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一句话,给我整没词儿了,赵姑娘回头,苦笑着看我,我只得耸耸肩,自己菜,自己知道。
“武穆先生,在下李须儿,恳请与先生见面!”李须儿抱着剑,跪下了。
等了几秒钟,剑内后院再无声音传来,岳家大门,也彻底关闭。
赵处女冲我们歉意地笑了笑,开始往回走,镜头似乎以她为焦点,也跟着移动。
李须儿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地上。
“别伤心,还有机会的,”我安慰须儿道,“武穆先生不是说我垃圾么,等我枪法练成,找他单挑,他不就出来了嘛!”
李须儿白了我一眼:“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真有那么差吗?”我皱眉问,感觉那一枪挑了螳螂,虽然不及李须儿的威力,也还可以呀!
“陈大人,”剑中的赵处女边走边说,“适才那两枪,奴家见了,奴家虽只懂剑法,不懂枪术,但也能感知得到,陈大人的潜力无限,岳大哥那句话,应是在鞭策你。”
“是吗?”我这个人就爱听夸,有时候可能明知道对方是奉承之言,也喜欢当实话来听,说难听点,叫不知廉耻,说好听点儿呢,就叫乐观豁达。
“两位大人,奴家去忙了,再会。”赵处女拱手施礼,告别。
“哎,赵家妹子,”须儿叫住了她,“这位陈大人,其实是我地府准驸马爷,如你有时间,还须多教导、教导他剑法。”
“哦?”赵处女一愣,仔细打量着我,微微张开小嘴,露出粉红的丁香小舌,恰一阵风来,吹的她几缕青丝飘起,美极了。
看了我一会儿,赵处女又笑了:“怪不得长得如此俊秀,原来是驸马爷呢!”
须儿在一旁低声道:“嘿嘿,花痴,谁都知道地府驸马可以纳妾,你小子可算走桃花运了,赵家妹子单身两千余年,花汁饱满……”
“咳!”我重重地咳嗽一声,乱讲什么大实话!
“赵家妹子,你还没答应呢。”须儿又说。
“答应什么?哦,好,奴家定然会悉心指导驸马爷剑法,”赵处女娇羞道,又一施礼,“奴家的青蛙久游未归,得去寻找,奴家先告辞了。”
“拜拜。”我挥了挥手,剑面上的光景渐渐消失,哗,井中月变软。
“这人到底是谁?”我问李须儿。
赵处女,没听过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此女乃春秋时越国的第一剑手,”须儿从我手里接过木棍,继续烤螳螂肉,“你应该看过呀。”
“看过什么?”我问。
“金庸老先生的《越女传》,里面的阿青,历史原型就是赵处女。”
“啊!”我恍然大悟,她一说越女传,我就知道了。
金庸老师一共写了十五部武侠小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是十四部长篇的,第十五部,便是《越女传》,是短篇小说,我高中时候就读过了,主角阿青,本是个牧羊女,因缘际会,从白猿手里习得一手好剑法,后来被越王勾践请下山,教越军士兵,“三千越甲可吞吴”中的三千越军剑士,都是她的徒弟。
本以为是金老先生虚构的,没想到,史上真有这位奇女子!
“烤熟了,吃吧,吃完还要继续赶路。”须儿将木棍递给我,我将软剑缠在腰间,从棍子上撸下烫手的螳螂肉,吹了吹,尝一口,味道真不错,比那只温泉水煮皮皮虾的须子还要好吃,可能因为是烤制的缘故,直接用火烤食物,可以将肉里的油给耗出来,一口咬上去,滋滋作响。
鲤鱼属于底栖杂食性鱼类,荤素兼食,她也吃了些螳螂肉,又用一种我不认识的植物的叶子,从河边捧来水给我喝,吃饱喝足之后,二人骑上猞猁,向远处的龙城挺进。
“记住两点,”须儿在路上嘱咐我,“第一,你有阳界口音,尽量少说话;第二,如果有人要你算命,开价一万,自会吓退妖民。”
我没吱声。
“听见了没有?”须儿回头问我。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我低声道,不远处有一台“出租车”经过,就是之前邵依柔母女乘坐的那种犀牛车。
须儿用胳膊肘怼了我一下,双腿夹紧猞猁:“架!”
猞猁从小跑变成大跑,很快来到龙城之下,有城门、城墙,跟阴间那座酆都城差不多,只不过妖界的光照条件要比阴间强不少,没有雾霾,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农村。
城门上端,刻着四个大字,是繁体汉字:龙城南门。
“妖界都用汉字吗?”我贴着须儿耳朵,小声问她。
“没错,华夏源远流长,五千年历史不断代,其成妖的数量,远高于其他国家,整个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在华夏成的妖。”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允许成妖么?”我问。
“你们建国才几年?”须儿冷笑,催动猞猁,来到城门口。
把守的卫兵,全是人形,穿着类似华夏清朝的布片铠甲,上有密密匝匝的铆钉,腰间挎着刀,头戴皮质高帽,飘着红缨,威风凛凛。
卫兵并未阻拦过往的妖民,甚至连看都不看,也许只是起到仪仗作用。
顺利进了龙城,里面的街巷,远没有用那条江面上看着那么壮观,很窄,房屋也是以石屋为主,并无现代的钢筋水泥建筑,街上的妖民,穿着普通,大部分还是穿着兽皮的,不时能看见几个小妖孩,坐在街角,脏兮兮,可怜巴巴的,像是乞丐。
“怎么这地方这么穷啊。”我小声问须儿,感觉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
“长期战乱,难免会生灵涂炭,你们阳界不也是一样?”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华夏几十年没打仗了,我没见过战争。”我说。
“阿副汗、一拉克、须利亚,都跟这里差不多,”须儿说,“不过,这是贫民窟,里面的光景,或许会好一些。”
“怎么找薇儿的下落?”我问。
“找别动队呗,嘘……”须儿示意我收声,我紧闭嘴巴,她不让我说话,那就装哑巴好了。
前方不远处,迎面过来三个骑马的人,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衣服,每人的后背上插着两面小旗子,一个写着“别”,一个写着“动”,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妖族别动队了,类似于阳界的龙组机构。
须儿拍猞猁迎上去,开口说话,别动队回了两句话,我听得很清晰,可一句也没听懂,他们说的居然是粤语,难道粤语,是妖族的官方语言?
不知道这与粤东人喜欢吃各种动物,但凡活物就敢吃,是否有关系,肉食的妖,也是要吃动物的,它们如果进入阳界,在粤东估计会混的如鱼得水。
双方交流了几句之后,三个别动队员拱手告别,对李须儿还很客气。
“你们说什么了?”我悄声问。
“打个招呼而已,它们只是基层的办事员,不会清楚薇儿的下落。”须儿说。
“那咱们得去哪儿打听?”
“龙城别动队的衙门,”须儿回头说,“别再问了,好吗,你话太多了。”
我郁闷地缄口不言,同时用腰部以下,往前顶了须儿一下,以示抗议。
“哎哟,”须儿娇嗔,“干嘛呀?”
我嘴动唇不动地说:“晚上再好好修理你!”
“呵呵,谁修理谁还说不准呢!”须儿笑道,策猞前冲,很快出了这片贫民区,前方的建筑物和街景,虽然也是砖石结构,间或有木料,不过,明显更上一个档次,妖民穿的也挺好,布艺为主,干干净净,这里应是龙城的平民区。
须儿并未停留,拐了个弯,沿着一条主街,往东边走去。
好大一座城,我偷偷看着表,走了足有四十五分钟,须儿终于在一家酒馆前停下。
“到了?”我小声问。
“渴了。”
“可这是酒馆啊?”我皱眉,门前挂着的幌子上写着个斗大的“酒”字。
须儿没理我,片腿下了猞猁,像模像样地用追魂鞭,把它拴在了门口的栏杆上,同样被拴在这里的,还有三匹马,以及两只老虎,虽然马在老虎的食谱中,但这两只老虎很老实,低头吃着槽里的肉,并不理会紧挨着它们吃草的马,这可能是妖界的潜规则,坐骑之间地位平等,不得争斗。
猞猁不懂这些,主动去跟那两只比它体型还大的老虎打招呼,一只老虎没抬眼,另一只瞅了瞅猞猁,用爪子推过来一块肉给猞猁吃。
“喵!”猞猁舔了舔舌头,矜持地吃了起来,它其实不饿,刚造了大半只螳螂,许是为了表示友好。
我随须儿进了酒店,里面很热闹,坐满了“人”,吆五喝六的,不少人在喝酒喧哗,还有划拳者,说的也都是粤语。
须儿捡了个靠窗的空座,上一桌客人剩下的酒菜还未撤掉,我大概看了看,几乎全是肉食,做的也很粗糙。
一个服务员小跑过来,冲我们鞠躬,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走,又跑来一个服务员,左手拿着一个小本本,右手拿着根毛笔,好像是要让我们点菜。
须儿说了几个菜名,最后一句,我听懂了,是“上好的酒”。
冥界的“好酒”我喝过了,是陈年老醋,不知道妖界的“好酒”会是什么东西。
等菜的过程中,我发现很多客人,都在往我们这边看,一是因为须儿长得很美,穿的鱼鳞龙头装也很高大上,二是因为我是道士打扮,之前须儿说过,道士这个行业,在妖界很受尊重。
果不其然,也就两分钟的功夫,便有个骨骼惊奇的客人,拿着三个空酒杯,提着一个锡酒壶,过来搭讪。
见须儿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我赶紧偷偷问了她一句:“一万用粤语怎么说。”
须儿用手遮挡嘴唇,告诉了我:“一皮嘢。”
地道的粤语,最后那个“嘢”,是语气词,这个我知道。
客人落座,感觉他的脸,出奇地长,可能是个马妖,或者驴妖。
我故作高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给他盯的有点发慌。
须儿说了句什么,客人立马笑了,倒了三杯酒,推给我们两杯,他自己举起一杯,说了句听起来像是“很荣幸见到二位”的客套话,然后,一饮而尽。
我看向须儿,这酒该喝吗?
她没动,我也就没喝,继续盯着客人看,他又说了两句,然后,问了一句什么。
须儿在桌下,踩住我的脚,是暗号。
我微微一笑,伸出一根中指:“一皮嘢!”
客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唇抽动了两下,悻悻拎着酒壶和酒杯回了自己座位。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算是蒙混过关,早知道去学学粤语好了,有普通话基础,并不是太难学的。
“怎么样?”我偷声问须儿。
“还凑合,待会儿,你只吃酒,别吃肉,这肉你恐怕消化不了。”须儿说,我点头,反正也不饿。
不多时,服务员上菜,四大盘完全不认识的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还有一坛子酒,两只海碗,须儿打开酒坛子,咕噜咕噜倒了两碗,我端起酒杯,酒色有点浑浊,勉强能看见碗底,尝了尝,怎么形容呢?
有点像是米酒、红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挺好喝。
须儿漫不经心地吃着肉,小口抿酒,竖起耳朵,一直在听别人讲话,她可能是为了来这里打探消息。
这酒容易让人上瘾,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我已经喝了两碗,好在酒精度数不高,感觉还能再喝两碗。
正喝着,又来一位客人,这个客人长得尖嘴猴腮,脑袋的比例很小,感觉像是某种鸟修炼成的妖,他过来,坐在我们对面,也是寒暄几句,然后,问话,我依旧伸出一根手指:“一皮嘢、一皮嘢。”
“咳!”须儿重重咳嗽了一声,我看了看她,难道回答错了?
再看那鸟妖,他一脸懵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我注意听了:先森叫咩名?
好像是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陈洋”用粤语怎么表述,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个名字。
“楼得蛙。”我说。
鸟妖楞了一下,可能听过刘德滑的名儿,称我为楼先森,然后,又问我一句,这句跟上一个妖问的是一样的。
我自信道:“一皮嘢!”
本以为也能吓走他,熟料,鸟妖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钱,轻轻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