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清楚的很、那个安静的孩子之所以喜欢眺望远方,当然是盼望着有一天母亲能够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早在十几年前,萧清就曾将他兄弟二人叫到跟前,对他们说起过打探到的、已经是很确切的消息——
离儿的祖父家因走镖与人结下了仇,最后导致了灭门之祸,而他的父亲得知此事后,不顾一切地赶回去欲替全家人报仇,至此便再无消息。母亲将孩子送到剑门时、已是抱定了与丈夫同生共死的决心,全身缟素地去寻他,至此二人在江湖上彻底消失、渺无音信……
听了这些后,殷云明第一次见小师弟放声痛哭的样子,而“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这个念头也就更加坚定。
从那天起,离儿的名字正式被师父命名为“上官云离”,“上官”是他母亲的姓,而“云”字是他们这代弟子的入门谱字,“离”当然就是取自于他的乳名,同时收为第三位嫡传弟子。
如今十几年已经过去,到这里来仿佛已成了他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但殷云明知道,这何尝又不是三师弟对父母思念的寄托,以及对父母也许尚在人世这个念头、依然产生着一丝丝的幻想……
“大师兄?”
耳边传来的一声呼唤、将他从追忆中唤醒,抬头看时,见自己的三师弟上官云离早已站起身来,雪白的衣袍在山风的吹拂下飘然而动,仿佛随时便可羽化而去。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雪玉般秀丽的面庞上带着欣喜,人已快步地向自己面前走来。
有那么一瞬间,殷云明几乎要将他与潜藏于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叠起来,不禁苦笑着暗叹——
小师弟真的越来越象他的母亲了。
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感慨重新隐藏好,随着双手被一双温暖、柔绵的手握住,上官云离已来到眼前,
“这一走、又出去了不少日子,怎么样、累不累,吃过饭了么?”
知道也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能听到他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荣幸,因此、每当这种时候,殷云明就会觉得很开心,
“怎么会累呢?你大师兄的体力可不是白给的。”
“那是自然,”
上官云离脸上露出他那特有的、淡雅中又满含着温暖的笑容,
“大师兄当然是累不垮的,不过饭不吃却是不行,吃过了么?”
“回来的路上用过了一些,等晚饭时再和大家一起吃吧。”
边说着话,兄弟二人边一起落了座,
“这段日子里、山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一如既往的平静,大师兄放心好了。”
“那就好,”
接过三师弟送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香浓的茶、润了润嗓子,殷云明道,
“近年来,江湖上被那个什么‘玄铁绿林令’搅得到处沸沸扬扬,师兄我只怕此事会波及到我剑门来,连累了师父及你们这些个师弟们。”
“没有事的,”
上官云离轻轻笑了笑,
“毕竟有师父坐镇此处,就算有人胆大包天、不怕我们剑门,也总该顾忌一些武当的那些师伯、师叔们。”
“说的也是啊。”
赞成地点了点头,殷云明立刻又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师父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怎么?”
闻听此言,上官云离的脸上顿现诧异,
“大师兄你还没去见过师父?”
“啊、这个……我……”
被三师弟问到了,殷云明顿时有种理亏、还被人当场抓住的感觉,
“我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啊,”
上官云离带着笑容、将茶杯从他手中夺下来放在几上,又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回来了也不先去拜见师父,还跑到这里这个那个的,快去、快去。”
“好、好、好,你别推我嘛。”
知道是自己错了,殷云明连忙转身想往内宅走,谁知却又被拉住了,
“大师兄你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见师父啦。”
“师父他现在这个时间根本就不在内宅,老人家在修真洞呢。”
上官云离笑着道。
因为萧清出自本属于道家的武当派,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是位修道的道士,因此按着其生活习性、建造了一个专门用来冥想或闭关的“修真洞”。
不过这样一来倒好了,因为“修真洞”所在的位置就在“听雨台”旁边的石崖上,穿过一道回廊、再拐个弯便是了,这样就不必再往内宅跑,免去了和那些师弟们碰面时、少不了的一番打闹,白白地又会耽误许多工夫。
看着殷云明很快地消失在回廊尽头,上官云离的脸上也露出了放心而又开心的笑容……
修真洞的洞口修建在丈余高的崖壁上,原本是个天然的石洞,是萧清偶然间发现后,觉得这里通气、采光、温度等各方面都十分的适宜,便加以开凿修缮,最终建成了这座修炼的好去处。
站在洞门下方,殷云明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提气纵身跃上了洞门前的平台,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师父,你在么?是徒儿我,云明。”
“是云明啊,进来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石门内侧传了出来。
得到了师父的允许,便抬手按在门上一个半圆型的石球上,稍稍用力后,只见两扇石门自动向两侧打开,殷云明迈步走了进去。
洞内的石床上盘膝坐着一位道人——
萧清的外表看上去在五十岁左右,常年修炼道家功法、让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脸庞、身型都略显瘦削,头带竹制道冠,身上的青布道袍也是最简单的式样,显得干净又俭朴,眉目间总是带着那种温暖的神情,使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慈善祥和的气息。
“徒儿拜见师父。”
边说,殷云明边跪倒、向这位养育了自己近三十年的恩师叩头。
萧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三个头都磕完了,才轻轻抬了抬手,
“起来吧。”
“是。”
整理衣袍站了起来,因为修真洞不似其它场所,这里除了一张石床,再别无它物,没有师父的允许、自己又不能与师父同坐,所以殷云明只能规规矩矩地侍立一旁。
只听师父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家,听三师弟说您老人家在这里、便直接过来见您了。”
他们这些孤儿出身的弟子,多年来成长在剑门,所以早就将这里视为自己唯一的家,每每外出回来,自然要说是“回家”。
听他提到上官云离,萧清的嘴角含而不露地掠过一丝笑意,
“好吧,说说这次出去都遇到了哪些事呢?”
“哦、是啊,徒儿遇见邱师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