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最后一句话,
姚广孝闭上眼睛,转身而坐,手持佛印,开始诵念大悲咒。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侄儿,我也去。”
朱权站起身,方孝孺看向朱权。
朱权转头看向方孝孺,
认真道,
“先生,大学堂放冬假,您交待学生的学业,学生不会耽误的。”
方孝孺叹了口气,
他很相信姚广孝的判断,按照姚广孝的说法,这一步走出去,就没法回头了。
而且,听完整个采生的事,方孝孺也是大受震撼,
他本以为是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实际是人性之恶,
朱权还太过稚嫩,方孝孺真不想让朱权早早就经历这些。
但,方孝孺更不会紧握朱权,强行按照自己的思路,雕刻这块璞玉。
朱权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一路鸟语花香,实在太缺少经历了。
方孝孺很为难,
最后叹道,
“那你去吧。”
朱权激动点头,走到朱允熥身边,
笑道,
“侄儿,我帮你!”
还没等朱允熥说话,姚广孝的诵念声变得更大了,听起来仿佛是姚广孝在哭泣一般。
朱允熥朝着姚广孝的背影行了个礼,带着小跟屁虫朱权离开了。
老十朱檀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屁颠屁颠的走了。
姚广孝诵念声停止,
解缙看向姚广孝,低声问道,
“老姚,你这是整啥呢?
允熥殿下背靠的可是殿下,手握重兵,要是处理不了,直接火力压制收尾得了。
有啥可担心的?”
姚广孝睁开眼,看向解缙,
认真地问道,
“武力能解决一切吗?”
解缙张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孝孺叹道,
“做事吧。”
三人开始继续校定大典,但明显个个都心不在焉了。
..........
刑部
尚书詹徽身穿朝服走进,殿下给他找进宫,足足谈了半天的功夫。
詹徽神色有些疲惫,但却难掩兴奋,
侍郎暴昭走上前来,
恭敬道,
“大人,殿下找过来了。”
詹徽呼吸一滞,
问道,
“可是因为那些异兽的案子?”
暴昭点点头,
继续道,
“殿下就是要查,但微臣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可查的,不过是些地方异事罢了。
咱们刑部的工作量本来就因为殿下翻了几翻,再叫咱们去逮这些人,未免有些太难为咱们了。”
尚书詹徽沉默,
有些失望的开口道,
“暴昭啊,你不如殿下太多了。”
暴昭一愣,不知道领导这话从何说起。
“你没看出来?”
暴昭摇摇头,
呆道,
“没有。”
詹徽用眼神屏退众人,看到领导这行为,暴昭不由屏住呼吸,
他也能感觉到,
大的来了。
詹徽示意暴昭拿过来卷宗,
接过,
翻阅起来,
说道,
“南方涉及吉安府,建州府,九江府十几府。
北方则涉及六七个府县。
他们都疯了?集体出现幻觉了?
上报得全是大同小异的事?”
暴昭傻了,惊呼道,
“大人,可这是神怪之事...”
詹徽失望的看了暴昭一眼,
暴昭出身没问题,学识没问题,可想法太学院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
暴昭被过往的案卷束缚住了思维。
“神怪之事,不就是人事吗?”
暴昭惊在了原地,胳膊上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詹徽沉默片刻,只剩下了翻阅案卷的声音,
许久,
幽幽开口道,
“这并不是神怪,这里近九成都是采生的案子啊。”
“采生?!!”
暴昭面上震怖,他听说过采生一事,可都是在前朝书本中看到的,就当是个异闻罢了。
可他没想到,在大明一片盛世下,竟然敢有人采生!
想到这,
暴昭心脏都漏了几拍,
他生性正义,从书本上看到采生法,无非是痛骂两句畜牲,便一笔带过了。
大多数人也都会如此。
可有心之人,看到后,会怎么想呢?
他们想试。
这便是采生的起点。
欲念穿透时间,穿透纸张,被无限放大。
暴昭看向詹徽的视线忽然变得无比陌生,
大理寺上来的案子,没有尚书点头,刑部哪有人敢打回去?!
“大人...您早就知道了?”
詹徽痛苦的点点头。
“那您为何还要打回去?!”
詹徽脸上现出了怪异的表情,
低声道,
“我年轻的时候,查过一起采生的案子。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殿下还小...”
暴昭满眼不敢相信,
尚书大人,一生主刑名之事,手上过掉的人命,怎么都有上万了。
那么多大案、惨案、疑案,对于詹徽就是家常便饭,
可,就连这些都没破詹徽的防,一个小小的采生案,给詹徽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到底多可怕啊?!
詹徽陷入了回忆,眼中满是痛苦,
“没法查,根本就没法查。
查到最后,
你会看到自己。”
詹徽说完这话,便再不开口了,无论暴昭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在大明朝,还是洪武年,干刑部尚书,那心理素质在整个历史上都能排上号了,
可他也被采生案击穿了。
查到最后,会看到自己?!
我又不是犯人,怎么会看到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暴昭一脑袋问号,但在詹大人这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只能咬牙离开,向着大理寺而去。
他要找殿下,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暴昭大步走向大理寺,正好碰上了掌印猫右,
“大人。”
暴昭急道,
“殿下可在?”
猫右摇了摇头,
“今天殿下提前走了,李大人在这,若有事也可汇报李大人。”
暴昭两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摇摇头,
“ 我明天再来。”
随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猫右看向暴大人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不解,
为何每一个牵扯上异兽案的人,
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