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头赶紧站起來,局促道:“这是干啥呢?你们都是大干部,俺老汉可当不起。”
关山海严肃的说:“怎么当不起,这些老家伙参加革命都比你晚,你是我们的老排长,我说老排长啊!这回來了就别走了,住在我这儿,把重孙也接來,上学参军的事儿我全包了。”
老程头摆摆手说:“城里住的憋屈,不如山里舒坦啊!再说俺进省城是來告状的,事儿还沒办成呢?”
“告状,告谁,给我说道说道,我看能不能帮上忙。”关山海立刻來了兴趣,转而又对身后一个老头说:“老王,你家大小子不是省高院的么,你也來听听。”
一帮老军头都坐了过來,听老程头说事儿,以老程头的角度來叙述这件事情,更能让这些老家伙产生强烈的共鸣和愤慨,老子们豁出命來打鬼子,到头來连个烈士墓都修成了豆腐渣,这还不算,还欺骗人家孤老头的钱,这帮龟孙子王八蛋,简直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听完之后,关山海气的浑身直哆嗦,站起來來回走了好几圈才稍微平息一点怒火,恶狠狠地说:“要是我当年,早把他们给毙了,老排长,这事儿你放心好了,交给我们这帮老家伙了,不把他县长的乌纱帽摘了,我跟他姓。”
其余的老军头们也愤愤然,对地方上的贪污腐败现象极其的不满,老子们打下的江山,就由着你们这群王八蛋可劲的糟蹋吧,别以为我们离退休了就说不话了,这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收兵。
关山海马上成立了前线指挥部,分配这帮老军头工作,联系法院检察院政法委,可别小看这帮老家伙,他们的旧部门生,儿子女婿可都是社会上混的不错的人,单就一两人來说,或许还不成气候,但是这么多人拧成一股劲,这股能量可想而知。
关山海又公务班抬一张行军床來,让老程头晚上就住在家里,老头子自己也是常年睡行军床的,说睡别的床不自在,老程头呵呵一笑,说我什么都中,就是在地上凑合一宿都沒事。
一帮老头就不误羡慕的问起老程头的养生之道來,老程头侃侃而谈,说自己从十來岁开始就坚持练功,无论寒暑从不间断,山里土地少,就进山打猎贴补家用,本來有一支毛主席颁发的半自动,后來县上稽枪就给缴了,追不上猎物咋办,就拿两条腿撵,把猎物撵累了就成了。
最近几年县里流行吃野猪肉,村里会打猎的后生不多了,还是老程头亲自出马,用陷阱和猎叉打下一只只野猪,走几十里山路扛到乡里换钱,给村里的娃娃们买铅笔簿子。
一帮老头听的唏嘘不已,看看人家老排长的身子骨,健硕的简直像个三四十岁的壮年,反观自己,锦衣玉食下却有了各种慢性病,高血压糖尿病前列腺肥大,仔细一想这命运还是公平的,虽说老程头沒享过福,但是身体一辈子健康,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福分啊。
老程头乡下人口才不好,不会替自己吹嘘,刘子光看着着急,便插言道:“程老爷子身子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几个月前在野猪峪和当年的日本宪兵队长比武,一刀就把老鬼子给劈了。”
“还有这事儿,快讲讲。”老人们瞪起了眼睛一脸的神往。
老程头笑笑不愿意说,刘子光便替他把整个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老人们听完之后大呼过瘾,关山海更是站起來说:“就为这个,晚上就得连干三杯。”
一帮老头兴高采烈,关涛和皮天堂却在一边打起了呵欠,关山海不满的看了大孙子一眼,说:“小涛,去联系饭店,晚上我请老战友们吃饭,给我订个好点的地方。”
关涛心说这个我拿手啊!站起來回道:“爷爷放心,包您满意。”
关山海又说:“怎么虎头还沒回來,给他打电话催催。”
正说着门外有汽车响,关野回來了,进屋之后先给各位老爷子打招呼,然后以眼神暗示关山海进房间说话。
关山海说:“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关野吞吞吐吐的说:“冯部长说这件事比较为难,上半年已经特招了三个干部了,这个口子不能再开了。”
关山海顿时暴怒,把手里的茶杯摔了个粉碎,喝道:“他们特招的都是什么玩意,什么选秀冠军,通俗歌手,快男超女,难道就凭这些不男不女的家伙去打仗,去保家卫国,我特招一个神枪手反倒成了走后门,以权谋私了,他妈了个巴子的。”
“爷爷,您消消气。”关野和关涛好久沒见爷爷发这么大火了,赶紧过來劝。
“别劝我,我冷静着呢?给罗克功打电话,我找他直接要名额。”关山海摆摆手说,气归气,这些年來看不过眼的东西多了去了,日子还是一样得过,谁让自己离休了呢。
“罗副司令在首都开会,联系不上。”关野说。
关山海沉吟片刻道:“老排长,你几十年如一日,看护赵司令的坟墓,你可知道,赵司令还有后人在世的。”
老程头惊讶了:“赵司令有后,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关山海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赵子铭原本是主力团的参谋,已经结婚的,后來他接受任务去敌后发展根据地,爱人生了个男孩,一直父子沒见过,再后來赵子铭牺牲,遗腹子辗转被别人收养,文革时期还听人提过,一转眼这么久过去了,即便在世也是古稀老人,这么着吧,这事儿我帮你打听着,如果有机会,让赵司令的后人去拜祭一下祖先,也是一件好事。”
……
当晚老程头就住在干休所,本來老头还想让刘子光也住在家里,但是却被关涛劝阻了,说你们老年人自己玩,我们年轻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天天听你们讲那些老掉牙的事儿,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脑仁生疼,晚上说啥都得出去换换新鲜空气了。
关山海也就不再阻拦,但是严令不许再开自己的专车出去,关涛自然满口答应,他连弟弟的军车也不动用,自个从车库里开出一辆英菲尼迪m35來,别看这车不起眼,车标跟奇瑞似的,价钱可不便宜,六十几万的进口车也不是一般人开得起的。
关家两兄弟再加上刘子光和皮天堂,四人驾车前往省城最上档次的饭店用餐,省城的馆子就是高档,装修豪华不说,价钱也高出江北市一大截,关涛是事业有成人士,在家慑于爷爷的威严不敢乍翅,在外面就哆嗦起來了,拿着菜谱豪气十足的说:“给哥照菜谱來一遍。”
他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了,服务员都认识他,身材高挑穿旗袍的点菜员吃吃的笑,说关老板又拿我们开玩笑。
关涛正色道:“开什么玩笑,这是我请來的贵客,哪能慢待了。”
关野说:“好了大哥,随便点几个菜就行了,都是自己人。”
关涛这才收敛起來,点了几个有代表性的特色菜,又要了两瓶红酒,这才拆开一包烟洒了一圈,和刘子光攀谈道:“刘弟,当兵其实沒啥意思,你真想有发展,我给你推荐个活儿,我朋友开了一家保安公司,专门承接国际性保安业务,那些国际港台影星來咱这边,都是他们公司承担保安业务,你别小瞧当保镖的,薪水按小时拿,底薪就上万,不比当兵强多了。”
刘子光笑笑沒说什么,关野不高兴了,反驳道:“保镖怎么能和军人相提并论,拿钱再多,还不是别人的看家狗,军人是有荣誉感的。”
关涛冷笑道:“这年头,你跟我讲军人的荣誉感,荣誉感多少钱一斤,给我打包來两吨,我告诉你,你哥哥我不是沒当过兵的人,部队里的这套东西,我比谁看的都清楚,现在不是当年了,军人的荣誉感,早tm被狗吃了。”
关野愤然起立就要离席,刘子光和皮天堂赶紧打圆场,一番相劝兄弟俩才不再提及此事,饭菜陆续上來,果然都是精致菜肴,由于气氛不对,大家都是浅尝辄止,两瓶红酒只喝了一瓶,勉强吃完,关野就推说部队熄灯号前必须回去,关涛也不留他,说你赶紧回去了,和你这个老古板在一起我们玩的都不尽兴。
关野冷哼一声,不搭理他哥哥,走到刘子光身边说:“你当心些,我哥哥他们喝多了酒就喜欢闹事的,万一有事,你别跟着他们闹,先走就是。”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我有数。”
关野打车走了,关涛这才放松下來,哈哈笑道:“我这个弟弟啊!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玩意,跟老顽固似的,他走了才好,咱们能放开玩了,对了刘弟,下面安排什么节目,你是喜欢洗澡呢?还是喝酒,要么唱歌,蹦迪,咱们省城玩的花样可比你们江北多的多。”
皮天堂扑哧就笑了,说:“涛子,你可能误会了,刘子光可不是什么国营厂的民兵干部,他手底下洗浴中心、饭店酒吧物业公司都有,身价可不比你少多少,什么世面沒见过,咱还是消停点,就喝点酒算了。”
关涛做恍然大悟状:“哎呀,我眼拙,我说嘛,刘弟气质就和一般人不同,原原來还是同道中人,我也做点小买卖,全靠朋友帮衬,那这样吧,咱就去酒吧喝两杯聊聊。”
三人來到一家灯红酒绿的酒吧,看门口停着的汽车就知道档次不低,关涛也是这里的常客了,服务员很麻利的给安排了位子,关涛点了一打啤酒,刘子光习惯性的四下里打量一番,寻找着发生意外时可以迅速离开的通道,却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方霏的小舅舅,正拿着酒瓶子高谈阔论,身边坐着几个人,穿着白衬衣和西裤,打扮和酒吧气氛格格不入,其中一个人皮包上还印着“南泰县宣传工作会议纪念”的字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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