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油绿油绿的眼珠子盯着盼儿,准确的说是盯着小女人怀里头的小东西。
褚良站在她身边,大掌提着小狼崽后颈上的软肉,直接将这野物放在了地上。
抓小狼崽时男人特地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匹小母狼之后,才将小东西带回废庄,要是公狼的话,大灰即便不会咬死这小狼崽,估摸着也没什么好心眼,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二狼。
两只野物凑在小狼崽身边,可劲儿地嗅闻着,小东西大抵是被吓坏了,盼儿透过那张毛脸都能看到深深的恐惧,它拼命地打着哆嗦,当真是个可怜人儿的。
将怀里头装着灵泉水的瓷瓶儿取了出来,一看到灵泉这等稀罕物什,獒犬蹦了个高,好悬没扑进小女人怀里,褚良从小媳妇手中接过瓷瓶,在院子里将两只活蹦乱跳的野物喂好了,这才进了屋,用铜盆里已经凉透了的水洗了洗手。
昨天晚上痴缠了一夜,那块黝黑石板又硬又凉,躺在上头睡了一整宿,盼儿只觉得腰肢脖颈都酸疼的很,好似被针扎一般。柔白细腻的小手伸到背后,想要揉按着酸胀的筋肉,偏偏小女人手臂短,弄着总有些不太方便。
褚良见状,几步走到了盼儿面前,拉着小媳妇的腕子,让人趴在软榻上,粗粝的大掌时轻时重地揉按着娇软的身子,脖颈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盼儿忍不住娇呼一声,杏眼中水光潋滟,微微松散了襟口露出了点点花瓣般的痕迹,褚良喉间一紧,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顿。
男人在朝中也算是一员猛将,上了战场更是令敌人闻风丧胆,在众人眼里,褚良就是个煞气凛然的英武汉子,哪想到到了闺阁之中,伺候起媳妇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瞧着这人专注的神情,俊朗刚毅的面容紧绷,脸上瞧不出半分笑意,模样颇有些瘆人,哪里像是在给自家夫人揉按肩膀?
在废庄里头歇了好几日,这天盼儿倒出空来,带着栾玉,跟周庄头一起去了赌石坊。
赌石坊院里头放着的全都是毛料,架子周围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滚圆,仔细研究着石料,希望能透过那层石皮,瞧出哪块毛料里头会有原石。
这间铺子曾经开出过不少稀罕物,诸如蓝水、紫罗兰之类的翡翠,都是上好的玻璃种,馋的人心痒难耐。因为名气早就已经打出去了,来的客人自然不少。
盼儿上二楼之前,看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那人五官生的普通,但面皮却白净的很,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之色,死死盯着面前那块灰白的石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掌柜的走在盼儿身边,顺着女人的视线往院子里看,压低了声音道:
“那书生名叫卢仁,先前在咱们赌石坊中赚了六百多两,有了钱之后,将媳妇都给休了,真是……”
闻言,盼儿忍不住多看了这书生一眼,也没觉得此人有什么特别的,赌石与赌钱没有多大区别,输赢都是常事,就算一开始能在赌石坊中赚了银钱,但这也不是长久营生,及时收手才是正途,眼下卢仁竟然连家都给拆散了,可见此人也是个没有远见的。
走上了二楼之后,盼儿吃着酸梅子,废庄里的杨梅都不小,腌制后酸甜可口汁水充沛,小女人一连吃了四五颗,牙根儿都被酸的微微有些发软,这才住了口。
将锦帕浸在水里,仔细擦了擦略有些粘腻的指头,就有伙计抬上来大小不一的毛料,进了房中。
掌柜的年纪不小,看着年轻貌美的将军夫人,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敬佩,一开始他认为将军夫人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哪想到此女在赌行上竟然也有极高的天赋,经过她手的原石,里头到底会不会出绿,有怎样的品相,夫人都能大差不差地给辨别出来,这种手段还真是神了。
因为这个,赌石坊最近赚了不少银子,掌柜的又托了镖师从缅甸买回来一批新的原石,省的供不上客人们挑选。
这几年盼儿一直没有干粗活儿,手上保养的连个茧子都没有,手背上的皮肤柔腻,如同冬日的冰雪,与色泽黯淡的石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掌柜的扫见夫人微微挑起的红唇,颊边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就猜到这块石料估摸着能值些银子。
等到盼儿将屋里所有的毛料都一一看过摸过之后,她心里大致有数了,知道这些石料大致相同,里头都有翡翠,不过大多数品相都并不算好,只有一块毛料灵气浓郁,那种粘稠到了化不开的灵气,比起灵泉水都要诱人,里头的翡翠肯定比之前那块蓝水要更加出众。
这样的毛料若是随便放在院子的木架上,被人花一百两银子买下来,那他们可就吃大亏了。
平日里盼儿虽然不是什么抠门的性子,但放在嘴边的肥肉她可不会嫌弃。
“让李师傅将这块毛料开个窗。”小女人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听了这话,屋里头的伙计片刻都不敢耽搁,蹬蹬跑下楼将胡子花白的李师傅带了上来。
“小的见过夫人。”
盼儿赶忙侧过身子,她虽然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但若是受了老人家这一礼,心里头还是有些过不去。
“李师傅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我瞧着这块石料不错,劳烦您用锉刀将石皮磨一磨。”
老头儿虽然年纪大了,但下手时却十分稳当,手里拿着锉刀,对着人脑袋那么大的石头便开始动手,石皮如同雪花般,噗噗的往下掉,周围人信得过夫人的眼光,一个个紧紧盯着那块石料,眼睛眨也不眨。
“出绿了!”
不知谁喊了一嘴,声音有些大,吓得盼儿一个激灵,下意识扭头看着石料,发现开了窗的位置露出了一块透明的部分,那种油润到极致的绿色,分明是帝王绿!
帝王绿是翡翠中的极品,小小一块便价值千金,只要种水足够好,想买玉料的人肯定多如过江之鲫。
盼儿手底下这赌石坊也开了一段日子,但帝王绿还是头一回开出来,怪不得她刚才感受到了那般浓郁的灵气,原来是出了一块极品。
李师傅这辈子都没有亲自开出过极品的帝王绿,此刻老人家满布皱纹的脸上渗出了死死热汗,一滴水珠儿砸在了地上,他手上的动作停了,足足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处理手上的毛料。
眼见着灰白色的石皮一点点剥落下去,那块翡翠原石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即使原石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和打磨,那种鲜嫩欲滴的色泽让盼儿移不开眼。
这块翡翠个头不小,足足有两个拳头那般大,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看着面前的好东西,李师傅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他将翡翠放在桌上,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道:
“夫人,小的这辈子经手了不知多少块原石,从来没见过玻璃种的帝王绿,如今将这等稀罕物开出来了,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屋里头除了盼儿主仆之外,剩下的都是赌石坊的伙计,这些年纪轻轻的汉子看到帝王绿,一个个眼珠子都转不动了,面上露出几分贪婪之色,好在这帮人脑袋里还存有几分理智,知道眼前的将军夫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就算帝王绿再好,拿着银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盼儿扫也不扫那些伙计半眼,她缓缓走到桌前,细腻指尖轻轻从翡翠上头拂过,身后的栾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夫人,咱们要不要先回去?这块帝王绿实在是太珍贵了,留在铺子中怕是有些不妥……”
听到这话,盼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也好。”
说着,她让伙计取来了木匣,在盒中铺着一层柔软的细棉布,小心翼翼地将帝王绿放在里头,神情中带着谨慎,生怕自己将翡翠磕着碰着了。
又挑出了几块品相不错的毛料,盼儿刚打算从赌石坊中离开,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怎么了?”怀里头抱着沉甸甸的木匣,盼儿站在楼梯口,听到底下的动静,一时间没敢往外走。
周庄头飞快地跑下楼,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小声道:
“那个叫卢仁的书生,刚刚吐血昏迷了。”
“怎么会?”盼儿有些怀疑的看着周庄头,她不久前才见到卢仁,那书生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身子骨明显不差,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抹了一把脸,周庄头解释道:“卢仁先前在铺子里赚了些银子,之后便日日都过来一趟,一开始赢的多输的少,最近他赌的大,买的都是五十两一块的毛料,即便手中有些积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他选中的石料开出来了一块豆种翡翠,只有手指头那么大,连半两银子都卖不上,约莫这人是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一时间郁结于心,才会吐血昏迷。”
“把人送到医馆中,好好诊治,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卢仁的性命,否则传出去也会影响咱们赌石坊的名声。”
盼儿坐着马车离开之后,掌柜的马上派了李家兄弟将卢仁送到了医馆。
李家兄弟都是李师傅的孙子,一个叫李大山,一个叫李小山,兄弟俩生的高大健壮,抬着昏迷不醒的卢仁一路小跑,跑过了两条街,去了京里头最出名的宝和堂。
“大夫!快来救人!”
李大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卢仁放在床板上。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走到近前,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开始给他诊脉。
“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病症,这位公子到底年轻,底子不差,病症虽然来的又急又凶,但只要好好将养着身体,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便没有什么大碍。”
说话间,老大夫在纸上写下了药方,让药童帮忙抓了药,李大山从怀里掏了银钱给他,之后便四处打听着,好不容易才问清楚了卢家的位置,便背着卢仁往卢家的方向走。
老旧的门板被敲得砰砰作响,卢母也不是什么好性儿,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敲什么敲?我又不是聋子!”
木栓被打开,卢母先看到一脸凶相的李大山,身上那股嚣张的气焰立刻就收敛了,之后她又扫见趴在李大山背后的卢仁,见着儿子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卢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似的,嗷的叫了一声。
“我的儿,哪个杀千刀的把你弄成这样?我们孤儿寡母活在世上,日子过的本就艰难,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做出这种恶事?”
眼见着卢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李家兄弟两个只觉得耳朵生疼,他们将卢仁带到院子里,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伯母,卢仁方才去了我们赌石坊,因为输了银子,一时间急火攻心才会昏迷过去,只要好生将养一段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说完这话,李家兄弟就要往外走,岂料卢母扯着李小山的袖口,不依不饶道:“就是你们将我儿子打成这样,今天要是不赔钱的话,就别想从我家里走出去。”
李小山的脾气比他哥要火爆几分,看到面前老太太蛮不讲理的模样,心里头一股邪火往外冒,一把将人甩开,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儿子自己不中用,竟然还想讹上我们哥俩,脸皮还真是厚。”
说完,李小山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大摇大摆地从卢家走了出去。
卢母被李小山推得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墙,怕是也得摔个好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人离开,卢母知道这二人不是好惹的性子,她吓得心惊胆战,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根本不敢追上去。
揉了揉发疼的老腰,卢母走进屋,看着倒在床上面露痛苦之色的卢仁,她心里头又气又心疼,拿着桌子上的药包急匆匆地进了厨房,给她的宝贝儿子熬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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