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他终于还是提起这件事了,而且他这番话全是试探之意。
天子的猜忌,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但于云夕却显得很淡定,她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五年前,云夕与摄政王是不得已才成婚的,相信他也很厌恶我,如此我还不如继续在于家待着。也顺便给父亲尽孝!”
最后一句话,于云夕的杀意差点没有藏住。
听到于云夕的话,风易晋竟昂头大笑,好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西南王养出来的义女,性格果然够独特。你既然喜欢留在于家,那便继续留着吧。好了,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是,皇上(父皇)。”
于云夕低眉顺眼地走出去。
呵,皇帝方才那番话可不是真心夸赞她。
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想留在于府,她都必须留在于府!
因为她的背后是西南王府,若她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回到风易离身边,只怕狗皇帝要夜不能寐了。
西南王和摄政王,这两个手握重兵的人,便是狗皇帝的心头刺!他绝不可能给机会他们两人联合起来的。
走到外面,吐了一口气,她有种恍惚的感觉。
方才御书房里,真让人窒息啊。
“九皇叔,您真是厉害啊,为了掰倒太子与于相,竟能忍耐这么多年。”
大皇子风维睿主动走到风易离的面前,一副唏嘘不已的样子。
“九皇叔假意对于相和善,这五年来,我们都被您给骗了呢。不过您谋划这么多,只怕最后是为了帮五皇弟争夺到户部的掌控权吧,五皇弟该有多感动啊。”
不等风易离做出回应,他又哼了一声,语气既有对太子的幸灾乐祸,也有对五皇子的妒忌。
这边很热闹,但三皇子风维安只是看了一眼,他绷着一张脸,心思让人难以捉摸。
很快,他便先行离开了。
“主子,您觉得这一次于中成会死吗?”千媚走到于云夕的身边,问出疑问。
一个臣子贪了那么多钱,诛九族都够了,于中成应该得人头落地了吧。
但于云夕却讽刺地笑了一声:“他死不了。”
“为何?”
“这件事牵扯到太子。太子一党根扎得很深,于中成是他其中一个心腹,太子必定会救他。如此以来,皇帝就不好下手了。”于云夕冷幽幽开口。
千媚皱眉,继续问:“可那狗皇帝不是猜忌太子也很久了吗?他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废了太子?”
“不可能的。现如今天夏国局势这么复杂,牵一发动全身。对于皇帝而言,换一个太子代价可太大了。且等着吧,太子最多会元气大伤,但绝不是一败涂地。因为皇帝还需要他牵制风易离、大皇子、三皇子与五皇子。”
竟是这样……千媚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原本想着这次能弄死于中成,没有想到还这么麻烦。
“让仇人这么快就死了,报仇也不痛快。于中成继续活着,然后看着他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被夺走,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于云夕平静极了,她嘴角始终含着一抹讽刺的笑。
“王妃。”江影远远看到她,就快步跑过来。
“王妃,您方才都看到了,王爷对于中成……”他很想解释。
但于云夕却打断了他的话,“本县主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你们王爷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忍辱负重,他其实是个好人?”
“是,是的。王妃……”
“可他好几次让本县主处于艰难处境也是真的。江影,伤害一旦造成,便是弥补不了的!”于云夕讽刺一笑,她垂眸,轻声低喃。
闻言,江影心一紧,他还想说些什么。
但于云夕又恹恹开口:“今日的事情,你们的确帮了本县主,本县主真诚给你们说一声感谢。自此,我们两清,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她带着千媚与西南使臣决然转身离去。
看着于云夕坚决的背影,江影一筹莫展,只能是赶紧跑回风易离那边。
五皇子风维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风易离身边。
他的声音里难掩笑意:“九皇叔,您这次出手,已经让太子脱一层皮了。我与您合作,绝对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五皇子确定是与本王合作,而不是……要挟本王?”风易离侧眸,冷冰冰的眼神看着风微宸,说出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
风维宸闻言,笑容也淡了下来,他漫不经心地说“九皇叔,反正都是共赢的事情,何必在意过程呢?”
“本王说过了,你想做的事情,本王可以帮你。但本王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风易离警告之言直接说了出来。
“九皇叔,您……”
“你已经好几次借着本王的名声在外行事,讨好于婉蓉,暗中帮助于中成好挑拨他与太子的关系,还有……今日还想伤于云夕。如有下次,太子的下场何尝不是你的下场?”
风易离的嘴角扯出弧度,唇间的血色如地狱里的彼岸之花绽放一般,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张巨大的将风维宸的手脚缠了起来。
风维宸脸上最后一点笑意都消失殆尽。
深呼吸一口气,他攥着拳头,故作冷静道:“谢九皇叔警告,本王记住了。”
看到风维宸离开,江影和一直在旁侧观看的洛修然这才敢靠近。
风易离的眉眼冷若结冰霜,浑身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病气。
江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试探:“王,王爷,王妃好像不愿意接受属下的解释。要不,您亲自去解释一番?”
“等一下,你们看那边,那小子是谁?”突然,洛修然指着于云夕那个方向,惊讶地询问道。
他们看过去,只见一个一脸正气的男人就站在于云夕的面前。
他脸庞刚毅,但气质文雅,有种恰到好处的文人风气在身上。
那边。
于云夕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还是对方轻唤了她一声‘云夕’,她才回神。
“想不到,你竟然回京了。”于云夕摇头,轻声感慨,眉间出现了方才不曾有的欢喜之色。
“嗯,十年前家父作为谏官,口无遮掩,惹怒了皇上被贬到西北了去了,当年离京太突然,都没有能和你告别,现在我终于回来了。”徐之言缓声道,语气里没有任何的自怨自艾。
于云夕把她的乌纱帽给看了一眼,很快便笑意更深了,“听闻今年的文状元文采非凡,一篇《为官论》引得朝中大臣不停夸赞,你便是那位文状元吧?”
“过誉了,县主。”徐之言也露出笑颜。
一句很简单的话,便道出了他对她现在处境的了解。
于云夕耸了耸肩,她语气轻松地问:“皇上现在召见你?”
“嗯。”
“想必是为了泯州水灾的事情,此事不简单,你小心应对。”对于老朋友,于云夕向来是不吝啬自己的善意的。
徐之言含笑,他温柔地看着她:“好,之言谨记叮嘱。”
周围夜色昏暗,只能依靠两侧的灯笼照亮这条铺面石砖的长廊,可此时于云夕的笑颜却让这条长廊多了亮色。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风易离还能清晰地看到她那真切,毫无防备的笑颜,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颜。
他的眸色暗沉下来,削瘦的背脊多了几分阴郁的孤寂。
洛修然自言自语:“那位好像是今年的新科文状元吧。他还是当年的徐大人的庶子。他现在可厉害了,才略让朝廷上那些老顽固都心服口服。关键是这小子长得还行,京中很多女子都爱慕他,就连八公主好似都有心仪他的意思。”
“洛小侯爷,您别说了!”江影一脸的生无可恋。
“啊?怎么了?你不知道这个徐之言吗?我爹都让本侯好好学他来着,说他后生可畏,必定大有前途。”
“对了,他现在还孑然一身,身边妾室都没有一个,别说是八公主惦记他了,本侯爷都想将我那顽劣的妹妹许配给他了。”
“不过看他和你们王妃聊得这么开心,他们以前认识?他该不会喜欢你们王妃这一款吧?”
“洛小侯爷,真的,不要,再说了!”江影从一开始的好声好气劝说,到现在已经咬牙切齿了。
您难道就没有看见,王爷的脸色不太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