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夜时,灯市如昼。
一位样貌寻常的中午男子,含笑望着前行蹦跳的可爱的少女,扬声道,“药儿,慢一些儿,当心撞了人!”
“爹爹快些!”少女奔去,拖着男子向花灯最密处钻去。而那里最近的一处巷口进去,便是太子府的后门。而这一男一女,却是扮成父女赏灯的汪世和白芍。
夜色深浓,整条街人群熙攘,皆是赏灯的人群。白芍和汪世已将半条街的花灯瞧遍,那条巷口却仍然不见有何异动。
白芍心中渐渐焦灼,摆脱汪世,一边假意观赏花灯,一边向另一侧的花灯摊子靠去,左右瞧瞧无人留意,低声问道,“如何?”
“姑娘要这盏兔子灯吗?”扮做卖灯小贩的童安笑问,压低声音道,“正门那里,来过两批人,却不曾进府!”
白芍将兔子灯放下,又拿起一盏金鱼灯,嘟嘴道,“大哥,你这灯做的并不如何精致,便少要两文如何?”低头自腰间摸铜板,轻声道,“可知是太子的人?”
童安摇头,说道,“姑娘,不行啊,小人这可是小本买卖!”压低声音道,“有一拔似是五殿下的人,红莲怕是与他说了!”
白芍扬眉,心中暗恼。这个红莲,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一来,怕是会打草惊蛇!眉目间带出一丝嗔意,将金鱼灯往童安手中一塞,说道,“不买了!”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童安笑着摇头,说道,“小姑娘脾气忒大!”挑起担子,又向前街晃去。
那里白芍刚一转身,蓦然见一条黑影于灯下一闪,隐入街角暗处。白芍心头一跳,却并不跟上,上前拽住汪世衣袖,说道,“爹爹,闻说那方有猜灯谜儿的,我们去瞧瞧可好?”一手背后,悄悄做个手势。
汪世含笑道,“你又猜不出!”却仍顺着她向街另侧而去。
隐在暗处的黑影,一双有神的眸子向街上注目片刻,但见无人向这方留意,身形微展,向巷子里疾掠而去。
已行至街另侧的少女已缠着“爹爹”买了一支烟花,借了小贩手中香烛点燃。烟花冲天而起,瞬间将一方天地照亮。
就在所有人仰头望向半空的烟花时,原本蹲在街角的一条身影顿时疾掠而出,无声无息的窜入巷子。
夜色,越发的深浓,街上赏灯的人儿,已渐渐尽兴而归,整条街市,慢慢变的清冷。
少女提着手里的灯,随着男子一蹦一跳的拐入暗巷,察觉附近再无旁人,脸上笑容落下,拔步奔向暗处停着的马车,向倚车而坐的赵承问道,“哪一方?”
赵承低声道,“南城门!”
白芍点头,一跃上车,说道,“走罢!”
赵承点头,眼见汪世随后奔到,手中马鞭一挥,马儿一声轻嘶,拖着马车疾驰而去。
山上,一片静寂,一轮清冷的圆月挂在天边,人立在塔上,仿佛触手可及。
阮云欢仰靠榻上,双眸微阖,警觉的双耳,却不放过任何一丝声息。
隐约间,通道那方传来塔上焦躁不安的踱步声,怕是太子,也此夜无眠吧!
月移中天,眼见已是三更天尽,突然间,塔下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屏风外,留守的张汉一跃而起,奔向通道,向下低声喝问,“何事?”
“有人闯塔!”下方有人低应。
只这一问一答之间,但闻争吵声竟然上了几层。张汉皱眉,低声道,“白副将呢?”
下边那人回道,“已下去瞧了!白副将……”
随着他一声呼唤,白泰压低的声音响起,说道,“我去见太子,你们守住郡主!”说着,脚步声自屏风后响过,奔塔上而去。
“让路!”下层传来一声低喝,跟着便是两声闷哼,一人沉声喝道,“七王子,你要做什么?”
阮云欢水眸微启,唇畔掠过一丝笑意。
申屠杰,果然赶来了!
“做什么?”申屠杰冷笑,说道,“你们太子做的好事!”听着话声,显然已到下层的通道口。
张汉拦道,“七王子,白副将已经去禀告太子,还是等等吧!”
“走开!”随着另一个声音的低喝,张汉低呼一声,跟着骂了起来。争斗声不过响了一瞬,脚步声便自青石阶上传来。
阮云欢张眸,慢慢坐起身子,定定的注视着屏风。
“在这里!”随着申屠杰一声低喝,屏风轰然倒地。阮云欢一双清冷的水眸,与申屠杰一双阴郁的鹰眸两两对视。
“睿敏郡主果然在这里!”申屠杰大笑,大步上前,一手便向阮云欢衣领抓去。
阮云欢似被他吓住,整个人呆坐不动。眼看一只大手将触上领口,横里一臂伸来,格开申屠杰手臂,白泰身子斜在阮云欢身前,淡道,“七王子,太子殿下有请!”
申屠杰双眸不离阮云欢面容,狞笑道,“你与太子说,本王今日只是来讨睿敏郡主,即刻便走!”
白泰挑眉,脸色便沉了下来,说道,“七王子这是何意?”
“何意?”申屠杰冷笑,说道,“你们太子兵败,连累本王,本已指婚的两位王妃,结果一死一伤,如今躲在那山里,快要闷出鸟来!如今你们太子既然一意只惦着他的太子妃,那便将睿敏郡主给本王做侧妃,本王履行前约,带你们回昔久便是!”
白泰眉目微抬,却横在申屠杰与阮云欢之间不动,淡道,“睿敏郡主是我大邺皇帝所封,岂是七王子说要便能要的?”
“大邺皇帝?”申屠杰侧头斜睨着他,冷笑道,“白副将,你早已成大邺反叛,如今还说什么皇命,快快将人交给本王,本王许久不曾快活!”说着一手去推白泰,另一手仍向阮云欢抓来。
白泰浓眉一挑,反手一扣,抓住申屠杰腕脉,低喝道,“七王子……”
声音方起,却见一条人影蓦然自通道处窜出,双手成掌,一掌反劈,阻挡随后追来的张汉,一掌向白泰当胸直劈。
白泰猝不及防,仓促间不及招架,只能仰身闪避,却闻掌风凌厉,瞬间袭到面门。
百忙中,白泰再顾不上阮云欢,身子后仰侧翻,险险避过一招,却也觉胸口烦闷,深吸一一气,喝道,“韦仁,你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阮云欢瞧的清楚,来人正是当初在驿馆,救申屠杰和平辉脱身之人。
申屠杰见白泰闪开,大笑道,“睿敏郡主,随本王走罢!”双臂一合,便向阮云欢抱去。
阮云欢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身子疾向后缩,险险避过他双臂,扬声道,“太子殿下,睿敏虽是阶下之囚,却也是大邺郡主,难不成殿下要看着睿敏受辱?”
申屠杰狞笑道,“怕是太子殿下顾不得你了!”说着一跃上榻,便向阮云欢扑来。
“七王子!”通道那方,清淡的声音低唤,太子月白色的人影慢慢现出身来。
“殿下!”阮云欢身子一翻,从床榻另一方跃下,拔步奔向太子,身子一缩,躲在他的身后。
太子目光向她一扫,一臂伸开,挡住赶来的申屠杰,说道,“还请七王子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申屠杰挑眉,双眸定定望向太子,抬了抬头,傲然道,“太子殿下,你原来应过本王的事,一样不曾做到,如今既要去昔久,总要给本王一些见面礼罢!”
太子皱眉未应,却闻背后阮云欢冷笑道,“申屠杰,此处还是我大邺朝帝京城外,你便已如此不将殿下放在眼中,若是到了昔久,又当如何?”
太子悚然一惊,双眸定定注视申屠杰。
申屠杰冷笑道,“殿下,你要听这女子挑拨是非,与本王反目?”
白泰手抚胸口,缓过一口气,向申屠杰狠狠瞪视,咬牙道,“七王子,你如此相欺,让殿下如何信你?”
申屠杰扬眉,说道,“如今你们与我申屠杰乘在一条船上,如今只为了这个女子,便如此为难,又要本王如何信你们?”
太子眉目微抬,似乎被他说动。还不曾开口,却闻身后阮云欢道,“当初宁王倒戈,太子于帝京城外走投无路,十几位将领言道,‘君辱臣死’,齐齐横剑自刎。如今事隔数月,那日情形当历历在目,殿下若只为求一时苟安,便受异族贼子之辱,九泉之下,不知要如何面对众位将军!”
“闭嘴!”申屠杰低喝,冷笑道,“太子殿下,这女子巧舌如簧,你若听信于她,异日定会死无藏身之地!”
太子微微咬唇,目光却是焦灼的望向塔外。而群山苍茫,又能瞧见什么?
“殿下纵然逃脱,与七王子同归昔久,也不过是大邺朝一条漏网之鱼。却不知道,太子妃那般人物,肯不肯随着殿下做一条丧家之犬,受此羞辱?”阮云欢清淡的声音又再缓缓响起。
太子脸色微变,咬牙道,“住口!”
阮云欢淡然一笑,当真不语。
申屠杰笑道,“英雄豪杰,岂能耽于一时成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到我昔久国,我申屠杰自然待为上宾。异日待我申屠杰登基,必整大军,助太子卷土重来,什么丧家之犬,当真难听!”
“哦!”阮云欢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睿敏不知,到时昔久国大军深入大邺,助太子夺取皇位之后,看到大邺朝如画江山,可能不损一草一木,安然而退?”
太子听到此处,心头悚然一惊,抬头紧紧的盯着申屠杰。是啊,若是昔久国以匡扶皇室正统为名,助自己夺取皇位,到时昔久国大军深入大邺,若是就此倒戈,将大邺强占,又当如何?
阮云欢见他背影僵直,双拳紧握,心知已将他说动,脚步悄悄后移,距他远了一些,突然厉声喝道,“淳于毅!你到此时还要执迷不悟,背宗叛祖,做我大邺朝的罪人吗?”
自从封为太子,再也没有人敢当面直呼过他的名字,太子乍闻,身子不禁一震,颤声道,“可是……可是到此地步,我不去昔久,又能如何?”
阮云欢心中一喜,声音却转为平静,轻声道,“太子即刻将申屠杰擒获,回京向皇上请罪,皇上瞧在太子有悔过之心,必然从轻发落!”
“不!”白泰怒喝,跨前一步,向太子道,“殿下,昔久国不能去,帝京也不能回,回去便是送死!还必然牵累太子妃!”
太子心头震动,喃声道,“是啊,我若回京请死,惠儿要怎么办?”咬一咬牙,喝道,“白泰!你急速传令,太子妃一到,我们即刻下山,远离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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