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鼓掌,李书记志得意满的扫视一周,接着说:“臧主任已经安排好了,下周中央领导将会抽出时间在中南海办公室接见我。”
大家交换一下震惊的目光,再次热烈鼓掌,李书记受到中央领导的欣赏,今后的仕途肯定一片光明,下一届进省领导班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搞不好几年后就是封疆大吏,一省父母官了,那时候手里的权柄更大,可以圈更多的地,搞更多的工程,出更大的政绩了,大家都是从龙有功的旧臣,李书记又是个讲义气的人,肯定会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
众人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纷纷以眼神示意聂总出來代表大家说两句,聂万龙作为在座实力最为雄厚的企业家,当仁不让的站了出來,举起酒杯说:“李书记,我先表个态,不管您在哪里做领导,我们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您,你要进省,我们也进省,您要进京,我们也进京,坚决做好领导的后勤工作,我们就是您的勤务兵,随叫随到,绝不含糊。”
李书记脸上浮起了矜持的笑意,端起酒杯和聂万龙轻轻碰了一下,大度的说:“也不能那样说嘛,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合作伙伴嘛。”
说着指着满桌子基本上沒动的丰盛佳肴说:“别客气,吃,吃。”
刚才臧主任讲话的时候,众人根本沒敢动筷子,现在李书记在场,众人依然不敢动筷子,只是象征性的举起筷子随便夹了两下,一桌子价值数万的酒菜,就这样浪费掉了。
为了保持领导的威严,李书记并沒有和众人一起用饭,而是推说另有重要安排,带着随行人员退席了,只留下赵秘书招呼大家,李书记一走,现场最大的领导又换成了赵秘书,刚才还曲意逢迎的赵秘书立刻昂首挺胸,颐指气使,扫视一圈之后,忽然发现桌上少了一人,至诚集团的代表刘子光不知道啥时候退席了。
“不成器的家伙。”赵秘书暗骂一声,这次见面会其实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挑中的这些家企业不光是來买单这么简单的,而是李书记的智囊团选中的战略合作伙伴,本來里面沒有至诚集团的份,后來李书记考虑长远发展不应该拘泥于一些底下人的一些私人恩怨,在自己的班子里面至少应该有两家开发商互相制约才符合自己的利益,这才便宜了至诚集团,为此赵秘书还很是不舒服了一段时间呢?但为了李书记的大局,还是默默地接受了现实。
刘子光很沒有礼貌的不辞而别,正好给了赵秘书借口,至诚集团完全沒有诚意支持李书记,等有机会把这件事情反映一下,让李书记放弃他们算了。
宴席过后,几位企业家很有默契的留了下來,分别找赵秘书谈话,其实也沒什么好谈的,就是把现金或者银行卡私下里交给赵秘书,或者十万二十万,或者五十万、六十万不等,大致作用相当于美国的政治献金,亦或是中国古代的投名状。
赵秘书心照不宣的照单全收,然后大家握手告辞,各人去玩各人的,当然首要任务是把肚子填饱……
……
臧主任离开的时候,刘子光就已经等在大厅里了,看到臧主任上了一辆放满车证的黑色奥迪之后,他也招了一辆首都常见的现代出租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的车。”发觉司机的眼神有些怪异,便又加了一句:“朝阳分局的。”
司机嘿嘿一笑,一拍方向盘说:“我就知道,警察办案是吧,前面那辆车绝对有问題。”
刘子光问:“你怎么知道有问題。”
司机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说:“这京a8打头的车要搁古代,那就是中堂大人的绿呢大轿,有专职驾驶员开车的,可您瞅这车,司机整个一小混混,头发整的跟tm鸡窝似的,哪个领导能配这样的司机,不过这车开起來特横,自个怎么舒坦就怎么來,哪有警察就在哪儿违章,刚才丫还在路口别了我一下呢?差点追尾,所以这车应该是有关单位给领导家属配置的,而且是素质特低的那种衙内,这些衙内都tm一帮畜生,肯定是犯了事了您才盯着他的。”
刘子光一笑,不置可否,前面那辆奥迪如同游鱼一般在车流中穿梭,时不时跨越双黄线逆行,首都的交通状况很差,出租车又不敢随意违章,所以跟了几分钟就看不见前车的影子了。
“哥们,对不住了,咱这车不行啊!要是给咱也弄一警备牌子,绝对跑不了丫挺的。”司机很抱歉的说。
“沒事。”刘子光甩下一张五十元钞票就要下车。
“等下哥们。”司机把钞票拿起來递回去,说道:“抓住那小子,好好地办他,给咱开出租的出口气,也给你们交警兄弟出口气。”
刘子光笑笑,接受了司机的好意,把钱收回,继续步行往前走,幸运的是,走了几十米后,在路口发现了那辆奥迪车。
奥迪停在路边,臧主任自己从里面打开门,从后座钻了出來,趴在司机位子旁边点头哈腰说了些什么,奥迪车绝尘而去,臧主任犹自在后面挥手,随后才拍拍屁股,把西装褂子搭在肩膀上,领带解下來塞在口袋里,摇头晃脑的在街上走着,首都的九月依旧酷热,臧主任的白衬衣都被汗塌透了,看起來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国务院大干部的派头,分明就是个拉保险跑街的。
刘子光一路尾随,就见臧主任走到煎饼果子小推车旁边,从口袋里抠出几枚硬币,买了一个煎饼果子,蹲在路边就狼吞虎咽起來,三两口吃完,拿油手擦擦嘴,又在路边电线杆子上蹭了两下,这才哼唱着智取威虎山,一路远去了,他根本也沒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臧主任溜溜达达,上了一辆开往大兴的郊县长途汽车,破破烂烂的汽车晃悠了个把钟头终于到了地方,臧主任随着人群走下汽车,白衬衣已经从裤子里拉出來了,裤脚也高高卷起,看起來和当地环境已经融为一体了,他走到一处露天西瓜摊边,熟稔的和瓜农打着招呼,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西瓜,丢下两块钱就走了,路过亮着红灯的洗头房时,还充满向往的往里面瞄了几眼。
终于,臧主任走到一处出租屋旁,掏出钥匙拧开挂锁,哼着小调进了屋,刚要脱衬衣呢?忽见发觉身后多了一人,他也沒当回事,把汗臭哄哄的衬衣扒下來扔到床上说:“房租缓缓再交,这礼拜哥手头紧。”
身后那人很客气的答道:“沒关系臧主任,回头您打个电话让国务院办公厅的同志送几百块钱还不是小事一桩。”
臧主任一愣,脱口而出:“你认错人了吧。”
“不能吧,我可是一路跟着您到大兴來的,对了,一个煎饼果子管饱么。”
臧主任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镇定下來,叹口气说:“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公安部正厅级侦察员,正在执行秘密使命,希望你能配合我。”
刘子光冷笑:“巧了,咱还是一个系统的呢?”说着抖出警徽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臧主任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小眼睛眨巴了几下,又慢慢恢复过來,笑呵呵的说:“兄弟,别闹,自己人。”
“谁和你自己人,暂住证拿出來。”刘子光忽然变了脸色,指着墙角喝令臧主任蹲下,又掏出手铐晃着,臧主任无比熟练的抱头蹲下,老老实实的说:“身份证在西装口袋皮夹里,暂住证过期了还沒办,这些事儿都是老陈张罗的,我啥也沒干啊!”
刘子光把臧主任的西装挑了起來,这是一件新买的雅戈尔套装上衣,薄型纯毛料,看新旧程度应该是沒穿过几水,并且刚刚熨烫过,与之相比,臧主任的皮夹子就寒酸了许多,是个地摊上买的山寨人造革货,里面装着身份证、月票卡,一张青年的照片,看模样分明是臧春生年轻时候的翻版,还有几张零钱,总额不超过一百,看來臧主任手头紧倒也不是虚张声势。
抽出身份证一看,原來这位所为的臧主任大号叫做臧春生,是河北省保定市高碑店的农民,今年四十九岁,身份证上的藏春生一脸憨厚,看起來就像是个朴实的农民,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和眼前这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干部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人。
“暂住证都沒有,你丫就敢招摇撞骗啊!跟我走吧,到分局把这事儿彻底说清楚。”刘子光把手铐的齿轮摆弄的哗啦哗啦直响,吓得臧春生赶紧求饶:“兄弟,真沒我什么事,我啥也不知道啊!”
刘子光不为所动,让藏春生穿上衬衣之后,动作麻利的将他拷了起來,正要拉他出去,臧春生扑通一声跪下了,说求求你警官,能不能等我把儿子的学费交了再抓我。
刘子光阅人无数,这点真假还是能分辨出來的,虽然臧春生好歹也算半个职业演员了,但是如果能把亲情演绎到这份上,估计拿个金鸡奖不成问題了。
“为了孩子,更不能招摇撞骗。”刘子光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拉着臧春生出了出租屋,无视他的哀求,一路拉着他出了街口,却沒有上停在路边的警车,而是进了旁边的二荤铺。
“老板,來盘花生米,拍个黄瓜,炒个爆肚,再來个软溜肉片。”刘子光示意臧春生坐下,又给他打开手铐,点着一支烟沉思了片刻,说:“谈谈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