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鼎从宫中归来,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托人带了书信去贾府。
贾赦,贾珍,贾政三人,商议史鼎书信所说之事。
“原本事先提醒唐清安,让他做个准备,却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何必如此呢。”
贾珍郁闷道。
朝廷去年里,先后往北镇派了监军太监,委任了新的辽东巡抚,今年开始考虑,是往金州派太监还是官员。
“本来计划我们私底下运作一番,以山东巡抚监管金州,此乃上策,也提前告知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贾政对自己的女婿也有些不满。
两人,一个是唐清安的荐主,一个是他的岳父,倒是贾赦和唐清安没啥关系。
不过他反而为唐清安说起好话来。
“金州孤悬海外,不光要面对强敌,还要接应辽民,而朝廷屡次拖延军饷粮饷,换成谁也要急躁。”
贾赦哈哈笑道。
听到贾赦话,贾政和贾珍都不轻易开言。
府里,要论军中关系,贾赦的确是做的非常好。
如果不是异军突起的唐清安,贾珍和贾政的收获,将远远比不过此人。
京师的长安县节度使云光,山东的平安节度使冯胖子……
此人悄悄的恢复贾府原来在军中的故旧关系,和宁国府的贾敬,原来的谋划背道而驰。
不过就是贾敬,也没有想到异军突起的唐清安,太过光彩夺目,贾府如今的声势,藏也藏不住。
太上皇和皇上,还有北静郡王,都在极力的拉拢贾府,令他们非常的为难。
太上皇给了他们新的选择,北静郡王,同时故意放手让旧派勋贵恢复实力,以此断绝他们投靠皇上的路子。
以太上皇的性格,如果放在以前,金州唐清安敢上此奏疏,早就让他滚回京中叙职。
太多的妙处,让唐清安占尽了天时啊。
可是他们不敢做出决定。
皇上毕竟登基这么多年,大义之下无人可轻动,哪怕是太上皇也如此。
不然太上皇为何做这么多私下的举动,不就是没有把握么。
虽然如此,他们更不敢违背太上皇。
“唉。”
贾政叹了口气。
他现在十分的迷茫,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因此不敢踏错一步,落得以前贾敬的结局。
贾珍听到长辈的叹气,知道他为何叹气,他同样受此困。
“你们就是顾虑太多,事已至此,就当学甄家,旗帜鲜明的支持太上皇。
就如现在,我们不作出决定,在皇上眼里,和支持太上皇有何区别?
我们不动,就是帮助太上皇。
不但不能得到皇上的谅解,同样还引起北静郡王的不满,实在是不可取。”
“话虽如此,可是哪里敢妄动呢。”
贾政劝道。
听完贾政的话,贾赦摇了摇头。
他这个弟弟,读书读的太过迂腐了。
“天机谁能确定?”
贾珍笑着为贾政辩解。
“我父亲旧事且不提,前番长安府知府的小舅子求到我们这里,原想着交好知府,得罪一个去了职的守备罢了。
琏二弟出了门,叔让大妹妹出面,走了长安节度使的关系,压服了那原守备。
可是谁能想到,此人竟然暗中投靠了忠顺王,现在调到了军营担任游击。”
听完贾珍所言,贾赦不以为然。
这事是自己同意的,虽然事先没料到,但是发生都发生了,就算得罪了一个游击,那又有什么的。
他看向贾珍。
“既然如此,那更应该表露态度,如果支持皇上,我们家现在这等权势。
又是老派勋贵之首,未来必定首当其冲,到时是何结局,完全就看皇上的心意。
当初你父亲之策,让我们主动减除自己的羽翼,保全家族,可是他也没有料到如今的局面不是?
太上皇都这般年龄,还放不下权利,并且完全不顾朝局,现在形势到了如此。
我们就是关起门来,以后皇上当了权,还是放不过我们。”
听到贾赦的话,不管是贾珍还是贾政,都无言以对。
根子还是出在太上皇身上。
太上皇的阳谋,让朝堂的局势变化莫测,皇权无法一旦平稳交接,那么京城将会迎来腥风血雨。
京城都乱了套,哪里还管的了地方。
所有人都不明白,太上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人总是要死的,难道真的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吗。
这大周可是他的祖业。
皇宫。
哪怕还是夏日,太上皇都穿了厚厚一层的衣服。
戴权为太上皇抚背,看到了太上皇身上的咖痕,令他暗自触目惊心,又若无其事的。
“嗯。”
太上皇时不时因为疼痛,发出阵阵的呻吟声。
阁楼里,周边的太监都异常安静。
现在太上皇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谁也不敢引起太上皇的视线。
“裘世安又去了皇帝那里问安了?”
终于。
太上皇平静的问道。
“回圣人,裘世安这个月去了七八回了。”
“哼。”
太上皇冷哼一声。
“朕提拔的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心思野咯。”
“狼心狗肺的杂种罢了,回头奴婢帮圣人捻死他。”
戴权笑道。
太上皇看了眼戴权,又闭上了眼睛。
是啊。
都认为他要死了。
身边的最亲信的老太监,不也是在为自己寻找后路么,见天的去北静王府问安。
不过北静郡王不足虑。
他能有什么根基。
就算让他当了皇帝,哪里有资格对抗自己,还不是自己手里一颗旗子而已。
太上皇有些后悔了。
从年幼时,就有人告诉他,他未来将会是这片天下的共主。
所有人都在巴结他。
自己年轻不懂事,跟随太监们胡闹,伤了根基,以致于断了后。
无子嗣的皇帝。
遍观史书,结局都不好。
那些个坏了他根基的太监,下场最后都很惨,一家家都被他收拾的干净。
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后。
可是他是谁。
所有人都说的,天下的共主。
就算没有子嗣,他仍然是天下的共主,谁能反对他,谁有资格反对他。
一个又一个冒出野心的宗室,都被他压了下去。
那年他重病。
哼。
都以为能让实力最强,众望所归的忠顺王承袭自己的皇位,以稳定江山。
放肆。
只要自己还活着,谁也别想从自己手里夺走自己的皇位。
可是当初自己的确病重。
人心不在。
为了挽回局势,他顺应形势,故意的召见了忠顺王,一番话安抚了忠顺王。
等他再也没有防备,所有人都认为顺理成章之时,让他再次进宫,命准备好的太监们一举拿下他,以谋逆之罪当场棒杀殿外。
趁所有人反应不及时,从旁系宗室里,挑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年幼丧父的木偶,昭告天下他乃太子。
是啊。
他又活了过来。
权利仍然还在他的手里。
这就是自己与天争的胜利。
如今又到了一个轮回,所有人还是认为他要老死了。
太上皇不想死。
没人关心他的想法。
他还要和老天争一次,全力以赴的去争。
“去请老神仙。”
太上皇突然说道。
前番,因为老神仙的药引子没有发挥作用,太上皇并没有怪罪老神仙。
听到太上皇的吩咐,戴权知道太上皇又起了心思,想到那些从民间征集来的宫女,连他内心都有些不忍。
不过他不敢劝。
戴权点点头,命太监们去请。
“你亲自去,要虔诚,要恭敬。”
太上皇疲惫的说道。
才说了几句话,太上皇就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京城没有不透的风。
当传起皇宫即将从民间挑选女儿,年龄在金钗之年时,引起了大的骚乱。
特别是家中正好有这个年龄女儿的,纷纷抢着把女儿嫁出去,哪怕才只是金钗之年。
京城里,到处都是红妆。
唐清安没等来朝廷的工匠,也没有等来众人所预料的叱责,更没有等来朝廷要对金州派官员的消息。
彷佛无视了唐清安的奏疏。
既然如此。
唐清安直接派了人,去山东,金陵的船厂,放肆的招募工匠,并且承诺帮助迁移家人到金州。
这两地一个是京师所在,一个是南方重心,所以南北最精湛的工匠都在这两地。
大周的工匠,为官府干活是没有钱的。
这是服役,自带干粮义务劳动。
所以大周的工匠们过得很困苦,家家都极为贫穷,原先就有大量的逃户。
哪怕被抓到后会引起重罚,仍然杜绝不了。
现在有了金州来的人,不但承诺有月钱,还能照顾家人,一时间踊跃者众。
连已经逃往民间藏匿的匠户,也大着胆子偷偷跑来联系。
又有山东苏观,金陵甄家,扬州林如海,应天府贾雨村等,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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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经下,连那些胆小老实的工匠,都动了投奔金州的心思。
从登来的码头,金陵的码头,一船船的工匠发往了金州。
到最后不光是船匠,连军匠都跟着跑了。
苏观还是参政时,唐清安就拜过他,看着他一路成长,山东和金州隔海相望。
因此比旁人更加知道金州的形势。
他以前就为金州大开方便之门,早就被人贴了标签,遮遮掩掩还不如帮到底。
至于金陵甑家,因为前番为冯唐讨了贾府的人情,这一回就当做还了。
林如海受金州救命之恩,且同为贾府女婿,能坐稳巡盐御史的职位,当然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
巡盐御史按照制度,只有一年任期,但是这不过是因为巡盐御史地位太重要,所以定下的牵制。
并不是真的只做一年官,朝廷如果没有要改派人选的意思,就可以一直连任。
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这些年,可见其手段。
至于贾雨村。
那是做官做油了的,只会往外派人情,不会得罪人情。
一船一船的工匠,船匠,军匠。
令整个金州官员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