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泰?”阮云欢一愕,这才想起此人,眸中闪过一抹欣慰,说道,“他果然混在宫里!”
白氏点头,说道,“他易容乔装,在宫里当了个小太监,那点微薄的薪俸,全都贴补了我们母子。”
“太监?”阮云欢微微一惊。宫里的太监,每一年都要验身,以防被人混入,白泰一藏两年,岂有不被发觉的道理?
“嗯!”白芍脸颊掠过一抹潮红,继而又转为苍白,轻声道,“他为了能留在宫里,净了身……”
阮云欢整个人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两年前,太子一案,她已知白泰忠义,却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二人话刚说至此处,明儿已提着一桶水回来,向阮云欢笑道,“姑姑且再等等,明儿即刻烧水,给姑姑彻茶喝!”
“好!”阮云欢含笑浅应,瞧着他小小的身子忙来忙去,生火烧水,竟然极为熟练。
白氏见了儿子,也不再谈白家的事,只是转话道,“去年,闻说你大婚时出事,我着实吃了一惊,还好后来平息!”细细瞧着她,低声道,“你的心里,是五殿下?”
阮云欢微微一愕,问道,“太子妃何出此言?”
白氏摇头,说道,“只是觉得你不开心罢了!”
阮云欢微微摇头,突然间,满腹的心事,想要一吐为快,低声道,“我心里,只有四殿下,四殿下心里,也有我。只是,怕是四殿下心里……日后还会放进第二个,第三个罢!”说到此处,但觉心头酸痛,狠狠咬牙,才将胸口的泪意压下。
白氏一愕,说道,“是四殿下……”见她脸色不好,轻叹一声,在她手上轻拍,说道,“你也莫要难过,谁让我们嫁为皇家媳呢?太子对我恩情深重,还不是有那许多侧妃?要紧的,是你给四殿下生个孩儿,心里才有所寄托!”
生个孩儿吗?
阮云欢默然。若不是为了这个,或者,今日还可与淳于信一争罢!只是……微微摇头,化为一声轻叹。
二人相对无言,一时间,但觉这屋子里静的吓人。阮云欢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才道,“前次我来,听到有那疯了的女子哭叫,今日怎么不闻?难不成……”
白氏摇头,说道,“几个月前,不知怎么,她突然挣断了锁链冲了出来,险些伤人,后来关到冷宫深处的一所房子去了。”
阮云欢点头,轻声道,“也是可怜之人!”
白氏点头,向外瞧一眼,说道,“你来了有些时辰,还是快去罢!”
阮云欢一怔,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在此处坐了许久,便点了点头,先唤明儿来轻声叮嘱一番,这才与白氏行礼,出门而去。
辰正时分。阮云欢赶到时,承恩殿内众命妇、小姐早已济济一堂,骤然见阮云欢孤身入殿,都不禁抬头,向她望来。
照规矩,阮云欢身为齐王妃,该当一早进宫,拜过皇太后与陈贤妃后,随众嫔妃一同进殿,如今众嫔妃未到,她却独自前来,竟然说不出的怪异。
阮云欢浅浅而笑,只是向相熟的夫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踏过大殿中央的大红地衣,向自个儿的位置行去。
刚刚坐下,汤氏已悄悄过来,唤道,“云欢!”
阮云欢抬头,但见她眸子里皆是担忧,不由心中一暖,浅笑道,“舅母!”
汤氏在她身边儿坐下,握着她的手,眉峰微拢,说道,“我听说……”话说半句,眸光向两侧竖起的耳朵一扫,便不再说。
阮云欢微微点头,说道,“无防!”对着她扬起一个安心的笑容。
汤氏无奈,大庭广众之下又无法询问,只得将她的手一捏,起身回座。
正在这时,但闻门外小太监尖着嗓子大声喝道,“贤妃娘娘到——!良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各宫娘娘到——!”
众夫人、小姐闻喝,早已纷纷起身,但见陈贤妃跨入殿门,便齐齐俯身拜倒,齐声道,“见过各位娘娘!”
来的真齐啊!
阮云欢随众跪倒,唇角却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陈贤妃踏着大红地衣向内而来,侧眸瞧见阮云欢已经在座,不由眸光一顿,露出一抹怒色,却只是抿了抿唇,在御阶前转身,说道,“各位夫人、小姐免礼罢!”
“谢贤妃娘娘!”众人齐齐谢恩,纷纷起身。
陈贤妃点头,举手示意众人落坐,转向阮云欢道,“不想齐王妃先来殿上,倒教人好等!”自己逐她出殿,想不到她竟然一去不回,径直跑来这里,如此不遮不挡,是要旁人瞧笑话吗?
阮云欢款款起身,向陈贤妃施下一礼,淡道,“睿敏无状,恐再惊了妹妹的胎,还是早来这里好些,热闹!”既然你要问,那就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你……”陈贤妃心中怒起,脸上却笑容不减,含笑道,“不过是姐妹间拌个嘴,怎么当姐姐的也不能让着妹妹?”也让旁人听听,这齐王妃是如此的小气,等一会儿若有什么事,自然知道此话不假。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只怕是妹妹如今身子金贵,不经让!”
那里阮云乐早已恢复如常,听她字字句句牵到自己身上,不禁怒起,冷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妹妹有什么话说错?”
阮云欢侧眸,向她一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淡道,“难不成,妹妹说姐姐的话,哪里有错?”
姐妹二人竟然两不相让。
相府两位千金素来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闻二人当殿打开机锋,不禁各自猜测。
齐王妃独自上殿,如今又说出这等话来,难不成,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但闻门外小太监尖亮的声音高声禀道,“皇上驾到——”
殿上众人一噤,连阮云欢、阮云乐也停了口,齐齐转身,望向殿门,但见黑袍金龙的身影跨入大殿,便都齐齐拜倒,齐声道,“恭迎皇上,皇上圣安!”
皇帝大步穿过大殿,踏上御阶,在龙案前转身。在他身后,群臣列班相随,此时也在阶下拜倒,齐声道,“恭祝皇上松鹤常青,万寿无疆!”
“嗯!”皇帝点头,含笑道,“平身,赐坐!”
“谢皇上!”众人齐应,这才纷纷起身,在各自的席位后坐下。
皇帝坐入御案之后,眸光自左向右一扫,在阮云欢身上略停,才道,“每一年万寿节,都劳民伤财,朕本不欲如此辅张,只是今年有苍辽太子来朝,又不得不为啊!”
丞相阮一鸣忙道,“皇上,万寿节虽是皇上生辰,却也是我大邺祥瑞,皇上万寿无疆,我大邺便万年太平!”
瞧这马屁拍的!
殿内众人心里暗赞,纷纷点头,应道,“是啊,皇上之福,便是万民之福!”
又有人道,“如今苍辽太子来朝,足可证明我大邺朝兴盛,令诸国心羡,争相结交!”
阮云欢端坐案后,微微抬眸,便见对面齐王淳于信俊脸凝肃,薄唇微抿,正垂目望着自己眼前的酒盏,竟一瞬也不向她望来。
齐王妃心头仿佛骤然被钢针扎中,锐锐的疼,却只是微微抿唇,也垂下眸去。如果说,在前来皇宫的路上,她还在想着如何向他解释避子汤的事,如今,却只想看他,一会儿御旨降下,他要如何应付!
耳闻众臣谀词潮涌,皇帝微微摆手,向立在阶前的淳于顺问道,“端王,苍辽太子可曾前来?”
淳于顺躬身回道,“苍辽太子已在偏殿等候!”
皇帝忙道,“还不快请!”
阶前太监即刻扬声道,“有请苍辽太子——!苍辽九皇子——!苍辽永乐公主——!”
“有请苍辽太子……”殿外太监闻声,也一声声传了出去。
隔了片刻,但闻又有太监的声音一声声传回,“苍辽太子献寿——!大邺皇帝仙福昌隆,寿比苍天——”
“苍辽太子献寿……”传报声一声声传到殿内。
齐王妃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
“仙福昌隆,寿比苍天”这八字贺词断断不是苍辽太子能想得出来,八成是出自九皇子耶律辰之手。
片刻间,但见大殿门口三条人影迈入,苍辽皇子身着苍辽九曲盘龙祥服,手托一只大红绸缎覆盖的托盘而入,行在御阶前单膝跪下,大声道,“苍辽太子耶律基,代苍辽国君向大邺皇帝献寿,祝大邺皇帝仙福昌隆、寿比苍天!”
在他身后,九皇子耶律辰,也是蟒袍玉带,盘龙冠束发,与一身紫霞软烟裙的永乐公主随之下拜。
皇帝点头,含笑道,“苍辽太子来朝,我朝之幸,太子快快免礼!”
苍辽太子俯首道,“多谢大邺皇帝,今日大邺皇帝寿辰,我苍辽特献洛羽紫檀香五盒,贺大邺皇帝寿辰!”
洛羽紫檀香,是苍辽国极北之地,一棵紫檀树上特产的香料,香味独特,独一无二,千金难求,整棵树,每年也只能提炼四五盒,如今苍辽一送就是五盒,可见其意之诚!
皇帝不禁面露微笑,轻轻点头,抬手命小太监前去接过,含笑道,“苍辽国君当真是客气,太子路远迢迢而来,还携如此厚礼,只怕朕无礼回报!”
苍辽太子大声道,“大邺皇帝何必自谦,大邺朝物华天宝,哪里还少得了几盒熏香,是苍辽国贫瘠,只有此物拿得出手罢了!”
皇帝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只手向身旁一引,说道,“请太子、九皇子和公主入座罢!”
“谢大邺皇帝!”三人齐应,又施一礼,这才向御阶前的座位行来。
永乐公主在阮云欢上首落座,侧头见阮云欢端然而坐,不禁低声唤道,“齐王妃!”
阮云欢抬眸,侧头向她一望,微微点头,含笑道,“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大乐,扭了扭身子坐好,又向对面的齐王望去。
齐王自从进殿,表面上虽然不向阮云欢望去,心底却一直暗暗留神,此刻见她面容平和,与永乐公主含笑招呼,一时心中没底。
那个消息,难道她没有听说?
御座上皇帝笑道,“太子来朝求亲,已有半月有余,今日寡人总算能给殿下一个交待!”
这是要降旨啊!
一闻此言,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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