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慕南龇牙咧嘴、额头冒冷汗的模样太过招人疼,路诗诗瞬间慌乱了,赶紧蹲下身子试图扶起慕南。
“小南哥哥——你、你怎么了?”
路诗诗这一动作,一下子把慕南脚踝的神经扯得生疼,疼痛顺着脚踝密密麻麻往血液里钻,慕南差点痛的叫出声儿来。
“别、先别碰我...我的脚好像扭断了,”慕南费劲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来,捋起黑裤脚,右脚小心翼翼伸成直线,“你用手机帮我照一下,我试试能不能把脚关节转回来。”
路诗诗慌乱地抓起手机,雪白的光芒落到慕南微扭曲的脚踝上:脚脖子一片细腻的白,衬托地关节处隆起的青肿包尤其可怕。
慕南咬牙,弯腰、两手谨慎地搭在脚踝处,先是试探地按了按那处青肿,一股尖锐的疼霎时钻进神经,慕南脑门瞬间落下冷汗,清隽的脸孔在光芒下越发惨白。
“嘎吱—”
“咔擦——”
慕南长长呼了一口气,抬头,发现路诗诗正咬着红唇一个劲儿掉眼泪,睫毛颤巍巍地、颤动着小身子,慕南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没事,不就脚脖子歪了下嘛,转回来就好。”慕南抓抓头发,轻笑了起来,声音极为迷人,有一种舒缓紧张的魔力,“你可别哭,现在咋们还危险着呢。”
“小南哥哥......你真好。”路诗诗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忽的发现自己更咽起来,慕南总能给她一种安全感,仿佛她的亲生哥哥一样。
慕南抹去额头的冷汗,手指落在嘴唇前,轻咳一声缓解下尴尬氛围。身为一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老是被女生用爱慕的眼神看着,心里其实还有点不大自在。
她抬眸瞧路诗诗粉红裙子凌乱、沾满灰尘,眉目泪光的样子异常可怜,忍不住岔开话题:“你知道是谁绑架了你吗?”
路诗诗摇摇头,低低说:“早上我想去找你的,路过花园时候瞧见一个和你身材差不多的——我以为是你,就追上去了,结果突然出现蒙面的黑衣人...后来就被带到一个仓库,接着又到了船上...我、我听那几个工人说,有人让他们把我送到澳大利亚自生自灭,说是要让我张张见识...”
慕南皱眉思索,这件事排除劫财的可能,更像是有人故意针对路诗诗。
可路家小姐天真活泼,哪里像是会落下仇恨的人?
“你有得罪过谁吗?”
路诗诗一张漂亮脸儿认真起来,认真地思索了会儿,红唇张了张,随即义愤填膺小骂道:“我哥,他老是捉弄我。”
慕南:......
这种智商和性格,还真不容易结仇。
“你听我说,”慕南的手掌落在她纤细肩膀上,路诗诗俏脸骤然浮上红晕,“我虽然不知道是谁要害你,但是那个人的目的绝不简单——她想毁了你。”
“毁、毁了我?”
“你从小衣食无忧,鲜少受到侵害。那个人不会杀了你,但让你吃遍各种苦头。暴力绑架、恶意关在黑洞洞的集装箱、飘零到异国他乡,一路忍受饥饿寒冷和恐惧,这就是她的目的。给你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慕南眉眼是看见的认真,落在路诗诗肩膀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感触她微微的颤栗。
慕南的声音非常亲和,缓缓流淌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仿佛温泉寒冰接触。路诗诗垂下眸子,她想,如果慕南没有出现在这里,现在的她会是怎样?
恐惧、孤独、寒冷、绝望,一步步走向崩溃。
“你别怕,别人越想害你堕落,你越要活得坚强。”慕南歪着头,眉眼弯弯,“你还小,以后说不定会经历比这些更可怕的事,总不能一直怯弱,知道吗?”
路诗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白皙小脸天真依旧,珍珠眼眸里倒映着手机雪亮的光辉。
“小南哥哥...你懂的好多。”这一刻,眼前俊美异常的少年不再是记忆里阳光灿烂的少年,恍惚中,路诗诗以为看到了自己那个刚强的理事长母亲。
成长不是缓慢的,成长是在一瞬间,只是缺少一个引路人。
慕南无所谓耸耸肩,说:“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父亲。”
在短暂的数年里,是他教她永远都像生活高昂着头,从不轻易显露脆弱。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慕南努努嘴,干咳一声,“虽然很抱歉,但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我不会喜欢你的。”
路诗诗愣了下,心尖而被利刃划过,珍珠眼眸霎时滚满了泪水,抽抽搭搭地摇头:“小南哥哥——你、你别这样,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那啥,其实按照年龄,”慕南挠挠脑袋瓜子,尴尬地看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应该比你小。”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我妈都答应我了要让你当我路家的上门女婿!”路诗诗没了之前的烦恼,一头金黄卷发甩出波浪,“不管不管,小南哥哥我就要喜欢你——”
又变成了慕南熟悉的那个刁蛮天真的小丫头,慕南脑门一阵疼。
好在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尴尬气氛,红漆集装箱铁板一阵咕噜响动,仿佛被暴力撕扯。
不出一会儿,集装箱铁皮顶被打开了,刺目光线照了进来,来来回回扫动一番。
“报告,人在这里。”
这个特卫声音颇为熟悉,低沉有力、透着铁血磁性,正是前不久刚被慕南“劝入”顾煜泽特卫阵营的雇佣兵头子。慕南忍不住心虚地摸着鼻梁,用受伤脚踝打赌,顾煜泽一定铁他那张脸皮站在外面,用x光的视线切割巨大的铁皮集装箱。
路晗率先冒出头,趴在外沿往里面瞅,瞄见自己亲妹子又是一阵激动呐喊。
“丫头,你没事吧?急死哥了,让我逮着那群混蛋,看我不揍死他们!”
“哥,小南哥哥脚扭了,你让人先把她带出去——”
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特卫大叔直接跳了进来,震地铁皮一阵晃动。
慕南朝这位特卫大叔点点头:“你女儿身体好了吗?”
这位近两米的大汉露出感激的笑容,道:“多亏少爷相助,她的病已经痊愈,和她妈妈在欧洲定居。”
慕南微笑,指尖戳着边上的路诗诗:“先带她出去。”
特卫大叔点点头,路诗诗尖叫着不让碰,灵活的窜到旁边,弯腰单膝跪地试图把慕南扶起来,“让小南哥哥先走!我不走!”
外面的路晗一阵冷汗:“丫头,谁先出来都成,甭耽搁时间啦!”
路诗诗非不许让特卫碰,单膝盖跪在慕南两腿之.间,两手试图用力将慕南抱起来...结果一个不小心,慕南的脚踝又被路诗诗不小心踩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路诗诗压根没留意到,还在试图把慕南扶起来,因为用力过度、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慕南的腿心...
额,
那啥,
由于慕南其实是个名不见经传、货真价实的女子,即使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孔欺骗了世人的眼睛,但是双腿深处——咳咳,压根没有某些男人的特殊象征,路诗诗不小心将自己的膝盖顶了过去,发现...
咳咳...
总之,路诗诗骤然发现不对劲。
就在她的这个不对劲的恍惚瞬间,特卫大叔眼疾手快,直接捋过路诗诗的腰肢,轻轻往上一低,外面接应的人飞速将路诗诗从集装箱转移出去。
很快的,慕南也从集装箱里出来了。
一手扶在特卫大叔的铁臂上,一边小心翼翼掀开眼皮望着地上黑漆漆的特制男士休闲鞋。目光顺着修长的黑色长裤上移,简单的灰色t恤、黑色如魔鬼翅膀的风衣、熟悉到背脊发凉的脸...
“那啥,少爷,”慕南挥挥手爪子,牵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个毛线...
顾煜泽臭着一张脸,一扫原本的狂妄不羁,现在里里外外写着冷酷和不悦。余光落在少年脏兮兮的衣服上,再不着痕迹瞄了眼她轻踮起的右脚。
“脚伤了?”
“好、好像是。”
“活该。”
“......”
路诗诗被带了出去,路晗泪眼汪汪扑了过来:“慕南兄弟,你是我亲哥,我以后真再也不捉弄你了~”
感动中的路晗飞了过来,压根没注意到慕南的脚爪子肿起来,眼瞅着路晗硕大的身躯就要压了过来,慕南赶紧往边上移了移。
那条腿还未安稳落地,就被顾煜泽随意抄起,骤然跌入顾煜泽的怀中,差点没撞坏慕南的小鼻子。
顾煜泽冷冷扫了路晗一眼,看了眼心有余悸的慕南:“能走吗?”
慕南:“如果能有个担架,倒是极好的。”
顾煜泽直接伸手、弯腰、抬起,慕南天旋地转之际,已经落在顾煜泽怀里,她像个小丫头似的被横抱着离开冷藏室。
慕南:!!!
“顾、顾煜泽,放我下来,你你你大庭广众的——你不要脸,我、我还要呢!”他一个堂堂大少爷,也不怕流言四起。
“再吵,直接把你扔进海里。”顾煜泽掐了掐她胳膊,低声威胁。
慕南偏要吵,仿佛闹起来脾气似的大声抗议:“你不是带了医生?我、我要看医生,放我下来!”
一路抗议到下了货轮,巨大的货轮被迫重新回到港口,一众红衣工人规规矩矩站在码头,不安又恐惧地接受警察的盘问。林轻羽在一边冷冰站着,看见顾煜泽抱着慕南下了夹板,英俊脸孔露出悄然的恍惚。
慕南两条不安分的小眉头高高皱起,只感觉无数的目光都扎在自己身上,她使劲挣扎,顾煜泽觉得自己抱得不是个人,是一条最不安分的泥鳅。
迫于无奈,又担忧慕南脚折腾出事,只得把这古怪胡闹的小子放下来。
“我、我能请半天病假吗?”慕南垂着头,右脚轻垫着,藏在短发下的耳朵微红。
顾煜泽寒着脸,质问:“为什么?”
一辆白色小车飞也似冲了过来,刹车尖叫着停下,白大褂的俊朗医生焦急地下车朝慕南跑来。慕南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上船救人之前,我和江城哥打了声招呼。”
如果顾煜泽之前心里所有的情绪都是不安和愤怒,那么在白大褂江城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森冷空洞。
“你宁肯打电话给江城和路晗,也不肯给本少一点消息?”顾煜泽骤然拔高声音。
其实当路晗收到慕南消息的时候,顾煜泽心里已经严重不平衡,作为一个助理,出事之前想到的第一人居然不是他,更可恶的是,慕南想到的第二个人竟然不是他!
“我、我这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嘛!”慕南虚伪地笑笑,眉眼一如既往地不屑和嘚瑟,这副浑然不知的模样让顾煜泽心头火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