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清晨,巨鹿之地,大雾迷茫!
“有多少兵马拦住道路,主将又是何人?”
“回禀四殿下:大约有六七千人马,皆是巨鹿城附近的土兵、驿卒、衙役之类,未见有主将旗号!”
“哈哈,区区数千名杂兵,也敢对抗我七万大军,他们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听说有兵马拦路,曹植先是大吃一惊,待得知对方兵力情况,又仰天大笑起来了,认为敌寡我众、不足为虑。
不过曹植显然忘记了,四百多年以前,就在巨鹿这个地方,项羽带领数万楚兵,打败过几十万秦军,杀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也印证了一句名言:‘兵不在多,在人之调遣耳’,统帅的智慧与勇气,也是决定胜败的重要因素之一!
“此战事关生死,殿下万不可轻敌,何况今日雾气弥天,看不清周围情况,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杨修上前劝谏了,大军一路急行过来,也经过不少的城池,守军或是乖乖举手投降,或是紧闭城门死守,还没人敢出来拦截的呢!
巨鹿城为冀州南部重镇,本以为会有一场攻坚战的,没想到对方有坚城不守,反而主动出来迎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巨鹿守将不是得了失心疯,就肯定有所凭持的,否则以数千名杂兵,如何敢迎战七万大军呢?
而情报显示,巨鹿城内没有大将坐镇,只有几员偏将罢了,又是谁率兵出城迎战呢,真是摸不清头脑了。
“先生言之有理,是子建得意忘形了,大司马也教导过的: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何况军旅生死之事呼?
传令全军,摆成天地方圆阵,以密集队形缓缓推进,再派出几队游骑兵,搜索左右两翼,看看有没有伏兵!”
“诺!”
曹植称不上雄才大略,却也懂得虚心纳谏之理,当即指挥麾下人马,摆出一个利于防守的阵型,盾牌兵、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压住后阵,骑兵护卫左右两翼--既有前拳,亦有后手!
世人只知道,四殿下文采斐然,作得一手好辞赋,却不知曹操教子极严,弓马骑射、兵书战策也是必须学习的!
尤其少年之时,曹植曾在玄甲军中磨练,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一起冲锋陷阵厮杀,手中宝剑也见过血的,而且耳濡目染之下,也略知排兵布阵之道!
“隆!--隆!隆!”
大军缓缓向前挺进,大约走了十几里路程,在两座高岗前面停住了,此时太阳升起,雾气消散,可见度也好了很多……
只见有六七千人马,挡在了两座高岗中间,服饰杂乱,甲胄不全,队形也混乱不堪,一看就不是什么精兵强将,还没有大纛旗指挥!
与此同时,游骑兵回来禀告了,周围数十里之内,不见一兵一卒的埋伏,而且草木稀疏,没有河流,也不用担心火攻、水攻之类!
“哈哈,凡是中途拦截者,必先抢占制高点,而后立营寨,挖壕沟坚守之,对方不立营寨,还在低洼处布阵,已经犯了兵家之大忌,简直是自取灭亡也!
王雷何在,率先锋营进攻,一鼓作气冲破敌阵,为大军打通道路!”
“诺!”
……
“殿下,还是小心--唉!”
对方弱小如羊,己方凶狠如狼,地势十分有利,周围又无伏兵,曹植不再犹豫了,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杨修有心劝谏一下,却是找不到理由了,莽撞进攻固然不好,过分小心谨慎、以至于错失了战机,同样是兵家大忌之一!
可能是自己太多疑了吧,也但愿是自己多疑了,否则后果难测啊!
“先锋营听令,摆成鹤翼阵型--进攻!”
……
数千铁甲军涌出来,迅速摆成一个攻击阵型,向对面冲杀过去了,为首是一员中年将领,名唤:王雷,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坐骑一匹青鬃马,手持长柄精钢斧,素以骁勇善战而着名,人送外号:‘下山虎!’
此人本是虎豹骑中一员,因为忠心耿耿、屡立战功,受到了曹操的赏识,并把他派到了曹植身边做属官,此番叛乱他也参加了,一路上攻关破寨,立下了不少功劳呢!
先锋营迅速推进,其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眼看进入弓弩射程了,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雷久经沙场,却从未遇过这种情况,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可是这种情况下,也来不及犹豫了,只能带队继续猛冲……三十丈……二十丈……对面终于有反应了。
不是射箭,也不是反攻,而是竖起一面墨色大纛旗,金狼头、烈焰纹、飞涯角……中间一个斗大‘萧’字,其色赤红如血,迎风飘扬,上下起伏!
与此同时,杂兵们左右分开,中间出现一员大将,鬼面盔、螭吻铠、墨烟驹、凤翅鎏金镗……傲立两军阵前,犹如一尊魔神相仿,散发出滔天的杀气!
“啊,大司马大人……真是大司马大人吗?”
“弟兄们不要害怕,大司马大人远在洛阳城,岂会跑到河北来呢,这个一定是假扮的……不过扮得还挺像!”
“进攻!--继续进攻,先入巨鹿城者,四殿下重重有赏!”
蚩尤鬼面盔,螭纹寒铁铠……在大汉朝的疆域之内,就算是无知村妇、黄口小儿,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神魔般的男子,一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传奇!
冲锋的脚步瞬间停止了,队形也随之一片混乱,有的士兵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有的仍弃刀枪,转身就要逃跑;他们敢发动叛乱,却不敢与杀神为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一般!
幸好下山虎-王雷临危不乱,一连斩杀了几名逃兵,又大声的叫喊起来,算是勉强稳住了阵脚,准备重新发起进攻。
那知队伍刚刚整顿好,对面神魔般的身影,摘下了鬼面盔,露出一张小黑脸,还有两个大酒窝……“小猫,你要与我为敌吗?”
“大司马大人万岁--万岁!-万岁!”
拦路的数千人,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随后发起了反冲锋,士兵数量非常少,更多是手持铁尺的衙役,拎着棍棒的驿卒,举着锄头的民夫……
虽然装备简陋、训练全无,可是有大司马坐镇指挥,一个个士气高昂,真犹如下山猛虎一般,嗷嗷叫的冲杀过去!
“大司马大人饶命啊,小猫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隆!--隆!”
王雷真的变成了小乖猫,翻身下马、摘了头盔,双膝跪倒在地上,把兵刃平举过头顶……这在战场上是投降之意,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王累的确骁勇善战,对曹植也颇为忠心,可是借给他十六个胆子,也不敢与萧逸对阵沙场,有的只是俯首膜拜,犹如鬼卒遇到了阎罗王一般!
先锋大将尚且如此,何况是普通士卒呢,胆小的跪地求饶,磕头犹如鸡吃碎米一般,胆大的扔了兵刃,转身就向后逃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土崩瓦解,江河掘堤!
先锋营不战而逃了,很快冲垮了中军营、又冲垮了后军营,左右两翼也全都崩溃了,七万大军犹如洪水般溃退下去,只因一个人的存在,一个无敌的存在!
原来萧逸早就料到了,对方会用‘避实击虚’之计,故而早早在此等待着,也不用抽调太多兵马,领着一些土兵、衙役、民夫就足够了!
眼看对方溃不成军了,萧逸带人随后追赶,少杀伤、多俘虏、不虐待,这些人不是叛军,而是迷路的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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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全都完了--呜呜,苍天何薄于我啊?”
曹植催马逃离了战场,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他跟萧逸非常熟识,也更清楚这位姐夫的厉害!
别说人家有数千兵马了,就算是孤身一人立于阵前,自己也没有获胜可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再矫健勇敢的小羊羔,也斗不过一只嗜血饿狼!
临淄侯、青州牧、大魏王、九五至尊……曹植什么都放弃了,只想快点逃回甘凌城,带上自己的妻妾儿女们,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漠北也好,西域也罢,总之逃得越远越好,以后就隐姓埋名,当一个平凡老百姓吧,虽然失去了荣华富贵,好歹能保住一家人性命,如果落到二哥曹丕手中,只怕痛快求一死都是奢望了。
可是逃跑的路并不顺畅,之前大军挺进的时候,旌旗招展,刀枪闪烁,沿途城池不是乖乖投降,就是紧闭不出,谁也不敢招惹这支大军。
如今情况逆转了,眼看曹植的大军战败,原本归降的城池,全都选择了二次背叛,还充分发挥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纷纷出兵进行拦截!
就连民间的亭长、里长,也带领手持棍棒的民夫,躲在路边的树林之中,袭击落单的逃兵们,捆绑起来送到衙门领赏去!
几天几夜的逃亡下来,曹植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掉队之后被俘虏的,也有自己偷偷离开的,就连杨修也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当逃到甘陵城下之时,只剩下不足百人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真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不过好歹是逃回来了,说明还没有倒霉到家!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临淄侯是也,速速打开城门!”
“真的是四殿下回来了,快快打开城门……隆!”
甘陵城头上,还飘荡着自家旗帜,说明这座城池没有背叛,曹植长出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灰尘,让守军们看个清楚!
城门打开了,曹植等人一拥而入,而后就呆愣住了,城门里面满是铁甲兵,有的手持刀枪,有的端着弓弩……为首者更是熟悉,自己的好弟弟曹熊!
“四哥别来无恙,小弟等候多时了!”
“你--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