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平安街最繁华的地带,从外面看古朴恢宏,但若是那大门在你面前徐徐打开,里面的光景便会让你恍若置身异国。
这宅子便是临城首富杜家的老宅,要说着杜家不一般,沿着家谱的最后一页往上数,那在历朝历代有名有号的就有几十个。相传杜家原本世代为官,还曾出过太尉等大官,后家族没落后,杜家便弃官从商,没想到竟慢慢成了江南巨贾,“皇帝”还没有被废除的时候,杜家老太爷还是皇帝最信任的皇商,掌管六河盐运,经商范围涉及布帛,粮米,兵器以及制酒。
后旧朝被灭,皇商杜家又没落了一阵子。
本以为这辉煌了数百年的家族就此要销声匿迹了,谁也没想到这杜家子孙中出了个经商奇才,名杜世苓,经商头脑远超杜家老太爷,自幼便在私塾念书的少爷在十五岁的时候提出要去外国留学。独自在国外闯荡了四年之后回国,便开始领着杜家和洋人做生意。
在这个洋人比天大的年代,能从洋人手里赚大钱的,也就这杜世苓一人。在这乱世之中,所有旧时贵族巨富皆逃不过没落萧条的命运,只有杜家靠着做海外生意仍然坐称临城首富,家中的银元堆起来能填满一整条的秦阳河,手底下捏着整个临城的海外生意,就连临城银行的总经理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根雪茄,再喊一声杜爷。
杜家的财富多的让人难以想象,可临城百姓提到了杜家人,却各个都是一脸古怪不满的表情。
毕竟这杜家不仅有钱,而且吝啬。
吝啬到什么程度?
别的富人总归能把吃不完的剩饭剩菜丢在墙角下留给乞丐,而杜家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别说剩菜剩饭了,就连一口水都不曾施舍过。
乞丐见了富人说谁两句好话,最少也能得一个银毫子,可若是碰上了杜世苓,就算是嘴皮子磨破了就别想从他的口袋里得到一分钱。
杜家家主如此,杜家奴才也各个如此。
不管是临城城里的,还是乡下的,谁都不愿意到杜家门口做小生意。
若不是最近战乱纷繁,东西实在是卖不出去了,大家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在杜家后门口,任由他家的伙计砍价。
今个早上,杜三买来的鱼很快便剁成几部分,分别做成了鱼头煲和糖醋鱼,伴着几道暖胃健脾的素菜一块送上了餐桌。
主子早上六点醒,五点半的时候女佣就得把主子今天要穿的衣服给准备好。
杜三已经守在门口了,只待听到卧室内传来脚步声,他便立马敲门进去。
“主子,今个早上有什么安排?”
杜三也姓杜,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养过不少随姓的家奴,自那起这些家奴便代代服侍杜家人。
杜三是宅子里最后一个姓杜的佣人了,在杜世苓面前也有几分说话的权利。
刚刚起身的男人淡淡应了一声,一身纯黑色的睡意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身材清瘦却笔直挺拔,刚刚修剪过的头发略有些凌乱,碎发之下是一张白皙清秀的脸,薄薄的眼睑微微低垂,睫毛软长,遮住大半冷清的眸子。
男人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一二的样子。
可城里人都知道,这位杜家家主已经年近三十,一张白净的皮相下面藏着一颗奸商的黑心。
杜三跟在他身后,清楚明了的说着今天早上采购的东西和花的钱。
“上上下下买了三百多斤菜和五十多斤肉,一共花了两个银元零一百四十银毫子。”
杜世苓点了点头,洗漱完后又大步走到窗户前端起提前泡好的咖啡。
他的房间是最为古典的主人房,里面的摆件装饰却偏向西式,脚下踩着的灰色地毯,铺着从国外进口的席梦思床垫,床边的郁金香状的台灯还有头顶那极具设计感的黑白吊灯。
杜世苓花自己的钱丝毫不手软,屋内的每一样物件摆设各个都出自着名设计师之手,就连他现在手上端着的咖啡杯,也是从意国进口的Riedel,价格不菲。
宽敞明亮的窗前摆着一张白色圆桌,桌上的咖啡静静的散发着热气,等杜世苓的一杯咖啡喝完,杜三便招呼着外面的人把早饭端进来。
摆在面前的是瓷白色的小盅,里面的鱼汤是纯亮的奶白色,刚一掀开盖子便是浓香扑鼻。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杜三将今天的报纸展开了递给他。
吃完饭杜世苓换上一身黑色衬衫配白色西装裤,身后的女佣将灰色的马甲套在他身上,杜三则打开一旁的抽屉,里面摆满了金光闪闪的昂贵怀表。
他小心翼翼的拖起一块,转过身来放进杜世苓的口袋里,玫瑰金的表链垂在男人胸口,质地上乘的西装泛着浅浅的冷芒。
白色的西装套在身上,衬得男人腰背笔直挺拔,最后再套一件黑色风衣,以抵挡门外的瑟瑟冷风。
“备车。”
司机早已经等在门口,只待杜世苓走出来便赶紧上前。
“老板,前门冻上了冰,车轮子一直打滑,没法子我只能把车子停在后门了。”
“嗯,没事。”
杜世苓平时很少走后门,因为从主人房走到后门,最快也得七八分钟,太过浪费时间。
因为老板长得高步子迈的大,司机只能小跑着在身后跟着,到了后门口的时候看门的佣人赶紧小门给推开,冲着杜世苓恭恭敬敬的道一声。
“主子好。”
“嗯,你好。”
留洋回来的杜世苓一身的贵族公子哥的气质,斯文俊雅,任外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个年轻又有礼貌的男人就是杜家家主。
只要不涉及到钱的事,杜世苓都会表现的格外温和,与他接触不多的佣人便默默在心底里庆幸自己找了个好主子。
黑色的小轿车就停在门口,司机上前打开车门,杜世苓刚要抬脚踩上去,突然脚尖感受到一阵格外柔软的触感。
他低头看过去,便瞧见自己脚下竟然趴着只白猫。
男人拧眉,皮鞋微微一扭,绕开那白猫后抬脚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