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勤政殿偏殿,此刻正有几位夫人补了妆容出来,见阮云欢来,各自见礼。一位夫人谄笑着握了阮云欢的手,笑道,“瞧瞧,睿敏郡主这样貌,啧啧,阮丞相的两位千金,竟然一个赛过一个呢!”
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夫人笑道,“张夫人这话可不对,分明是睿敏郡主生的更美一些!”
张夫人忙道,“是啊是啊!是我不会说话,自然是睿敏郡主更美一些,又是好福气,指给了五皇子那般人物,闻说过了年,很快便及笄,想来要大婚了吧?”
又一位夫人掩唇道,“张夫人当真是不会说话,睿敏郡主才貌双全,该说五皇子好福气才是!”
张夫人连着两次讨好均说在岔处,不禁讪讪的不好意思。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各位夫人谬赞,睿敏不过运气好些罢了!”说着浅浅施一个晚辈之礼。这几位夫人虽然品阶不高,但其丈夫大多在各自府衙独挡一面,她也并不想太过冷淡。
几位夫人见她谦和,越发加意巴结。正说着,却闻檐下一声清咳,回过头来,却见淳于昌身穿紫色直裰朝服,外罩黑色狐裘皮子的大氅,头戴镶碧鎏金冠,整个人如玉树临风,正含笑而立。
几位夫人虽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可是如此接近这天人一般的大邺皇子,却是第一次,一时均慌忙福身见礼。
淳于昌摆手,淡道,“各位夫人免礼!”也不向众人多瞧,径直向阮云欢而来,含笑道,“方才见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说着,将自己的大氅解下,将她严严裹住。
众夫人在侧,阮云欢不好推拒,便由他将自己裹上。仰首而望,但见他剑眉飞扬,眸透波光,分明带着三分酒意,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出来透透气,即刻便回!”
几位夫人见二人旁若无人,互使了一个眼色,悄笑着退了出去。
淳于昌垂眸凝视,恍恍惚惚的,眼前的容颜与另一张三分相似的脸重合,不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张臂拥她入怀,轻声道,“云欢,方才那位夫人的话,我听到了!”
微醺的男儿气息,带着久远的熟悉的味道,勾起无数深远的回忆。阮云欢厌恶的皱了皱眉,一手在他胸前微撑,拉开彼此的一些距离,含笑道,“殿下饮了酒?”
“嗯!”淳于昌低应,埋首在她发间,轻声道,“那位夫人也说,过了年,你很快便及笄了,我去禀告父皇,大婚如何?”
“此话不是说过了吗?”阮云欢纤眉微拢。
“嗯,可是我等不及了!”淳于昌低语,身子微倾,双唇掠过她的面颊,对找那诱人的双唇。
“殿下!”阮云欢身子后仰避开,轻声道,“你饮了酒,此时容后再说罢!”
“我没有醉!”淳于昌不满的低哼,身子向后移开,拧眉注视着怀中女子,不悦道,“你究竟是为何不愿大婚?”
“殿下!”阮云欢叹了口气,从他怀中挣出,左右瞧了瞧,但见两侧廊下无人,只几个供召唤的太监宫女也离的极远,便悄声道,“如今秦家虽然受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此时进宫,岂不是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还有我!”淳于昌低声道,“如今我手中有神策营的人马,又养着许多暗卫,难不成对付不了什么人?”
“若是殿下动手,岂不是落人口实?”阮云欢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也不急在一时,我们不动声色慢慢剪除,岂不是比动用刀兵要强的多?”一边轻言低语,一边查看他的脸色,见他果然现出一些犹豫,才又低声道,“殿下如今不趁早动手,等四殿下回来,怕是便没那么容易!”
淳于昌本来就只有两分酒意,不过是趁着这酒意要诱阮云欢答应大婚,此时听她如此一说,酒意更是去了几分,想了想,微微点头,说道,“如今秦天宇被夺了兵权,要如何想个法子除了秦义!”
阮云欢听他说的声音略高,忙轻“嘘”一声,说道,“此处哪里是谈话的地方?待过了这几日,我们再好生计议!”
淳于昌点头,也向那边的太监、宫女瞧去一眼,说道,“你出来有些时辰,还是回去罢!”转过身,与她并肩而行,淡淡道,“方才二哥和你说什么?”
他果然是留意到端王!
阮云欢微勾了勾唇,说道,“他问我,为何要杀秦浩!”
“他如何知道?”淳于昌一惊,侧头向阮云欢望来。
“猜的!”阮云欢浅浅一笑,说道,“他不过是心中起疑,诈我一诈罢了,哪里是真的知道?”
淳于昌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点头。
二人刚要入殿,却闻殿侧有人唤道,“睿敏郡主!”
阮云欢回头,但见席秋月立在殿门外的暗影里,便向淳于昌施礼道,“殿下先请!”
淳于昌向席秋月望去一眼,想到自己在她身上的一番布置,才令她落到这不上不下的地步,心中微起波澜,却瞬间平复,点了点头,迈进殿去。
阮云欢快步向席秋月行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但觉一片冰凉,责道,“怎么出来也不穿件衣裳,究竟何事,巴巴的在这里等?”说着张开大氅,连她一同裹了进去。
席秋月微微拧眉,低声道,“姐姐,你如何使个法子,让妹妹出宫避一避?”
阮云欢扬眉,问道,“怎么?”席家人在朝中一向中立,更不会偏向哪一位皇子,除去要防着秦翊,席秋月在宫中暂时不该有什么危险。
席秋月咬了咬唇,凑首到她耳畔低语。
阮云欢一惊,失声道,“宁王?”心中暗怒。席秋月虽是席家女儿,可此时她可是御封的祥云公主,算得上几位皇子的义妹,不想这宁王会打上她的主意。
席秋月满心烦乱,说道,“他说什么只要我应,便去求皇上,将我降为郡主,便可嫁他为妃。”
“胡闹!”阮云欢沉了脸。想了一瞬,说道,“如今你在宫里,出入都带着人,想来他不至于敢将你如何,你若出宫,他反而没有了顾忌,若是生出什么事来,非说你对他如何如何,反而无法分辩,你且耐心在宫里呆着,容我设法!”
席秋月点头,叹道,“幸亏有姐姐在,若不然,我当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阮云欢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素来也是个有主意的,只是阅历少些罢了!”又寻些话给她开解。
正说着,但见一个小太监快步奔进殿去,依稀是宫门那方当值的。阮云欢扬了扬眉,说道,“这是出了何事,这个时辰来报!”
席秋月点头,说道,“看着快到子时,我们也入去罢!”
阮云欢点头,与她携手向殿门而去。
二人进殿,但见兵部侍郎席子谦在御阶下跪着,阮云欢回头,与席秋月对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各自回座。
阮云欢在自己案后坐下,伸手一扯小萧氏衣袖,小萧氏低声道,“方才宫外传报,说倪厚回京了!”
阮云欢微挑了挑眉,轻轻点头。
上方皇帝冷笑道,“擅自开关,临阵脱逃,这是抄家之罪,他还有胆回来!”
席子谦俯首道,“皇上,闻属下回报,说倪将军身受重伤,如今还未大愈,想来当初只是重伤之下未及回营,并非临阵脱逃!”
皇帝皱了皱眉,向阶下秦天宇一望,问道,“秦将军,你当初战报,说倪厚私自开关,至使敌军入关,其后倪厚也不知去向,可有此事?”
秦天宇忙出列跪倒,禀道,“禀皇上,当初确实是倪将军私自开关,待到大军退出步应关,扎营之时,臣便再不曾见过倪将军!”
皇帝点了点头,转向公孙宁,问道,“公孙节度使,闻说是你派去送几木使臣回国的人发现倪将军,依你之见,倪厚该当何罪?”
公孙宁出列,抱拳单膝跪倒,说道,“皇上,倪将军身为两广总督,治下素来没出什么乱子。纵然他私自开关,想也是沙场征战经验不足,加上立功心切。至于说临阵脱逃……”垂首默想一瞬,说道,“微臣不曾亲见,不敢妄下断语!”
皇帝微微点头,转向阮一鸣道,“依丞相之见,此人该如何发落?”
阮一鸣微怔,忙出列跪倒,说道,“皇上,依臣之见,倪厚私开关门,至使陷我大邺于危急,当是死罪,临阵脱逃,形同投敌,更应抄家灭族!”
他话一出口,殿上一片抽气之声。众人均知,倪厚之女倪纤云半年前才给阮一鸣做了妾室,他这一句话,竟然要置整个倪家于死地啊!
倪家人更是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占了倪家的女儿,还要踩着倪家人的尸骨讨好皇帝!
皇帝也是微微挑眉,淡道,“阮相,若朕记的不错,这倪厚也算阮相的亲戚,怎么竟不为他说情?”
阮一鸣不惊不乱,向上磕头,说道,“回禀皇上,微臣与倪将军那是私情,微臣不敢以私废公,只是不管倪将军定为何罪,他既回京,便该给他一个分辩的机会,以平他不忿之心!”
皇帝听他口口声声不以私废公,却转眼便替倪厚说项,而字字占理,竟然无法反驳,一怔之后,不禁哈哈大笑,点头道,“好!阮相言之有理!”向席子谦道,“命人将他带上殿来,朕倒要听听,他有何话可说!”
席子谦领命,行礼退了出去。
殿上丝竹声再起,倪家的几个人已变的坐立不安。阮云欢端然而坐,抬眸向阮一鸣瞧去一眼。
自从袁青眉、席秋华滑胎,秦氏有孕,阮一鸣便常常在倪纤云的寒梅院留宿,而那紫菱洲,也只有倪纤云可以自由出入。阮一鸣一向圆滑,他方才一番话,已可听出他欲救倪厚,为的,怕就是他此刻的宠妾罢!
阮云欢勾了勾唇角,举杯浅浅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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