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茹合心里委屈的不行,可还是没说什么,
茹太素看向大儿子,淡淡责备道,
“你弟弟还小,你就让让他怎么了?非得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哼!”
小儿子得意的哼了一声。
茹太素拉住小儿子,宠溺道,
“走,跟爹爹进屋,想要什么,跟爹爹好好说。”
“嗯!最喜欢爹爹了!”
小儿子茹合跟着爹爹兴高采烈的进了屋,临走前,还忘记和大哥做了个鬼脸,
郭氏走过来,安慰道,
“唉,老大啊,你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这还是还小,其实心里是很尊敬你这个哥哥的。”
大儿子闻言,强颜欢笑的挤出一个笑容,
“知道了,姨娘,我怎么会跟弟弟一般见识呢?”
“那就好。”
郭氏安慰了一下,转身也跟着走进了屋,
大儿子攥紧拳头,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可眼中的怨气还是源源不断的流出,
光是看这怨气,都够养活十个邪剑仙了,
“咳咳。”
耳边突然传来的咳嗽声,让大儿子瞬间清醒,刚才给茹太素赶马车的下人,清了清嗓子,便去伙房做事了,
大儿子整理了一下表情,等了一会儿,也直入了伙房。
“马叔!”
茹合一进屋,看到马叔,所有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其凄惨程度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马叔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心疼,从锅中给茹合捡了两个馒头,
“孩子,吃吧。看你也没吃什么东西。”
马叔是茹合亲娘随嫁带来的管家,可主母一死,不仅大儿子没地位了,就连这管家也没地位了,管家变成了车夫,但他始终在暗中照拂着茹合,
虽然他没有能力改变老爷的想法,或者说让大公子在府中更有地位,
但最起码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用行动告诉大公子,他不是孤身一人,
“马叔,我该怎么办啊!”
茹合捧着馒头,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马叔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扶起大公子,惊道,
“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啊!这不是折煞小的嘛?!”
茹合毕竟年轻气盛,就跟像个树桩一样,跪在原地,马叔怎么拉都拉不动,
“叔,我把您当成了我亲爹,您带我这么好,我心里都记得...”
“哎呦,大公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小的哪配啊?”
马叔脸上动容,茹合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
茹合哽咽道,
“马叔,我到底该怎么办,这要我怎么忍啊?!
我自小,爹就对我极其严厉,抄不完书不让吃饭,背诵不完课文就要在祖祠罚跪一夜...我不怪爹,这些我也都认了。
可,可那小的,可从来没被爹这么对待过,爹看他那眼神,从来没用在我身上过,
怎,怎么能这么不公平啊...”
茹合声声泣血,句句发自肺腑,听得马叔心里也堵得慌,他在府里待了这么久,知道大公子说得话,就没有一句夸大的。
老爷也是的,对大公子那么严厉,若是对每个公子都是相同标准也就罢了,这么大的落差,大公子怎么可能心里没想法呢?
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马叔,”茹合两眼通红,仰视着马叔,“我把您当成我亲爹,我在府内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我不知道这些话跟谁说,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您要是有什么办法,就帮帮我,就给我支支招吧!”
马叔张口欲言,伙房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茹合赶紧起身,收拾好情绪,
“真是的,哪有这个点要吃饭的?”
“得了,你还不知道那小子,就算是晚上半夜要吃饭,咱也得爬出被窝给他做!”
“呵呵,真折腾人。”
“唉。”
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两道身影后,伙夫们愣在原地,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大公子....您怎么在这?”
茹合反问道,
“这个点,是要做饭?”
为首的伙头,看了眼同伴,解释道,
“是啊,小公子饿了,老爷让我们赶紧准备饭吃。”
“知道了。”
茹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带着马叔走了出去。
伙房内,伙头长舒口气,
“大公子怎么在这呢?咱们说的话,他没听到吧?”
“不知道啊,真是倒了血霉了。”
“放心吧,就算大公子听到也无妨。”
“哈哈,也是。”
“干活吧。”
茹合带着马叔又折腾到了马厩处,忍着厩里的恶臭,马叔眼睛现出挣扎,
“马叔!”
迎上大公子期待的目光,马叔憋住气,随后大口卸气,
“唉,算了。”
茹合眼睛一亮,知道马叔愿意开口了,他现在太需要局外人,给他点思路了。
“大公子,去帖木儿吧。”
“什么?!”
茹合闻言大惊失色,怔道,
“可是,如果我走的话,岂不是将茹府内的一切拱手相让?!“
马叔沉重的点了点头。
只要茹合一离开京城,那就是彻底没机会了,不过...
“大公子,您留在这,也没机会了。”
谎言不会伤人,
茹合对上马叔真诚的视线,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这偌大的茹府,也有娘亲付出的一切,而自己就要当个懦夫,将这一切拱手相让吗?!
“马叔,”茹合呼吸急促,“我是嫡子啊。”
马叔沉默。
茹合错愕,随后自嘲道,
“哈哈,是啊,就算是嫡子又有什么用呢?”
“大公子,去吗?”
.........
“宝贝儿子啊,爹,问你件事好不好啊?”
茹太素小心翼翼的看向小儿子,茹道一手拿个大鸡腿,吃得嘴油渍麻花的,旁边郭氏还帮着擦嘴、挑鱼刺。
“你问吧。”
茹道大大咧咧的点头道,
看这样,好像他是当爹的。
茹太素脸上一喜,试探道,
“宝贝,爹想着,你去帖木儿那边锻炼锻炼,怎么样?”
啪嗒一声,
鸡腿摔在地上,
茹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伸手把桌子的菜全部划拉到地上,一阵破碎声,
“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不去!我不去!”
郭氏也是错愕的看向茹太素,
“老爷?”
茹太素刚积蓄好的一点决心,立马溃散个干净,
连忙招呼道,
“好好好,你哪都不去,就陪在爹的身边,爹和你闹着玩呢!”
茹道哭声顿止,将信将疑的看向茹太素,
“爹,真的吗?”
茹太素点头,“真的。”
小儿子一听这话又乐了,手舞足蹈的说道,
“爹,你赔我鸡腿!”
“来人!再去做一顿,一模一样的!”
“是,老爷。”
.........
“马叔,”茹合挣扎片刻后,说道,“马叔,我忍了这么久,虽然也确实是没什么希望了,可要是现在就退出的话,真就什么都没了啊。”
马氏微微摇头,他知道,要让大公子迈出这一步,真的很难,
留在这里,最起码还有一丝虚假的希望,
但,如果走了的话,就等于放弃一切,将整个茹府拱手相让给小公子,
这就等于是否定了主母曾经的一切,大公子这些年来默默承受的一切,
重来,真的很需要勇气。
“大公子...你都这么大了,还没给你入朝做官,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马叔哪怕不忍,但还是问出了极扎心的一句话,
茹合如遭雷击,直接傻在原地。
各朝都有着恩荫制度,例如汉朝大员的家中子弟,可以入宫从郎官做起,这虽然是对官场的垄断,
但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些出身官宦的子弟,要比普通人更有机会,早早接触这些,之后哪怕是直接入朝为官,都不会显得很生涩,
另外,恩荫也算是朝堂照顾官员的福利之一,
宋朝恩荫最盛。
老朱不喜恩荫,可还是保留了这个制度,
只不过恩荫的范围被老朱大大缩小,不仅仅是恩荫的岗位放低,而且每个官员的恩荫名额都是定量的,
老马说得话再直白不过了,
“大公主,你都这么大了,老爷还没让你当官,那你说,这个位置老爷是给谁留着的?”
大多时候,旁观者往往比局内人看的清楚,
老马如果不点透这件事,大公子还会安慰自己,父亲可能就是要这么历练自己,毕竟小时候,就是一路这么过来的,
可被老马这么一戳,无数幻想全都破灭了,茹合双眼通红,眼中闪出了怨恨的神色,老马见状,连忙安抚道,
“大公子,别这样。”
茹合无助的看向老马,那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最后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马厩外,又传来下人们的交谈声,
马厩位置一遍都在府内的边角,再加上这种U型的格局,
马厩内的人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人,而外面的人如果不仔细看得话,根本不会注意到马厩里有人,
况且,马厩味道这么大,基本没什么人愿意靠近。
茹合和老马立刻止住声音,
“老爷真是溺爱小公子啊,唉,这么好的菜竟然摔在地上全不要了。”
“呵呵,要不说呢,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还得跟着重做一顿,也不知道造啥孽了。”
“大公子可怜啊。”
“行了,隔墙有耳。”
这些下人们连忙吓得止住声音,
茹合怔怔低头看向手,手上还有马叔给自己馒头的残屑,再一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心里跟打翻了苦水一样,怎么都不是滋味。
马叔重重叹了口气。
他这么大岁数,自己怎么样早就无所谓了,最重要的还是大公子。
而且,老马毕竟人生阅历充足,知道老爷溺爱小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但....唉,那么厉害的老爷,怎么会在这事上犯错误啊?连老爷都不能脱俗吗?
“马叔,我去。”
沉默了许久,茹合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坚毅,
无数事实摆在面前,也再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了,
为寻立足,去开拓,方显气魄,
就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就好了。
“大公子...”
老马眼神复杂的看向大公子,带着慈祥和心疼,“你放心,大公子,如果你去的话,马叔是绝对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马叔也跟着去!”
“马叔,那帖木儿可是苦寒之地,您年岁...”
茹合急道,但心中还是有着隐隐的期待,如果马叔跟自己一起的话,最起码,自己不会那么寂寞,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矛盾了。
老马摇摇头,按住大公子的手,坚定说道,
“大公子,主母临走前就交代给我一件事,那就是大公子你,主母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
“我.....”
茹合还要说什么,被马叔拦住,
“大公子,今日我去接老爷的时候,零星听到了几句话,是礼部尚书朱大人的,现在我琢磨出点味道了,
朱大人也要去帖木儿,现在去这地方,最重要的是,就是选择一个塞王投奔,
这地方固然苦寒,但也充满机遇,以大公子的能力,未必就不能大展拳脚!”
茹合眼中战意点燃,“马叔,那你说,我该投奔哪个王爷?”
马叔面露尴尬,“大公子,我一个粗人,哪懂得这些啊,您要是想问,不如去找朱大人问问。”
茹合当机立断,
“好,明日我就上门拜访。”
老马劝道,
“大公子,刻不容缓,最好现在就去。”
茹合想了想,确实如此,现在自己都到这地步了,也不必被太多规矩束缚。
“走,大公主,我赶马车,带你去。”
“好!”
朱府
朱同面圣归来,被陛下执手勉励,也让朱同对未来迷茫的前路,稍微有了些信心。
等到他回来时,朱府已经被打点了出去,不得不佩服,朱府老佛爷的办事效率,
“与陛下都交代好了?”
“娘,都交代好了。”
朱同恭敬点头回应,
朱府老佛爷扫过空荡荡的府邸,下人侍女都已经被遣散,拿了一比足够下半活着的银两走了,
想到夫君白手起家,在京城打下了这么大的基业,就连心境坚强的老佛爷都不由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