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回头,冲我淡然一笑,幽幽开口道:“你不会怪我的吧?”
“怪什么?”我一头雾水,过了两秒钟才想起,之前我请她帮我去玉虚宫关闭传送门,她不肯,让我自己搞定的事儿。
“啊,”我摆了摆手,“仙尊料事如神,想必已经察觉到了三界各方的异样,才会让我亲力亲为地参与这一切。”
这不是马后炮,确实如此,如果,当时李清照答应帮忙,和我强闯玉虚宫,关闭传送门,或许,局面会变得更乱。
当局者迷,读心者清,作为仙界中人,李清照的不参与,正是对下三界负责的一种表现,下三界还没有灰气高手,李清照若出手,她对于任何一方都是降维打击,会搅乱秩序。
“冥冥自有天注定,”李清照笑吟吟道,“我来人界,只为下棋。”
“我理解,仙尊,”我再度拱手,“有机会再与仙尊对局!”
李清照点头,转过头去,继续看画像,似乎她是这里的局外人,她出现在紫阳宫中,或许只为了跟我解释上面那段话——换做旁人,可能也就罢了,谁让我是她丈夫的转世的转世呢,还是有点感情基础的——就好比,珍妃儿对我的那种感情。
这是个插曲。
和李大才人寒暄完毕,燕雪樱作为我的师父,正式将我引荐给在座四位,哦不,是三位紫阳门人,并指示我分别对夏良月和王小川行跪拜大礼,赵东来应该已经完成过了仪式,作为紫阳宫中的小字辈简杂役,他倒来七杯酒,一杯敬夏良月掌门,二杯敬师伯祖王小川,三杯敬授业美女小恩师燕雪樱,六杯酒喝下,我看着茶盘里的最后一杯酒,有点懵逼,等着美女小师父指点。
“祭拜天地。”燕雪樱小声说。
“哦!”我恍然大悟,拿起酒杯,上举敬天,下洒敬地,这酒,貌似是山西的汾酒,很香醇,很美味,我敬了地之后,发现没撒干净,杯中尚有余酒,想了想,也不能再撒一次啊,流程不太对,便自己喝掉了,避免浪费。
“哎哎!”燕雪樱想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你怎么自己喝上了?”
“有什么说法么?”我舔了舔嘴唇,将酒杯放回赵东来的茶盘里,他紧闭着嘴,憋着笑,默默退了出去。
“哈哈哈,”太师椅里的夏良月爽朗笑道,“我紫阳门自祖师李太白开山立派千年来,一直奉行拜师敬天地的规矩,敬了天地,自己又偷喝一口的,陈洋你还是第一人呐!师兄,这算不算违反门规呢?”
夏良月说完,看向王小川,王小川捋了一把胡须,笑而不语。
我有点慌,赶紧解释:“掌门师祖,师伯祖,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在外面,雪樱……不是,我师父跟我说,咱们紫阳门没什么规矩的啊,我才会如此放肆,如有对列祖列祖冒犯之处,还请掌门师祖、师伯祖恕罪!”
“啧!”燕雪樱抬头,敲了我脑袋一下,“还想让我给你背锅?呸!”
“要不,重来一次吧。”庄周在一旁建议道。
“好好,重来,这回我一定认真点。”我说,给了东来一个眼色,赶紧倒酒去啊。
东来见夏良月和王小川都没有反对,便端着茶盘,又去倒了七杯酒回来。
我盯着茶盘,皱眉,低声道:“东哥你是不是傻?倒一杯不就行了吗?”
“正经点!”东来居然踹了我一脚,真是脾气随着实力涨,青气就觉得自己很牛b了是吧?
“再来吧,”燕雪樱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用前朝太监的语调说,“一敬掌门!”
我拿了一杯酒,东来又端过去,夏良月拿起一杯,我还没等开口,他就直接喝了。
“敬、敬掌门师祖。”我补了一句,自己喝下。
酒是好酒,可喝多了,我也有点扛不住,这可是二两的酒杯。
“二敬师伯祖!”燕雪樱又尖着嗓子喊道。
“敬师伯祖!”我转向王小川,两人对饮,王小川好像酒量不济,皱着眉头,分三口才勉强喝下去。
“三敬授业恩师!”燕雪樱说完,从东来茶盘里端过一杯酒。
“干杯!”我说。
燕雪樱瞪了我一眼。
“哦,敬师父!”我改口道,有点喝蒙圈了。
“四敬天地。”
我端起最后一杯酒,晕乎乎地看向天花板:“敬天。”
又往地上撒了半杯:“敬地。”
敬完之后,我将剩下的半杯酒自己喝了下去,咕噜咽下,嗯,这回比较顺利。
我美滋滋地把酒杯放回茶盘中,得意地看了赵东来一眼,他却是一脸关爱智障似的表情。
“怎么了?”我皱眉问。
“……我去倒酒。”东来说完,默默转身去了后面。
卧槽!妈的,居然又搞砸了一次!我这什么脑子啊!
“算了东来,”王小川低声道,“这是天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罪。
“哦?师兄也这么觉得?”我听见夏良月的笑声,便抬起头来,只见两个老头相互对视,同时点了点头,起身,一起向我走来,一左一右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搀扶起,又走向中间空着的太师椅,把我给按坐进里面。
“师父,师伯!你们这是……”燕雪樱不解道。
我也有点蒙,这是主位啊,让我坐这儿,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201庄周从座椅上起身,站在一旁,而李清照也转过来,背手静静看着我。
王小川和夏良月齐刷刷后退三步,居然给我跪下了!
我赶紧起来:“哎呀,师祖、师伯祖!这是干嘛呀!”
夏良月抬手,射出两发气弹,击中了我的膝盖,我两腿一麻,又坐回了椅子里。
“紫阳门列祖列宗在上,”夏良月朗声开口,中气十足,整个殿堂都为之震颤,更有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道,让我动弹不得,“二十八代不肖弟子良月,今,顺应天意,将紫阳掌门之位隔代禅让于三十代弟子,陈洋!”
说完,夏良月和王小川,以及后面跪下的燕雪樱和赵东来,都给我磕头,一人磕了三个!
我目瞪口呆,这什么鬼,不就是多喝了两口酒嘛,怎么就成掌门人了?!
不对啊,我是来入紫阳门,不是来接任掌门之位的啊,太突然了吧!
跪拜之后,夏良月和王小川起身,王小川撸了一把胡子,冲夏良月呵呵一笑:“师弟,大事已了,为兄可去云游四海了!”
夏良月深鞠一躬:“恭送师兄,祝师兄早日修真圆满,位列仙班。”
“哈哈哈……”王小川大笑着,跟疯了似的漂移出了大殿,腾空而起,转瞬不见身影。
升仙了吗?
“雪樱,你过来。”夏良月朝燕雪樱招手,燕雪樱一直惊讶地张着小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听见师父叫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跑到夏良月身前
夏良月摸了摸雪樱的脑袋:“虽然你才刚刚成年,但责任这东西,是不分年轻大小的,紫阳门的前途,就靠你了!”
“我又不是掌门,靠我干吗?”燕雪樱不解地问。
“你虽不是掌门,但你是掌门的师父啊,陈洋天资聪颖,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修真之才,只要你好好教他,为师保证,他的成长进步速度,将是你的十倍还不止。”
呵呵,我有这么厉害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这绿气的境界,还都是杀妖得来的经验值,哪儿练过什么武术!
“师父,既然陈洋潜力巨大,那您亲自教他,岂不是更好?”燕雪樱不解地问,这也是我的想法。
“你不是为师的关门弟子嘛,”夏良月笑道,“而且,为师能教的也都教给你了,剩下就得靠你自行修炼,那是时间和经验的累计,师父无法传授。”
夏良月说完,看向殿外,竟背着手,直接走了出去。
我还在太师椅上无法动弹,燕雪樱赶紧追出去:“师父,师父,你这就要走吗?”
夏良月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嗯,为师得走了,你跟你师姐,还有小诺师兄说一声,在陈洋真正成长起来之前,紫阳门的事务就由你们仨商量着来吧,如遇不决之事,便让须儿定夺,她虽是妖,在为人处世的经验上,还是比你和小诺老道一些。”
“可是,师父……”燕雪樱皱眉,紧紧拉住夏良月的手。
“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夏良月回头,看见了201庄周,“哦,差点忘了,你师姐和小诺师兄都在外地,清风、明月尚且年幼,而东来也未成气候,你带陈洋进山之后,紫阳宫无人看守,我便请来老友庄周,帮衬你们一段时间。”
“这我知道,师父……”
“还有什么要问的?”夏良月皱眉。
我看燕雪樱的眼神,还有她紧紧抓着夏良月袖子的小手,感觉她定然是舍不得师父离开。
熟料,燕雪樱却说出一句令我差点笑场的话来。
“师父,还有一事,那个……咱们紫阳门银行账号的密码,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呀,我卡里快没钱了……”
我憋住没笑,庄周和李清照都乐了,夏良月脸色微红,甩开了燕雪樱的手:“你这劣徒!为师以为,你会不舍得师父,强加挽留,你却跟为师提钱这种俗事!”
燕雪樱嘿嘿一乐:“师父呀,你又不是要死了,咱们还能再见面的嘛!”
夏良月的脸,从红变绿,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紫阳门的资产,都在一张银行卡里,放在为师寝房的枕头底下,开户名是你,密码是你生日,还有不清楚的吗?”
原来所谓紫阳资产,都在燕雪樱名下,连密码都是她生日,可见夏良月对燕雪樱这个关门弟子是多么的宠爱有加,简直是当女儿来养了。
我以为,燕雪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熟料,我又错了,雪樱嬉皮笑脸地拉住了夏良月:“师父,一共多少钱呀?”
“不多,八千多万吧,怎么,还嫌不够?”夏良月皱眉。
“天啊!”燕雪樱惊呼,“十八年啊!你才给我攒了八千多万?师父,你这也……说,你是不是把钱都挥霍在桑拿浴里的那些十足少妇身上了?”
这事儿我是知道的,有次给他打电话,就是桑拿浴小姐姐接听的。
夏良月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那个,为师要走了,走了,走了,你好好带你的掌门徒弟,过段时间,为师可是要回来检查的!”
“知道啦!”燕雪樱没好气地说,夏良月摆脱掉雪樱,灰溜溜出了大殿,也纵身飞走了。
在夏良月离开的瞬间,我的全身放松了一下,可能是刚才他为了控制我坐在椅子上,动用了类似须儿护身的那种真气罩,把我给罩了起来,他一离去,真气罩自动解除。
我从太师椅上起身,懵逼地看看庄周。
“恭喜陈掌门。”庄周拱手道。
“啊……同喜同喜。”我尴尬回礼。
再看李清照,她已经飘到我身边,微微颔首作揖,轻声道:“小女清照,参见陈掌门。”
“客气客气。”我也赶紧还礼,用不着这样吧?
“陈掌门,小女想在紫阳宫多叨扰几日,您不会反对吧?”李清照笑道。
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也是夏良月请来,守护紫阳的高手,现在局势这么紧张,龙组追查到我的下落后,定然会大举进攻紫阳,光是庄周带着赵东来还有清风,以及尚未谋面的明月,定然抵挡不住,有李清照坐镇,就不同了,她不用出手,只要在这里,龙组便不敢造次。
“多谢仙尊。”我正色道。
李清照见我看出了她的意思,赞许地点点头:“夏掌门果然没有选错人。”
“您也是。”我笑道。
“我?”
“难道,我不是您选中的人吗?”我说,仙尊下凡,选我跟她对局,意欲何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插手三界事务,却可以通过帮扶的方式,来简介达到目的。
然而,李清照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她小脸儿一红,娇羞低下头,小声说:“谁说我选定你了,八字还每一撇儿呢……”
说完,李清照转身,瞬间飘至庄周面前,给庄周吓了一跳,但知道她没有恶意,尴尬一笑化解。
“庄周姐姐,听闻您的厨艺不错,妹妹想吃鱼,早晨让明月去打了两条来,姐姐给我烧好不好?”李清照对庄周撒娇道。
庄周瞅了我一眼:“要不,我把这机会让给你?”
我苦笑:“我可不会做鱼。”
“快走啦!”李清照推着庄周,去了后面。
我再看向门口,燕雪樱已经不见,恐怕是去夏良月房间中翻找那张银行卡了吧,这个小财迷,偌大的殿内,只剩下我的赵东来两个小字辈,我借着些许醉意(跟他也是无拘无束惯了),又坐回太师椅,翘起一条腿,踩着椅子,嘚瑟道:“还不快给掌门跪下!”
“啊呸!给你牛的哟,”赵东来不齿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啊?”
“升官了么,怎么不是好事了?”我问。
“责任,懂不懂?”赵东来拍了拍自己肩膀,走过来,忧心忡忡地搂着我说,“洋哥,我跟你讲,你还不知道现在的紫阳门的敌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不就是龙组吗?”我皱眉。
“龙组?”赵东来摇了摇头,“小儿科罢了,你不懂江湖,我懂,江湖上很多门派,都和紫阳有过节,两位师祖在的时候,他们或许忌惮,不敢造次,可如果被他们听说紫阳门‘没落’到让一个绿气的年轻人充当掌门,必然会来寻你的麻烦啊!”
“那就是龙组+几个门派呗,那又如何?”我笑道,“难不成,江湖门派的实力,比龙组局还牛x?”
“你还真别小看了这些门派,”赵东来正色道,“江湖险恶,任意拉出来一个小门小派,都够你喝一壶的。趁着现在有易安居士坐镇,你赶紧跟你师父去昆仑修炼吧,好歹练到紫气境界,或可保住咱们紫阳的颜面。”
“你怎么不去?”我问。
“我去了啊,明月带我去的,要不,”东来指了指自己头顶,“我能这么快到达青气么?”
“我是说你怎么不练到紫气再回来?”我说。
赵东来苦笑:“如果我有那种天资,掌门就是我了!你个白痴!”
好像是在夸我,比他有潜力,赵东来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新的,拆开,递给我,两人在紫阳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对抽起来,相视无言。
我不说话,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越来越觉得迷糊,至于盯着牌位笑眯眯看着的赵东来心里在想什么,我并不清楚。
抽完一支烟,我寻找烟灰缸,东来说不用,直接扔地上就行,待会儿他扫。
我扔了烟头,扶着太师椅的扶手,站起来,走去大殿外面,清风小妮子还在扫院子,不过,她应该听见了刚才大殿内发生的事情,立起扫帚,对我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掌门。
我点头:“清风,你别扫了,落叶是扫不干净的,休息会儿,还没吃饭吧?”
清风点头。
“后面吃鱼去,”我已经闻到了后院传来的香气,“看你瘦的,多吃点!”
清风看了看自己略平的胸口,羞愧地低下头,一脸委屈地跑掉了。
紫阳门的人都很奇葩啊,我真不是嫌弃她胸小。
我坐在院子内的石头凳子上,深呼吸,做吐纳运动,这当了掌门,以后是不是得穿道袍了?
好像不用,夏良月就没穿,一身麻布长衫,中规中矩。
我低头看看自己新买的耐克运动鞋,还是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陈掌门?
正胡乱寻思着,燕雪樱和邵依柔跑了过来,雪樱脸色兴奋,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当当当当!掌门徒儿,卡找到啦!”
我点头,找到就找到呗。
“虽然说,这是紫阳的资产,而你又是紫阳掌门人,可我是你的师父呀,所以,交给我保管打理,我想你不会有意见的吧,乖徒儿?”燕雪樱摸着我脑袋,调笑道。
“……归你了,我有钱。”我苦笑。
“嘻嘻,那我就不客气啦!哦,对了,”燕雪樱把卡塞进口袋,从邵依柔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递给我,“这是你的快递,昨天到的。”
“快递?”我皱眉,谁给我送快递,而且还送这儿来了!
我接过来,是个不大的小纸盒,单子是确实写的我收,不过电话号码不是我的号码,是个固定电话,可能是紫阳门里的,我看见有电话线拉进了道观之中。
“是什么啊,拆开看看呗?”邵依柔好奇道。
我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准备用井中月划开包装,腰里空空的,对,井中月不在了。
还是先看看吧,万一是定时炸弹之类的呢?
快递单上有写,发件人叫黄之峰,从京城发来的,货物名称为:腰带。
腰带?呀!该不会是!
之前雷娜告诉我,蜂王从龙组局把我的武器给偷出来,并送来了紫阳宫,黄之峰,难道就是蜂王的化名?那家伙快成精了,它可是会写字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徒手撕开包装,里面是个精致的阿玛尼皮带的盒子,我拆开盒子,果然,井中月卷在里面,四周被泡沫充填,跟正常的顺风快递并无二致。
我拿出井中月,抖、抖,可能是手生疏了,抖了三次,它才硬起来。
“哇,这是什么,好漂亮的剑!”燕雪樱没见过我使用井中月,接了过去,仔细端详,看了三秒钟,她忽然把剑丢了出去,妈呀一声,躲在邵依柔身后。
“怎么了?”我问。
“剑、剑里有人!”燕雪樱惊呼道。
我白了她一眼,起身走过去,将插在青石板缝隙中的井中月捡起,剑身上,出现了赵处女的脸。
“好久不见。”我笑道。
“咦!”赵处女掩着口鼻,一脸嫌弃,“你喝酒了?”
“啊……是喝了点,你们都没事吧?”我关切地问。
“我们在里面,能有什么事儿?”赵处女笑道,“还想问你呢,这么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出什么事了?”
我正要跟赵处女简单交代一下这些天发生的剧变,忽然听见道观外面,传来一阵粗野的怒吼:“紫阳门两个老匹夫,在不在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