算计过他人,还一起躺……
罗祺,你够了啊。萌紫玥啼笑皆非,见他越说越离谱,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她觉得这家伙真是惟恐天下不乱,没察觉周围的气压都变低了吗。
羽千夜丝毫不动气,眉不动眼不抬,语气淡然:罗公子请继续,吾等敬待下文。
罗祺轻咳一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俊面一白,立刻随手摇了几下大折扇,瞪着羽千夜,咬牙切齿地道:我和小月的熟,不必为外人知也。
师兄,你不要紧吧?他身后的姑娘目含关切地望着他。
罗祺醒过神来,马上微微一笑,对着萌紫玥道:小月,这是我师妹范晴,虚长你一岁,因无处可去,便来这里投奔我,往后你们也可做个闺阁好友。随后又对他师妹道:这是萌小月,蜈蚣山匪徒的终结者。
范晴一袭秋香色的襦裙,长发轻挽,身姿纤细苗条却不显瘦弱,容貌真的很秀丽,细眉如烟颦轻愁,杏眼含水隐含睿智,温婉柔美的气质中还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味。乍一看,仿佛是一位身娇肉贵的大家小姐和贵族千金。
但她举止落落大方,透着一股子伶俐干脆,倒与她楚楚动人的样貌不同。
听到罗祺的介绍,她敛下眉间的愁绪,嫣然一笑,款款上前几步,拉着萌紫玥的手道:小月姑娘,昨日听师兄说起你,我便心生佩服,既是痴长你一岁,我冒昧的唤你一声小月可好?望你莫怪。
萌紫玥其实不知道原主具体的生庚八字,初临湮国时好似没及笄,她也就胡乱定。及至到了栖凤村,逢人问起,她便称自己来人间一十六载了。
她觉得范晴性子爽朗讨喜,又兼之罗祺正儿八经的介绍,便也微微一笑,当然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你若太客气,我也会浑身不自在。
罗祺的鼻子突然抽动了一下,叫道:小月,我闻到了肉馍的味道,还有……你藏什么好吃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说着,人却奔灶房而去。
范晴一脸羞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院子里这么多人呢,师兄怎么能这样?她只好替罗祺陪不是:小月,师兄他小孩心性,随意惯了,你多包涵……
阿九,你干嘛?蓦然,灶房里传来罗祺不满地声音:反正这么多,小月也吃不完。
接着是阿九的声音,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灶房了:哼,她还一口未动,你敢先动的试试。
你要小爷吃剩的?罗祺仿佛在磨牙。
有剩的吃那是你的福气,怎么,还想切磋一番吗?是还想断根肋骨么?
断就断,小爷肋骨多,怕你么?
萌紫玥在外面听得分明,心下狐疑,这两人什么时候动过手吗?谁的肋骨断了?但他们看起来都像没事人啊?
未免再起纷争,她快步走到灶房门口,却见到木桌边,两人对桌而立,面容都很平和。她疑惑地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谁的肋骨断了?
羽行夜不动声色的走向她,漫不经心地道:哦,我买早点时顺便买了猪肋骨,正和罗公子商量猪肋骨用什么炖汤才好喝,你先莫管那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萌紫玥用食指挠了挠脸,望着罗祺不说话,两个连火都不知道怎么生的公子哥商量炖汤?这世界不是太超前,就是玄幻了,说出去鬼信。
罗祺飞快地用手挟了一个包子塞进口中,两腮鼓鼓,支支吾吾地道:食不言……寝不语。
……萌紫玥。
立在门口的范晴手掩秀唇,错愕地道:师兄,你怎么完全变了个样?何时变得这么不讲究了?
罗祺一愣,忘了咀嚼,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了。
突然,羽千夜催促道:玥玥快吃!边说边拉萌紫玥坐到桌边,还将筷子塞到她手中。
萌紫玥不明所以,刚要问为什么,羽千夜却道:需要我喂你吗?她赶紧闭嘴,在罗祺和范晴惊愕的眼光中,动作优雅地吃了起来。
然而,没等她吃完一个包子,罗祺却筷子一放,满面严肃的奔了出去。
萌紫玥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却从罗祺的脸色上叛断有事发生,是不是盗匪来了?她筷子一放,也要奔出去。
羽千夜拉住她:只是马蹄声,不一定是盗匪的事,你先吃,我去看看。
……
中午时分,栖凤村的所有村民都开始忙碌起来,正是秋收时节,他们本应该在地里忙碌,收获金灿灿的粮食,如今却只能先顾着人命。
早上的马蹄声果然是栖凤山的人回来报信的。只是实际情况与萌紫玥的猜测有些许出入——是有人带了大队人马要来血洗栖凤村,但这次来的并不全是盗匪,而是蜈蚣山那个带着手下去投奔孟虎的三当家。
原来,蜈蚣山匪徒的三个当家人中,就属这个三当家有几分真本领。他使得有一好枪法,当初蜈蚣山有这三当家在,的确是颇为兴旺。但后来,这三当家带了一半人马去投奔孟虎,蜈蚣山的匪徒便渐渐不成气候了。
前些时候,蜈蚣山的匪徒被栖凤村灭了的事传到了这三当家口中,他当即就踢翻了桌子,暴跳如雷。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大当家是他亲哥。虽说当初他要离开时和他哥闹僵了,两人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但毕竟是亲生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杀兄之仇是一定要报的。何况蜈蚣山也是他一手打下的,如今却被人端了窝,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有本领的人在哪里都闯得了天下。孟虎原是凌国的大将,被逼造反,占据南水一带对抗朝廷,自然需广纳人才。三当家凭着一手好枪法,在孟虎的麾下已能独当一面了。他并非那种莽撞的人,自然不会逞匹夫之勇单枪匹马的回来报仇。
他素来有心计,便禀过上司,谎称要替孟将军开拓疆土,又称栖凤村有宝藏存在,请上司给他调派人手。
上司一听,大喜过望,历来行军打仗最差的就是银子了,粮草和军饷可不是天上掉的,何况栖凤村也属南水,一衣带水,路程并不遥远。当下就命三当家为先锋官,去栖凤村打探消息,并调派了一千人马为他所用。
一千多人马打别的地方也许嫌少,但三当家对栖凤村知之甚详,知道这一千人马足以将栖凤村踏平。于是,他立马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向栖凤村方向开拨了。
三当家为了能痛快的血洗栖凤村,一路疾行,并严令手下泄露消息,为此还杀了几名想泄露消息的兵士。
待到萌紫玥等人知道消息时,三当家和他的人马已抵达了栖凤镇,并将栖凤村通往外界的道路设置了弓箭手和人马,凡是从栖凤村出来的村民,格杀勿论。
萌紫玥和罗祺先后去探过,三当家嚣张无比,早放出话来,先将村子围着,待他大爷缓过劲来,马上就来血洗村子。不过他也有但书,若栖凤村的村民能交出萌小月,他还是会念念旧情,琢情处理的,兴许会网开一面放了村民也说不定。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风雨随时会至。东边高高的山坡上,萌紫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以手托腮,凝眸眺望。
一眼望去,满眼都是金灿灿的庄稼,水稻、玉米、谷子、高梁、大豆,看起来沉甸甸的,一阵风吹过,如同暗金色的海浪般起伏。
见到这些长势喜人的作物,萌紫玥才相信马大婶的话——栖凤村的确是块好地方,不但山清水秀,即便是这种混乱的年代,庄稼依旧是丰收的景像。只是天公不作美,这时节,天天出大太阳才好,下雨的话,总是会防碍收成。
小月。罗祺摇着大黑扇爬上高高的山坡,脸不红气不喘。他坐在萌紫玥身边,语气依旧懒懒地:小月,你打算怎么办?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你想出什么好主意没有?
萌紫玥明眸微睐,浅笑盈盈:凉拌。
罗祺不满:人家和你说正经的,难不成真等着村民将你交出去啊?那岂不是死定了。
萌紫玥叹了一口气: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说话算话。
罗祺立即满眼小星星,佩服地道:你真伟大,……
我伟大?萌紫玥为之失笑,眉眼弯弯动人:人家摆明了要我死,我能怎么办?横竖是要死的,少死一个是一个咯!
我们可以往后山的深山老林跑。罗祺献计。
萌紫玥泼他凉水,对他指着底下的庄稼:看到那些作物没有,过不了几天就要收割了,我们往林子里一躲,吃的没有,喝的没有,而三当家却不上当,反带着人一把火将村子烧了,然后继续围村,饿也要把我们饿死。
……那你这么一说,我们岂非只能坐以待毙?
闻言,萌紫玥笑颜一敛,黛眉一竖,灵动的眸子刹时变得凌厉无比,威慑逼人,浑身更是杀气顿现。
她握着白嫩的拳头在罗祺鼻子边晃了晃,冷冷地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想杀我?门儿都没有!就他会放火,我不会放啊!
话落,她负着双手向坡下走去。劲风迎面而来,她瀑布般的长发骤散,丝丝缕缕吹拂开来,勾人心弦,红色的裙裾荡荡摇曳,勾勒出她的长腿细腰,衬着精致的面容,犹似九天仙女下凡来。
罗祺半天才反应过来,乌黑的双眼里满是不忿,追在后面像复读机一样狂喊:你骂谁是猪呢?你骂谁是猪呢……他的声音清亮,余音绕绕,甚是动听。
而坡下,有个人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人,目光绵长而幽深。旋即,他施施然的迎上前去,缓缓伸出双臂,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玥玥,回家吃饭……
……
傍晚,阴霾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撑不住了,开始雷霆大作,暴雨倾盆。这种天气,做什么好像都不对劲,萌紫玥打算早点关了院门,便让阿九早点回去。
羽千夜撑着油伞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浑身沾着水气,又回来了。萌紫玥不解地道:你怎么没回去呀?
我去关院门了。
萌紫玥面无表情,淡淡地道:那等雨小了你再走。
我不走。羽千夜忽然一把扔掉伞,双臂一伸便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萌紫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挣扎:阿九,你发什么神经啊?
玥玥,我不是阿九,我是千夜,你都认不出我来……羽千夜声音低低的,好像带着几分委屈,一双铁臂将她箍的紧紧的,仿佛想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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