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祝唐梨大四那年,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接触到更大的资源,她才开始没由来的心慌。
也和钟则提过一两次,但他总是以敷衍的态度,随便说几句搪塞的话就将话题揭了过去。
有好几次,她都觉得是钟则对自己不上心了,就等着他开口说分手,可她耗不起了,娱乐圈这一行吃的就是青春饭,要是钟则耗上她个七八年,她上哪儿去哭。
可是她当初人有点犯傻,经不起钟则几句花言巧语,就签到了钟则的公司底下,经纪人也是钟则给她亲自指派的。
如果公司不给她接戏,她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好当时蓝萃给她介绍了一个以前认识的导演,专拍文艺片的,手底下捧出来的女星大多靠脱出名的,但是口碑好。
当时祝唐梨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先接触下来,毕竟剧本她看过了,确实还可以,如果不是凭借蓝萃的关系,她可能压根没资格试戏。
但是当时这事儿她没告诉钟则,也没给经纪人讲。
因为她觉得,凭她和钟则的关系,她先斩后奏也应该没什么,而且本来就是公司不给她安排通告。
才签约的前两年还好,戏源虽然少,但总归算是有,但尤其是这一年,她连个广告约都接不到了,倒不是公司没资源,更像是刻意不给她排那样。
他公司在内娱越做越大,而老板的女朋友却越来越糊,有时候她真挺搞不懂钟则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敷衍她,也得拿点态度出来敷衍吧。
戏是她私底下接的,饭局自然也是她私底下参加的。
“小梨呀,这部戏你好好拍,明年的飞天奖肯定都是你的了啦!”说话席间,投资商的手不停在女人大腿上有意无意地摩擦。
祝唐梨瞥眼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她入行早,什么把戏没见过,揩两把油的事儿,就当她赏狗了。
皮笑肉不笑是她惯会捏拿的本事,端着酒杯,装作不经意间躲过男人的咸猪手:“那我还得多谢李总了。”
男人起身与她碰杯,酒场来回,她从小就跟着蓝萃学,不能说是千杯不醉吧,但也比寻常人的酒量好上不少。
但一般这种没熟人的酒局,她都不喝,三撞两撞的,酒都洒了一半了。
再佯装用纸巾擦擦嘴,便将嘴里的酒吐了个干净。
一般这些个油头猪脑的男人,出门在外,不过是要两分面子,如果不是铁了心要睡人,哪儿会管祝唐梨真喝还是假喝的。反正她把谄媚谦卑的态度放出来了,那些个人心里头的虚荣心爽了,便也不会多为难她。
祝唐梨是这样想的,但恐怕别人不是这样认为的。
坐她对面那个男人忽然来一句:“我前阵子听说祝小姐不是和君逸的钟总有关系吗?怎么会来接我们这种小投资的戏?”
话落,大家的视线都朝她这儿望了过来,眼神分明都变了几分。
谁不知道,如今的内娱,几乎是君逸一家独大,可想想看,君逸才上市几年就能做到这份儿上来,也不知道该说是钟则有手段,还是背后靠着钟家这座屹立不倒的金山才能短短几年就混到这份儿上来。
听到这话,刚才坐祝唐梨身边揩油的男人也端正了坐姿,收回了自个儿的手。
不确定地开口问了句:“小梨真和君逸的那位有什么关系?”
祝唐梨明显愣了两秒,随后扯了扯嘴角:“怎么会······”
明显这话一出,大家伙的气氛都要活跃了一些,尤其是刚才问话的男人,不着调地开起了荤腔:“李总,你可就说错话了,什么小梨呀,我看啊,明明是大梨子才对!”说完还不忘暧昧地往她胸前一扫。
众人都在笑,祝唐梨没笑,暗暗握了握自己手中的酒杯。
见祝唐梨没什么反应,坐她身旁的男人又准备动手,这次比先前那次更加过分,手径直朝她伸来,暧昧不言而喻。
她忽然笑笑,笑自己真他妈是个傻子,一般这种酒局,公司怎么也会找几个人来看着,偏她是私底下接的戏,自然没人管她,大家的主意也就打在她身上来了。
忽然起身,直接将自己酒杯里的酒水泼到了男人的身上,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就准备走人了。
算了,吃这种咸猪手的苦,还不如好好当钟则的金丝雀,至少还高人一等。
被她泼酒的男人一瞬间懵了,随后回过神来便开始破口大骂。
场面一时混乱,大多数人是在看戏,也有人拦着祝唐梨的去路,毕竟那位李总可是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要是把他得罪了,估计这部戏也不用拍了。
“贱人!当了b子还要立牌坊?像你这种出来陪睡的,老子见多了!”他连忙接过旁人的纸巾擦了擦脸。
祝唐梨双手交叠,看他叫嚣,勾着烈焰红唇慢悠悠地回:
“看看你那肥如母猪的臃肿身材,再看看你那连狗都不瞧一眼的模糊五官,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
被人称作李总的男人一时气急败坏,作势要冲上来打她,被身边人拦着拉着。
也有人劝祝唐梨,说让她卖个乖,反正刚才不也卖乖卖得挺好的吗?这种时候何必这么矫情。
真是不好意思,早几年,她还真就继续装腔作势忍着算了,这几年,跟了钟则之后,还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就矫情起来了。
“老子今天还就放话了,祝唐梨,我要是搞不到你,这戏也别拍了,违约金我要你翻三倍不止!”
祝唐梨眯了眯一双狐狸眼,双手交叠的手指不禁掐了掐掌心。
三倍违约金?凭什么?
祝唐梨的脾气一向是有些直接的,甚至有些火爆,李总刚说完话,祝唐梨就将手里的限量版爱马仕扔到他那副恶心人的嘴脸上。
扔了还不忘可惜,那可是钟则上次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稀有birkin bag,一两百万就这么砸了狗,真是有点心疼呢。
“贱人!你看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她刚想抄起凳子就往人身上砸,谁知道外头男人慢条斯理地先说了话:
“哦?我倒是不知道李总是有几十个亿的身价了,弄得起我钟则的女人。”
闻声,她松开了手里的凳子,先是舒展开了一口气。
可转头一想,这事儿她没告诉过钟则,那人怎么知道的,心里便开始一阵拔凉。
男人一身矜贵的西装,似乎是刚应酬完,半敞开着外套,露出深蓝色马甲,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商人的傲慢与斯文,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一贯的捉摸不透。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祝唐梨都认得。
他先是看了一眼祝唐梨,祝唐梨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努力将视线移向别处。
钟则也没说什么,只是蹙眉扫视了一下众人。
有几个眼熟的,自是认识他,没开口说话,也有不认识他的人,小声议论这人是谁,刚还气急败坏的李总怎么跟猫见了耗子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钟则冷冷看着一身狼狈的“李总”,淡淡开口:“包。”
“李总”先是愣了两秒,随后像孙子似的,立马弯身捡包,递到钟则的手里。
钟则没接,大概是嫌脏了,身后的助理接了。
这几年,圈里的人都知道钟则这人看起来就像只笑面虎,对谁都给两分面子,但是一到关键点上,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经常断人后路,这种人一般是没什么前途的,可钟则这人就是这么巧,总沾点财运,顺风顺水的,公司也是越做越大,不少人都看他君逸的脸色做事。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个钟家,这么殷实的家底,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他也没给在场的人难堪,领着祝唐梨便走了。
祝唐梨知道这事儿自己缺理,大气儿没敢喘一个,小心翼翼地跟在钟则身后走。
他是生气的,连周遭的气压仿佛都低了些。
从出酒店,到上车,到回家这一路中,两人半句话都没说,钟则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享给她,自顾自地看报表。
一直到回公寓,他沉着脸进客厅,祝唐梨紧随其后。
一瞬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便不如由自己打破这尴尬的场景,讪讪开口:“钟则,我知道我这事儿做的不对,但是你也有不对,你之前明明就答应过我······”
“祝唐梨,就拍些整日和别人亲亲我我的戏有什么可追求的?你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我养你这辈子无忧,巴黎的时装周,戛纳的红毯节,还有你喜欢的爱马仕,只要你肯哄我,你要什么我不给你?”他发怒,扯了扯领带。
随后还觉得不足以泄怒,大掌一挥,将一旁的花瓶摔到地上,花瓶剧烈的破碎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祝唐梨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这一秒暴怒的钟则,足以打破她对他先前所有的印象,仿佛那个斯文儒雅,谈吐有礼的人根本不是他。
她拿起自己包包,不可置信地说:“钟则,你真的疯了。”
她从未看到过他这样。
转身之际,却被男人一个劲儿就拉了回来,反手将她压在门框上,她拼命挣扎却无果。
“钟则,你说过的,你会捧我。”一瞬间,她眼眶里就聚集了泪水,像是自己受到一场巨大的欺骗。
钟则伸手,大掌轻轻摩擦着女人的肩头,一脸公事公办地说:“就算把你捧红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名和利。”
随后他看祝唐梨蹙起的眉头,又缓了缓语气:“何必呢,你要的我都给,别拍戏了好不好?”
“那之后呢?如果你哪天不喜欢我了,一脚就把我踹开了,到时候我人老珠黄,你再让我去跑龙套吗?”
他笑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唐梨,我对你,不会那么小气。”
“钟则,妈的你这人有病!”
其实不是她有多热爱拍戏,相反,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份简单的事业,因为是妈妈从小塞给她的东西,格外顺手,所以就一直拍着。
到现在,她的气愤更多的源于钟则的欺骗,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儿。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祝唐梨明净的脸蛋,却被她躲开,男人的嗓音总是带着像魔咒般的诱惑力,轻轻贴近她:
“我跟你说真的,我养你一辈子,别拍戏了,听话行不行?”
她横眼看他,大概是这两年真被钟则养得太娇惯了,脾气一上头了压根止不住,反手就给了男人一巴掌,咬牙切齿:“我要是不听话呢?”
钟则没想到她会动手,微微偏头,痛感还未消散。
祝唐梨盯着男人的眉梢看,他转头回来的那一瞬间,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她心里头没由来地慌了起来。
如夜色之中,被一条潜伏在暗夜之中的黑曼巴盯住了一般,他的蛇信发出声响之时,便要大难临头了。
偏的祝唐梨也是不肯服输的主儿,心里虽然怂,但还是却装作一脸勇敢的模样直视着钟则。
他伸手,擦了擦唇角,他矜贵惯了的。
没人敢这么跟他动过粗,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咬到了唇角,嘴里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迹味。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祝唐梨的后背像是被冰冷的蛇身给缠住了一样,怕得刺骨。
他的金丝边框眼镜也歪了,他单手取下,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视线一时变得模糊,可祝唐梨妖冶明净的脸蛋却无比清晰。
“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他缓缓开口,扯着唇角,血珠不间断地渗出,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黑曼巴咬住猎物后,一招毙命的模样。
仿佛从那一刻开始,祝唐梨才重新认识这个男人,所有的温文儒雅不过是他包装的外壳,而外壳之内,仿佛是病态的嗜血动物。
当钟则的大掌覆上她白皙的脖颈之时,仿佛像蛇信已经攀上了她的动脉,只要轻轻一咬,毒液便会灌入全身。
他轻轻靠近她,随后撕咬着她的耳垂:“宝贝儿,一巴掌,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