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王爷的长史,曾省行于公于私,都是和王爷为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爷有两个优势。”
“请讲。”
“其余三处王爷,和我们是世交之谊,而贾府以前的宁国公,荣国公原来就和老王爷交好。
至于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治国公府,修国公府,五家同样和我们王府走的勤便。”
还有一处缮国公石家,曾省行没有提,因为此家当年受到那件事的牵连,如今已衰败到底。
“有这几家,王爷的根基远不是他能比的。”曾省行用他代替了那个人。
“他的叔叔为他奔走多年,囊中至今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只有史鼎才算的上有些助力,还有一些个书呆子,不成气候。
而就是如此,史家还有一勋贵史鼐,如今为辽东经略,却从来没有表态过。”
听着长史一一的剥析,北静郡王的思路也清晰了起来,呼吸开始沉重。
“京营以前归贾府掌控,后来交给王子腾,现在落回太上皇手里,辽东方面,就算史鼐心向那人,但是辽东还有节度使,还有金州可以制衡。
忠顺王现在精力主要在陕西山西,而那里有王子腾可以制衡,金陵是贾府为首四大家族的根基之地,南方离京师太远,也不用顾虑。”
把形势讲了各通透,曾省行继续说道。
“所以王爷只要利用好第一个优势,他的那些势力就对王爷造不成威胁。”
水溶点点头。
“第二个优势,很明了又是最紧要的,那就是太上皇,他才是能决定所有的人。
而太上皇,谁也猜不到他如今对权势还像不像当年的那个地步,宁远烂在手里也不愿让人。
如果仍然如此,那王爷就胜券在握了,那人的叔叔为他奔走的越欢,他就越危险。”
“王子腾是九省统制,关系且深,所以我不担心忠顺王,金陵的确重要,但是核心是贾府,我会好好的拉拢贾府。
唯一可忧的就是史鼐,辽东精兵远超关内,我担心金州将军年轻,不是对手制衡不了对方。”
北静郡王担忧道。
“金州将军虽然年轻,但是出海以来无一败仗,如今治下军士五万,水师八千,史鼐就算心向那人,也不是那么好应对金州的。
只是此人窜起来太快,我们还没有和他打过交代,虽然贾府是他的恩主,安稳起见,我们需要好好的笼络一番才是。”
“我已经让王妃去了贾府,贾府的三小姐已经和此人定了亲。”
“不够。”
“那?”
“如今朝堂弹劾金州将军的奏疏很多,我得知没有人为其辩解,既然贾府选择明哲保身,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水溶这才笑道,“如此辛苦先生了。”
且不提王妃去贾府见探春,没几日,朝堂里就开始有人为金州将军抱屈。
“有功之士不赏,岂不令功臣寒心,以莫须有而打压功臣,和南宋奸臣有何区别?
朝堂诸公自毁长城,实乃误国之辈,辽东之患不能平,却能平伟力干才,请问诸公是国家的臣,还是老奴的臣?”
这篇奏疏闹得轰轰烈烈,连经常国子监的学生都开始大骂起来,把唐清安比作岳飞,朝堂诸公比成秦桧。
竟然有三五生员堵住了阁臣归途,质问他收了蛮族多少好处?
“岂有此理。”
阁臣大怒,命人把这几个生员下入大牢,谁知就像捅了马蜂窝。
这些人的同年,同科,同学,同乡,座师,恩师……,纷纷大骂起那阁臣。
一时间,这阁臣的名声坏的一塌湖涂,被人认为是大奸臣。
如此这般,谁也不敢在唐清安之事上纠缠,怕引火上身。
不久,一道任命就去了金州。
金州副总兵成为了总兵。
“混账。”
殿内,皇上大发雷霆。
“北静郡王是何意?安敢如此焉。”
忠顺王,史鼎,刘一儒都沉着脸,脸色十分的难看。
他虽然压下了金州将军的功劳,并不是对金州将军有看法,反而是出于一片公心,实则有维护之意。
现在北静郡王这么一闹,却坐实了他打压金州将军的意思,显得自己成了坏人了。
“此人混账至极。”
最令皇上恐惧的是,太上皇竟然没有阻拦。
要知道他前番,也是猜到了太上皇的想法,才顺着太上皇之意做的。太上皇难道是故意引诱自己这么做的吗?
很有可能。
嘴角颤抖,皇上睁大了眼睛,眼神透出了无助,惶恐,下意识的看向忠顺王,自己的亲叔叔。
忠顺王满腔的气愤,恨不得把北静郡王大卸八块。
一则恨他敢有不臣之心,二则恨他为了私利而误国。
金州本来就孤悬海外,唐副总兵独领金州,有其实却无其名。
而按照他的计划,到了给其名的时候,要么派人去分权,要么把他调回京师改为它用。
如今此人在金州名实俱全,再无制衡,实乃谬策。
“我要见太上皇,请他收回成命。”
忠顺王沉声说道。
史鼎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不要再违逆太上皇了,我会写信去给大兄,通过他和唐清安解释一番,告知皇上对他实则有爱护之意。”
刘一儒一言不发。
如今他更加坚定,勋贵不可靠,只会误国。
等到了皇上掌握大权那天,就是清扫轮廓,恢复清明之日,现在他有耐心等。
玄真观。
“小友,你最近来的可勤,可是有出家之念?”
贾敬打趣道。
“我是来求大师指点迷津的。”
陈德言笑道。
“朝廷之策一连三变,先是有要处罚我兄之意,才确定了不赏不罚,突然又赏了。
我前番听大师说,不赏不罚才是对我兄有利,如今突然又赏了,因此深感不安。”
贾敬闻言,笑容逐渐消失。
一股埋怨之心升起。
太上皇擅权,爱权,重权。
贾敬已然认定,太上皇才是如今大周最大的毒瘤,所有问题的根源所在。
旧事不提,派系不提,忠顺王才是老成之见,有利于国家之言,而太上皇竟然推出了北静郡王。
他想要干什么?
国家还能经得起他再一次的折腾吗?
辽东需要放权,但是也需要制衡。
就像辽西,有个辽东节度使,然后有个辽东经略,这才是治国之策。如今金州才新收复,孤悬海外,用前番御史的奏疏的理由,不赏不封才是上策。
朝廷上下一心,全力支持辽东消除蛮族大患,然后才是赐名金州将军,同时分其权的时机。
太上皇。
昏庸至极。
真的昏庸吗?
太上皇当政几十年,如何又不懂,不过新皇地位越发的稳固,权利越发的大了。
他感受到了威胁。
真是可笑至极。
“你大兄的翅膀可以展翅了。”
贾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朝廷的公文刚走到山东,金州的军报就先传了回来,老奴二十万大军进攻金州,请求朝廷支援。
金州将军的求援信送到了内阁,这些时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金州能不能守住。
要知道前番老奴二十万大军进攻辽西,北镇失去了大片土地,且损兵折将。
“北镇还有多少兵力?”
“至今才六万。”
皇上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萨尔浒损失了十几万精兵,来自于全国各地,沉辽之役又损失了十几万兵,其中辽兵占了一半。
上回蛮族进攻北镇,北镇又丢失兵力六七万,其中大部是辽兵,北镇只剩下三万余兵。
一年里也才新凑了三万兵,全部是辽兵,可见大周如今的难处。
无兵可用了。
面对金州的求援,朝廷无兵可派。
“告诉李达祖,前次金州救他,这回该他救金州了,趁着逆夷主力不在,至少把原来的土地都收回来。”
太上皇慢条斯理的说道。
北镇李达祖收到朝廷的急令,顿时感到为难。
金州去年北上打海州,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绝对优势打出来的胜仗。
这次老奴虽然主力尽出,但是各处还留有守兵,北镇如今新兵占了七成,守城都不足用,如何敢出城去打蛮族?
又不敢不尊,只能派了军队去试探一番,果不其然,吃了败仗灰熘熘的回来了。
幸亏留守的蛮兵谨慎,没有出城追击,才逃回来不少军士。
将领向李达祖抱怨。
“新兵太多,畏惧大于军纪,连城墙都没有摸到,徒留了伤亡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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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李达祖无奈的叹道。
他又如何不知北镇军队战斗力下滑的厉害。
老兵死的太多,精兵又不是靠训练能练出来的,他有心而无力,金州自求多福吧。
军队打的胜仗越多,就会翻倍的精锐。
因为全军很快都变成了老兵。
军队越打败仗,战斗力就会下滑的越快,因为老兵死了。
萨尔浒之战,不光是打没了十几万精兵的问题,这从全国各地调来的精兵,导致了大周国内各处野战军的战斗力直线下滑。
几十年前抗倭,十几年前平土司之乱等等,国内的军队战斗力并不低。
李达祖听说如今陕西的民乱,很多军队竟然畏惧不前,除了少数几支没有派兵来辽东的军队还能用,其余的都无法用了。
果不其然。
金州并没有等来援兵。
唐清安站在城墙上,看向新金的方向,那里已经被蛮族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