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刚刚踏上御景亭前的石阶,突闻亭内“啊”的一声惊呼,正是秦琳的声音。皇帝一惊,赶上两步正要推门而入,却闻秦琳大声道,“不!不!秦翊,你不要逼我!”
怎么秦翊也在?
皇帝一怔停步。但闻门内秦翊声音道,“秦琳,你别糊涂,这么好的机会错过,日后再也难遇!”
“不!”秦琳的声音低叫,说道,“秦翊,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你将我置于何地?”
秦翊冷声道,“秦琳,你别忘了,你是秦家的人,有秦家才有你!”
秦琳声音一默,跟着闷声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为了秦家,就该将我舍弃?”
秦翊冷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秦翊!”秦琳尖叫,大声道,“没法子的事?秦翊,当初本来要选送我进宫选秀,你却借陷害阮云欢之机,将我嫁给李成璧,顶替我的位置。之后你们陷害席秋月,怕皇上追究,便尽数推到秦珊头上。你见她不认命,便命人将她打死,假称她是自杀身亡。”
“纵然如此,秦家也对你不薄!”秦翊冷声接口,说道,“李家家道中落,你下嫁之后,还不是靠着秦家接济?”
“接济?”秦琳咬牙低嚷,怒声道,“你们一次次算计阮云欢,却拿他当刀子使,将他害的身败名裂,丢了差事,若不然,又何必你们接济?大哥被害身亡,你们明知他一介书生,怎么能杀得了大哥,我只求你救他一命,你却暗中将他屈打成招,问成死罪!如今你又要让我来害柳凡,是不是事露之后,便也将我置于死地?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连亲姐妹都不放过,这是没法子的事?”
“够了!”秦翊大喝,怒道,“秦琳,今日你听我的话也倒罢了,若是不肯,我教你明日……”
“明日如何?”皇帝听到这里,早已是怒火中烧,扬声怒喝,已推门而入。
御景亭内二人齐齐大吃一惊,秦琳“噗嗵”跪倒,俯首道,“臣妾见过皇上!”
秦翊本已跪倒,听她一句话,顿时如半空响了一个炸雷,失声道,“你说什么?”
外命妇见到皇帝,素来只自称“臣妇”,而秦琳竟然自称“臣妾”,难道……
一瞬间,秦翊脸色煞白,伏身拜倒,颤声道,“臣妾叩见皇上!”心底,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掀起滔天巨浪。
刚才,分明是跟着与柳凡相会的男子而来,为何进了御景宁,却只有秦琳?而在她追问下,秦琳坚意不吐露半个字,只是缠住她说些旧事,挑畔争吵。而现在……
一瞬间,秦翊背脊冷汗渗出,整个人如置身冰窟一般,就似连呼吸也被冻住。方才秦琳所说的事,纵被皇帝知道,有建安侯府在,皇帝总会有一些顾虑。而此时,她知道的是皇帝污辱臣妻啊,皇帝岂肯再让她活着?
皇帝在门外听到这些话,心中说不出的惊怒。向来知道,阮云欢与秦家不和,只道是因为阮一鸣续娶而心存怨恨。却想不到,竟然有秦家陷害一事。
怪不得!
怪不得堂堂秦家的长房嫡长女,竟然会下嫁区区一个阳川县的文书。怪不得,那一晚之后,秦琳报名时,竟然羞于提到秦家。
再思前一年申屠杰来朝,一番波折之后,将秦珊、席秋月分别封为公主,和亲昔久国,可是,就在那宫宴之上,秦珊竟出手毁去席秋月的容貌。其后被追查出来,秦珊大嚷要秦翊救她,见她不理之下,扬言要说出什么事来,却被人强行拖走,很快便传出秦珊自尽的消息。原来,竟然是被秦翊杀人灭口!
而此刻……
皇帝暗暗咬牙,心中怒火狂燃。
此刻,显然秦琳来此等候自己,被秦翊撞到,以令她身败名裂要胁,要她去谋害柳凡。
当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皇帝心中恨怒,缓缓上前一步,俯身将秦琳拉起,冷冷道,“有朕在此,你不必害怕!”
“是,皇上!”秦琳低应,娇弱的身子仍轻轻颤抖,却不敢倚到他身上。
皇帝见状,心中怜惜,向秦翊一瞥,冷笑道,“贱人,柳妃与你虽有不和,可她处处让你,围场之中,你明知她怀有朕的龙胎,还窜通邱雪贞要将她烧死,她仍然为你求情,如今,你又想将她如何?”
秦翊咬唇,颤声道,“皇上,臣妾……臣妾不知皇上……不知皇上……”
“不知朕来的如此的快?”皇帝冷笑,咬牙道,“若是朕再晚来一步,怕是听不到这样的好戏!”
秦翊脸色大变,抬起头向他望来,连连摇头道,“不!不是!皇上,臣妾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皇帝冷声截口,问道,“是秦家没有陷害阮云欢,将秦琳当成弃子?还是秦珊不是你命人处死?或者,今日你没有起意要害柳妃?”
“我……”秦翊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前两项,皇帝既然知道,命人一查就知真相,而后一样,无凭无据,若是秦琳一口咬死,自己又如何分辩?
情急之下,秦翊爬前两步,一把抓住秦琳裙摆,喊道,“姐姐,方才是妹妹的错,求姐姐救我!”
秦琳咬唇,眼中珠泪滚了滚,终于簌簌而落,却咬着唇侧过头去,不发一语。
“贱人!”皇帝提腿,一脚将秦翊踹倒,咬牙道,“朕当真是瞎了眼,不曾瞧出你这个毒妇!”转身向外喝道,“来人!”
随来的人,也只小贾子一个。他本来远远立在下山的路口,一听御景亭内争闹声起,便即刻赶了过来,只是立在门外不敢进来,此时闻唤,忙大步奔了进去,躬身道,“皇上!”
皇帝一手指着秦翊,说道,“将这贱妇打入……”
“皇上……”秦琳低喊,一把将他手腕抓住,抬头向他哀哀而视,轻轻摇头。
皇帝皱眉,说道,“怎么,到此地步,你还要为她求情?”
秦琳慢慢跪倒,低声泣道,“皇上明鉴,此事……此事本是臣妾……臣妾有错在先,如今……如今既已被她知道,臣妾唯有一死,只是……只是……”话语说的断断续续,语无论次,便连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凄迷。
皇帝却听的分明。秦琳以二嫁之身,给陈仁做了继室,已然令人侧目,如今又与皇帝不清不楚,此事传了出去,旁人提到皇帝,不过是“风流”二字,说到秦琳,怕已是千夫所指,再也无法在这世上立足。
轻轻点头,皇帝低声道,“朕知道!”向秦翊一望,冷哼道,“贱人,便宜了你!”
秦翊最初听他说话,分明是要打入冷宫,早已惊的全身冰凉,待听到这句,不禁轻轻松了口气。刚要谢恩,却闻皇帝冰冷的声音道,“小贾子,将她溺死,抛入太液池,只说是夜间失足!”
“是!”小贾子立时应命,上前一把将秦翊擒住。
“皇上……”秦翊大惊失色,尖声大叫,“皇上,不是!柳妃确实……”话说半句,早被小贾子一记手斧劈晕,扛着向堆秀山下行去。
“贱人!”皇帝听她临死还要攀扯柳凡,不禁咬牙狠骂。垂首见秦琳跪在面前,早哭的梨花带雨,娇楚惹怜,不由俯身将她扶起,低声道,“都怪朕不查,令你受这许多委屈!”
秦琳摇头,低声道,“家门丑事,臣妾不该有污圣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低问。
秦琳落泪道,“只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建安侯府中骨肉相残,臣妾……臣妾想来,实在胆寒!”
“嗯!”皇帝点头。想到原来的世子秦天宇莫名其妙惨死小狼沟,秦天宇长子秦浩被人虐杀,长女秦琳下嫁李成璧,李成璧却又被问成虐杀秦浩的凶手。次女秦珊本来封为公主,要和亲昔久国,结果又惨死宫中,这秦家长房一门,竟然只剩下一个次子秦鹏。
如果说,方才皇帝对这姐妹二人的争执还存有一丝疑惑,此时也早已释然。
自来夺嫡之争不仅仅拘于皇家,各大王府世家,无一不是争斗惨烈。建安侯世袭的爵位只有一个,秦义却生有三子,秦天宇为世子,另两人岂有不觊觎的道理?
心中谓叹,低声道,“这里清冷,随朕回去好好压压惊罢!”揽着她出御景亭,向堆秀山下行来。
此一刻,彩棚中却是一片笑声,所有的人,目光皆望向小姐席上两位粉面潮红的少女,有人高声喊道,“潘小姐,愿赌服输,快喝罢!”
潘如花一手握杯,只觉头脑一阵阵昏沉,胸口烦闷欲呕,却只能忍住。微微抿唇,向台上望去一眼,但见齐王殿下乌眸含笑,也正向这里望来,不由脸上一热,咬了咬唇,仰首一口饮尽。
“好!”有人大声喝彩,赞道,“潘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好酒量,好气魄!”随着话落,跟着有人扬声赞起。
不知从谁开始,每逢有公子战胜,点的均是这两位潘小姐中的一位,这两位潘小姐,今夜已经各尽十余杯了。难道,这便是齐王殿下所用之计?接下来,又会如何?
阮云欢含笑向对面望去,但见齐王殿下端端正正坐在椅中,一手握杯,乌眸含笑,也向这里扫来一眼,慢慢将杯中酒饮尽。
台上端王淳于顺笑道,“两位潘小姐果然了得!”瞧着台上公子饮酒下台,便问道,“台下还有哪两位公子上场?”
话落,但见公孙致缓缓登台,笑道,“瞧着灯笼所剩不多,公孙七也来凑凑热闹罢!”说着转身望向台下,问道,“谁来?”
台下有未登台的公子,此时一见,不禁裹足。
谁不知道公孙一门满门虎将,这位公孙七公子虽说年少,但他随齐王殿下征战东海,早已威名在外,与他过招,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满场皆寂中,但见高台左侧一人缓缓站起,说道,“本王领教七公子高招!”缓缓步出,昴首立在台上,与公孙致相对而立,竟然是宁王淳于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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