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夜美目利光一闪,红袖微拂,艳光威势更盛,杀得易流光再无功夫开口,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道:恁是啰唆,彼之砒霜,吾之蜜糖,那些事情于你而言,俱是些许小事。因为你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然而对我来说,那些事情皆是我的逆鳞。
他微微一笑,笑得风情万种,想必你没听玥玥说过,触逆鳞者,见之必殴!所以,你受死吧!
他的死字甫一出口,易流光便闷哼了一声,艳光划了他一刀,划在他手臂上,当场血如泉涌,很快染湿了他蓝色的衣衫。
易流光蹙了蹙眉头,身形连退好几步,到了此时此刻,他总算认清事实了,羽千夜不是说假话,他是真的要他死!
最让人恼恨的是,平常美的如诗如画的一个人,气质清贵无双,看起来更是人畜无害,一身的武功和内息竟然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自己自负武功了得,在他面前却不够看,今日这一战,想要保住小命,只有两个字——真玄!
他重聚内力再战艳光,眼角余光一扫,自个的侍卫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败多胜少,勉力支撑的居多。
不用再看了,都离死不远了。羽千夜冷眼旁观,不温不火的阵词。然而,就在此时,他伸手按住胸口,微敛起眉峰,如玉的脸庞现出一丝痛楚。
嘶!易流光又被艳光赏了一刀,血流如注,正向后退,陡然间却发现艳光的威势趋于缓和,他惊异之余,还以为羽千夜打算住手了,遂飞快的瞟了羽千夜一眼,不料,这一眼竟让他瞧出些端倪。
他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即觉出羽千夜似有不妥,心中不由暗喜,手中的招式顿时加强,换成绝招,狠狠用剑将艳光挑开,脚尖一点,飞身跃起,向羽千夜攻去。羽千夜感觉心口又传来熟悉的疼痛,且这次的疼痛尤甚以往,仿佛有万根针刺在心头,那种剧烈的痛楚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令他脸色顿时苍白如纸,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心知有异,遂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抬了抬手,将缓缓旋转的艳光招了回来。
爷?
随侍在侧的风胤颢和陌缥郜立即发现了他的异样,还未来得及问明情况,易流光的身影已如狂风般的卷到,风胤颢毫不犹豫的举起武器迎了上去,陌缥郜则去察看自家殿下的情况。
但易流光也不是一个人,他的两名影卫一直隐匿在暗处没动,此时见时机成熟,也现身随他一起攻过来了。这两人中一人对上风胤颢,另一个马上攻向陌缥郜。
易流光的这两名影卫是他的底牌,武功高深莫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易流光甚少让他们出现在人前。面对强劲的对手,饶是风胤颢和陌缥郜也不敢马虎,各自使出绝招,与对方捉对厮杀。
易流光见羽千夜已无力催动艳光,且微垂着头,手按胸口,俨然强忍痛楚的模样,心里暗道:机会难得!他人在半空中,招式却陡然一变——手中的流星剑轻轻一抖,顿时幻化成万千道星芒,好似成千上万颗流星,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向羽千夜射去。
这些锐利无比的星芒眼看就要射到羽千夜身上,电光火石之间,羽千夜却猛地抬起头,墨发飞扬间,灿若明珠的双眸熠熠生辉,手中已合上的艳光倏地张开,挡在他身前。
噗噗噗!……之声不断,流星剑的光芒竟然没能将艳光的油纸伞面刺穿。非但如此,艳光顶端骤然射出几道银光,直奔易流光而去。
唔……距离太短暂,易流光避无可避,那几道银光飞快地射入他身体里,血花飞洒间,他闷哼一声,修长的身躯直直向下坠落。
王爷!易流光的近侍和影卫一看主子情况不妙,纷纷惊叫起来。
羽千夜见易流光浴血倒地,傲然冷哼一声,艳光一动,就要往他身上补一招,冷不妨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头猛然扩散,他眼前顿时一黑,笔直挺拔的身躯毫不预兆的向地上倒下。
爷!
殿下!
这下子,不光易流光的人慌了神,羽千夜这方的人马同样慌了神。然而,就在此时,口喷鲜血倒在地上的易流光却一扬手——他手里的流星剑立刻脱手,向羽千夜的方向射出。
……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伏在桌上睡着了的张安兰被惊醒。她慌忙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望着烛台上的烛火,有片刻的茫茫然,好似不知身在何处。
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继,并越来越急切,且伴随着一道她非常熟悉的声音:安兰,安兰,萌姑娘在吗?
是她相公袁越的声音,张安兰心中顿时一喜,连忙揉了揉眼睛,起身就想去开门,但又想到相公问到了萌姑娘,她又停住了步伐——小月不在嗳,要不要说实话?
她出去了片刻,回来就没有见到小月的人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心想,小月不定是有事出去了,说不得一会儿便会回来,等等吧!结果她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小月却还未回来。
这会子要怎么办?是告知实话,让他们出去寻找小月,还是瞒着他们,说小月睡下了?她主要是担心小月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怕自己胡乱作主,会妨碍到她的计划。
门外袁越又问了一声,张安兰左右为难,正犹豫着,突然,屏风后面传来一道娇慵无力,且睡意十足的声音:安兰,谁啊?
小月!张安兰一怔,小月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她望着闩的紧紧的房门,实在弄不明白自己分明闩好了门,为何小月能进来?不过此时也不容她多想,相公和小月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赶紧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道:姑娘,是袁越,他问姑娘在不在?旋即,她走到外间,上前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对着外边的袁越道:相公,姑娘早睡下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找她?
四月的夜晚,身材高壮的袁越急得一脑门子的汗:爷受……爷的身子不好,让姑娘过去瞧瞧他吧。
张安兰见丈夫这么急,也连忙回转里间,把事情对萌紫玥一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因为先前王爷也说过身子不爽利,可是小月还不是没去。
萌紫玥躺在床上,伸手将纱帐微微撩开,若有若无的光线中,她脸上的神情似乎甚为朦胧,轻轻地道:我又不是个郎中,去了也无多大用处,他若真的不舒服,赶紧找个大夫给他瞧瞧是正经。
张安兰也无可奈何,把萌紫玥的意思向袁越转达了。
袁越闻言,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悄然无声。稍停了停,他抹着脸上的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妻子挥了挥手,转身匆匆离开了。
里间,萌紫玥美眸一眨不眨,正静静地凝望着纱帐顶出神。
她从麒麟山回来后,一直躺在床上想心事,方才听到袁越的话。她以为羽千夜又拿身子不好当借口,想诓骗自己去陪他,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再来,她心里还有想着麒麟山发生的事情——
彼时,猫神叨着险些晕厥过去的萨觋师往悬崖的方向而去,萌紫玥傍观冷眼,正在这时,蓦然传来一道清越中带着懒洋洋的声音:小月,且慢。
萌紫玥面无表情的循声望去,凌厉迫人的视线仿若两道利箭射向来人,事情被人发现,她却半点也不惊惶害怕,反而气定神闲地道:安子非,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正是安子非,弯月亮钻出云层,将清冷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就见他面如冠玉,手持折扇,同样是一身玄色的夜行衣,显得颀长的身材异常的高挑。
他长身玉立,嘴角噙着一抹悠闲的微笑,潇洒倜傥极了,望着萌紫玥道:怎地,就许你来麒麟山,不许我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要暗中杀死萨觋师?
萌紫玥从容不迫的转过头,娇声唤回猫神,因为嫌弃萨觋师太吵,她干脆点了他的睡穴,令他彻底昏睡过去。做完这一切,她才神态自若对着安子非嫣然一笑,宛媚天成:既然被你发现了,少不得连你一块儿灭口。
她美眸盼兮,巧笑倩兮,山风拂过,衣袂轻舞,纤腰一束,垂直飘飘的黑发丝丝逶丽动人,额心的宝石光彩夺目,令她显得分外的神秘高贵,宛如女神临世。
安子非被她异常美丽动人的模样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乌黑的眸子里全是惊艳之色,满脸痴迷,不但不怕被灭口,反而喃喃地道:小月,你像仙女下凡……不不……是女神……他有些语无伦次,似乎为想不出更精准的词来形容她而苦恼。
这厮没有毛病吧?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夸奖自己。
萌紫玥远山黛眉一挑,微抬起精致的下巴,神情傲然地望着安子非,目光自然而然地带上几许睥睨之色:安子非,休要顾左右而言他!目前给你两条路,一是我杀了你;二是和我同流合污,你想活还是想死?
安子非凝视着她如花的容颜,半晌不能言语,月亮的光辉洒进她一双宛若黑水晶的美眸,耀起星星点点无数,不但冷锐灵动,且威仪摄人。他与她相处这么久,不止一次发现她无意中就会露出这种神情——一种应该是身居高位的气势。
他微眯黑眯,略作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她:小月,你这样子好像是一位女王,还是位非常美丽的女王。
这家伙说些什么呢?两人鸡对鸭讲,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既然文的行不通,那便来武的,萌紫玥当即手腕一抖,长鞭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冷哼道:安子非,我看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的,欠收拾。言罢,鞭子一动便要向安子非抽来。
安子非一看势头不对,马上喊道:且慢,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选和你同流合污。
萌紫玥收住身势,微颌首赞道:识实物者为俊杰。说毕,就又让猫神把可怜的萨觋师扔到悬崖去。
安子非急忙制止:小月,先别扔,我有更好的主意。
萌紫玥轻挥鞭子,猫神立马将萨觋师放下。
安子非见猫神那副温顺样,半点不见平日威风凛凛的模样,实在忍不住道:小月,我发觉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看猫神和阿呆对你言听计从,你是不是还会训兽啊?
萌紫玥淡淡垂眼,不置可否:甭费话,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贡献出来,否则我让猫神连你一起叨走。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也。好歹我们相识一场,你怎么能这么无情的对待我呢……
闭嘴!萌紫玥打断他的絮絮叨叨,鄙夷地看着他。
安子非马上改口:小月,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觉得将萨觋师丢到悬崖不太保险,若万一有人知道是你做的,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不如把他交给我,我保证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把柄。
萌紫玥也不耐烦和他啰唆,就问一句:你不想找到宝藏吗?
安子非痞痞地笑道:想是想,但我更想活命,那个宝藏处处是要命的机关,还有阵法,届时我们真去了,不死也怕去掉半条命。况且易流光那个野心家,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没有使出来,这事真不靠谱,也就是一些昏了头的人才会做如此想法。
萌紫玥抿唇一笑,低声道:好吧,姑且信你。说着,转身便带着猫神翩然离开了。
她回来的时候并不太晚,直接回了房间,心里一直在琢磨安子非会如何行事,众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压根儿没料到羽千夜会去劫杀易流光。
所以,她也没多想和深想,很快就将这事放到一边了。
再说袁越大步流星的回去后,正好见到风胤颢焦急的站在门外,见到他便压低声音问:人来了吗?
袁越默默地摇摇头。
屋内,羽千夜眼巴巴的朝门口看不下数百次,即使知道不可能,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念想,总觉得下一刻萌紫玥便会推门而入,轻声地唤他千夜。此时听到外面的声音,不由问道:她呢?
袁越在门外躇踌片刻,颇有些忐忑地道:爷,姑娘早睡下了……
啪!地一声脆响,羽千夜将手边的茶盅打翻,沉声道:小陌,扶我起来。
陌缥郜急道:殿下……不,爷,你先莫动,属下先帮你上药……
死不了,又不是什么要紧处。羽千夜面沉如水,用力闭上眼,黑密的睫毛不住抖动着,固执地道:扶我起来。
……
萌紫玥想了一会儿心事,睡意来袭,正要阖上双眸,却又听到有人拍门轻唤:玥玥,开门。
不是玥!
更不是萌紫玥!
而是玥玥?羽千夜在唤玥玥?
她一个机灵,眼睛倏地睁圆,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羽千夜有多久没这样唤她了?
门外是羽千夜,已经睡下的张安兰不敢怠慢,马上问道:姑娘,要开门吗?
羽千夜还在轻声唤:玥玥,是我啊,是我啊。
萌紫玥鼻头一酸,眼眶竟也开始濡湿了,强自镇定地道:开吧,不然吵的四邻不安的。
她说着话,便穿好衣服下床,还未挽好头发,便听到张安兰一声压抑地惊呼:这么多血……爷,你受伤了……
她心里悚然一惊,顾不得其它,三步并两步的绕过屏风冲出里间。
羽千夜在陌缥郜的掺扶下已进了屋,原本一身艳服已换成家常的白袍,他微垂着头,紧抿着唇,脸色苍白如纸,白袍染血,烛火微微飘曳,映照在他身上,显得凄美而安详。
……千夜,你怎么了?乍见到他这副模样,萌紫玥的心马上揪了起来,生生地疼,什么赌气和生气都抛诸脑后。
羽千夜倏地抬头,一双黑漆漆地眸子紧盯着她,目光灼灼,有惊喜、有期待、还有激动……什么复杂的感情都有,无以言表,唯独没有冰冷和淡漠。
他长的令人心动的睫毛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向自己走来,生怕错过一丝一毫,漂亮却淡白的唇微启:玥玥,是我……
萌紫玥上前,看着他白衣上殷红而刺眼的红色,想扶住他,却又怕碰伤他,素手伸伸缩缩,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做的小心翼翼,万分艰难。
千夜,是谁伤了你?她眼眶泛红,喉咙涩然地问。
玥玥——羽千夜一把推开陌缥郜,伸出双臂,用力地将她箍进怀抱,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声声轻唤如珠玉摔落:玥玥,玥玥……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受苦了……
陌缥郜一见自己是多余的了,马上对张安兰使个了眼色,边识趣地向外退边道:爷,属下去拿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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