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该不会都被弄死了吧!
别啊,离岸边那么远,我怎么给她们收尸啊!
我纵深跳下大石,跑到岸边,从水平方向望过去,皮皮虾仰卧的身姿,更为巨硕,宛如一座小岛——顺带着提一嘴,天池湖面宽广,但因为水太深,湖面上没有哪怕一座岛屿存在。
经此一战的时间,外面的太阳,可能已经落了山,湖盆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如果她俩真的战死了,我得赶紧过去把尸体弄回来,这荒郊野岭的,自然不会有阴差游荡,我得把她们的尸体弄到岸边,等谢心安过来,为她俩超度也好、接引也罢,都随她。
总之,在我的意识里,人死了没关系,可以入地府嘛,但死后不能没有尸,没有尸体,就没法被阴差接去地府,妖应该也是如此!
下定决心,我目测了一下皮皮虾那里,距我有三百米远,得找个泅渡之物,否则游到半路,可能会体力不支,我转身来到杨柳的行李箱处,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这箱子是牛皮的,不透水,能漂浮在池面上。
我抱着行李箱入水,它的排水量还不小,我尝试将上半身趴在上面,皮箱也未沉下去,找好平衡位置后,我手脚并用,趴着箱子,向皮皮虾游去。
游出大概五十米远,我抬头看了看,还是没动静,我埋下头,继续游,约莫游了一半路程,我再次抬头,忽然看见一个人,站在皮皮虾的肚皮上,好像是杨柳。
“嘿,小姨!”我大声喊,杨柳转头,冲我招了招手。
她没事。
“李大人呢?”我又扯着嗓子问。
小姨摇了摇头,失落地瘫坐在皮皮虾肚子上,看来,李须儿凶多吉少,她最后被虾头砸的那一下,可不轻!
我使出全力,加速向前,很快游到了皮皮虾附近,抬头一看,这怪物的个头,甚至比在远处看它的时候还要大,之前,我目测它体长三十米,现在看,至少有四十米,这还不算接近身长的虾须之长度。
我将皮箱卡在两根虾须之间固定住,顺着另外一条虾须攀爬上去,杨柳坐在“地上”,浑身是水,她捂着左肩,剧烈地喘息着,身边躺着那把柳叶刀,刀头部分,明显缺失了好大一块,已经折断了。
“小姨,你受伤了?”我跑过去,跪在她身边,但马上弹了起来,膝盖剧疼,低头一看,我刚才正跪在了皮皮虾腹部护甲的一条棱上,杨柳聪明得多,她坐的位置,刚好是两条棱中间的的平缓地带。
我蹲下去,拉开她捂着左肩的手,肩膀头处,赫然一道四、五长厘米的口子,还行,不算深,但是在流血,肩膀的位置很难包扎,幸亏我学过特殊位置护理知识,脱下自己t恤衫,扯成布条,给她包扎、止血。
在此过程中,杨柳脸色苍白,嘴唇无血色,一直默不作声,好像筋疲力竭了。
“李大人阵亡了啊?”包好之后,我问她,杨柳闭着眼,点了点头。
“她大概在哪个位置?我去把她捞上来。”我起身道。
杨柳睁开眼睛,捡起柳叶刀,拄着刀柄要站起来,我扶着她,杨柳带着我,从皮皮虾腹部,走到它脖子处,又爬上它的“脸”,站在虾头的最高点,这位置,跟悬崖似的,不用她指,我就看见了下方水中的锦鲤,她被虾头完全挡住,之前我在岸边,才没有发现她。
锦鲤也是肚皮朝上,漂浮在虾头旁,随着水波上下荡漾,在她肚皮靠近左胸的地方,戳着一根长长的东西,是一条折断的虾须,有小树树干那么粗,那个位置,可能是鱼的心脏,我估计,锦鲤是在被虾头砸中的瞬间,被这根虾须,无意中刺穿了胸部,英勇牺牲!
“李大人……”我眼眶有点湿,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没了合适的词儿,憋了半天,才想到一句,我悲愤交加着,大声喊了出来。
“一路走好!”
好、好、好……四面全是山,回音,连绵不绝,特苍凉,特悲壮,但我怎么听着感觉怪怪的?过了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
“啊呸,好个屁!”我对群山骂道。
屁、屁、屁……
“小姨,有没有绳子,得把她弄到岸上去,等谢心安来收尸,毕竟她是地府的人。”我对杨柳说。
“那么大,你拖得动吗?”杨柳虚弱地说着,坐在皮皮虾嘴边一个类似凳子的口器器官上。
“可放这儿也不合适啊,万一待会儿她漏气,沉下去怎么办?水那么深!”我皱眉道。
“……那你试试吧,反正、反正我是一点劲儿都没有了。”杨柳说完,喘了口气,又闭目休息。
我找了个缓坡,从虾头顶部滑入水中,游到锦鲤身边,又爬上了她的鱼腹,近距离查看伤情,那条虾须又粗、又长、又硬,插的锦鲤可真深,貌似都快插透了,如果存在一个十米高的巨人,甚至可以用这骨碌虾须穿着锦鲤,直接架上篝火烤鱼吃。
我晃了晃脑袋,深深自责,再怎么爱吃鱼,也不能有对人家如此不敬的想法,我跃入水中,用肩膀扛着那根虾须,想拖着锦鲤往前游,手脚扑腾了半天,竟只游出了半米,可能还不是我游的,而是波浪推的。
这招不行。
太阳消失后,湖盆中气温骤降,池水也开始变冷,我冻得冷飕飕,只得再次爬上锦鲤肚皮,坐下来,思量对策。
嗯?余光瞥见,锦鲤贴在水面上的胸鳍,好像动了一下,我转过头看水里,果然,胸鳍附近,荡起一圈涟漪,难道,她还没死?
“李大人,李大人?”我尝试叫了两声,她没有反应,我起身,走到它胸部被插的伤口附近,俯身,将耳朵贴上它细滑白嫩的肚皮,看有没有心跳,还真有,只是很微弱!
按理说,不应该啊,心脏都被戳破了,怎么可能还会跳呢?
我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貌似位置在更前面,我又往鱼头方向挪出一步,再俯身听,声音变大了,但还不是这里,我再挪一步,把耳朵贴在她的鱼鳃处倾听,噗通、噗通、噗通!
好强的心脏搏动之音!难道锦鲤的心脏,并不在被戳的胸部,而是在鱼鳃里面?
锦鲤的鱼鳃骨,是一道半圆弧状的硬骨,微微开着一道缝,我用双手扒着缝隙,跟掀下水井盖似的,将鱼鳃骨掀开,里面是层层叠叠、排列有序的红色息肉,这就是鱼鳃,鱼的呼吸器官,它可以从水里过滤出氧分子,摄入体内。
我用肩膀撑着鱼鳃骨,用手扒开鱼鳃息肉,果然,下面藏着一颗比篮球还大的心脏,心脏与鱼鳃之间,只有一道薄膜,可以清楚地看见心脏的轮廓!
原来鲤鱼的心脏在这儿,很会长地方啊,被鱼鳃骨给保护起来了,我不知道是否所有鲤鱼都是如此,或者是,李须儿自己进化成了这样,不管怎么说,心脏依旧跳动,说明李须儿还没死!
“嘿,李大人,醒醒,醒醒!”我用力拍了拍鱼鳃,动了,鱼鳃动了,忽闪忽闪的,我撑着鱼鳃骨的肩膀上,力道突然加重,她将这片鳃骨闭合,我赶紧躲开,噗的一声闷响,鱼鳃闭合,又张开少许,上下煽动,似在呼吸。
为进一步刺激锦鲤醒来,我开始在她肚皮上蹦迪,再来上一首送葬摇滚,跺得脚都软了,嗓子都喊哑了,可她还是不死不活的老样子,我喘着粗气,瘫坐下来,该怎么办?要不,用杨柳的刀戳她两下?
不行,本来还活着,再戳死了怎么办!
无意中,我撑着身体的手,触碰到了一丝柔软,回头一看,哎,这不是她那个腔孔吗,不过,之前那次,它的孔是张开着的,有拳头那么大,现在,孔闭合上了,只留了一道十厘米左右长度的缝,边缘微微带着些褶皱,这里,似乎是她的死穴,我还记得在水下的时候,我伸进孔里挠它痒痒,它就呆住不动了,跟被点了穴似的,身体还往下沉。
中医有云:治之死地而后生,第一个字没错,这跟“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两个概念,但道理相同,指的是在人将死的时候,戳他的死穴,对他进行强烈刺激,或许还能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人体有36个死穴,击之,即有可能致命,鱼的死穴我不知道,只能用这个腔试试了!
决心下定,我挽起袖子,用手往缝里扣,感觉有点紧,还有点干涩,伸不进去,我爬到鱼尾处,撩起些天池水,回来润滑一下,再一点点撬开缝隙,终于慢慢地把手伸了进去,能明显感觉得到,锦鲤有了反应,身子似在扭动,虽然幅度不大。
我在里面将手指弯曲,看招,挠你痒痒!
一股强烈的包裹感,骤然来袭,差点将手腕折断,我赶紧抽手出来,没等我定下神,锦鲤的斑斓鱼尾猛然一摆,硕大的鱼身,翻了过来,我被她掀飞出去好远,兴奋地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