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僵硬了刹那,两位古老神灵对视,一个目光平静如常,像古井中的深水,另一个眼神满含着温和笑意,唇角弧度也微微扬起。
“我们曾经是同盟了,但你也说过,那是曾经了。”
法涅斯笑声带着几分自嘲和叹息:
“玄都啊,你知道吗我在奥林匹斯神山的时候,便听闻在另一处时空中,也存在着同样伟大的超原始神。更有趣的是,从湿婆神传出的那些事迹,这位超原始神似乎慷慨的过分了,简直比凡人们口中称颂的善神还要宽仁一百倍一万倍,仿佛就是无私的化身,是真正的救主。”
“可在我的世界里,高于万物之上的柯罗诺斯并不常现身。“
“即便诸神和凡人怎么谦卑或恭顺的膜拜祂,用最美好的玉石和珠宝为祂塑造神殿,用如何盛大的祭品为祂奉献上香膏,用如何曼妙和落泪的歌喉为祂献上吟唱。但这些都没有用祂不在乎舞蹈和欢乐,爱神厄洛斯和最伟大凡人们联手创作的悲剧,那令诸神都沉默的绝妙戏剧,并不能动摇祂的心;血腥到令嗜战的阿瑞斯都厌烦的漫长争斗,无法吸引祂的注意;美酒、刀剑、英雄、史诗、财富、祭祀、勇气所有令凡人甚至诸神动容的一切,都不能引起祂的注意。”
“祂不在乎一切,无论是第一代神系战争的爆发,还是第二代神系战争的重演,古泰坦的陨落,新诸神的崛起,无论是神王之间的更替、与其他宇宙的战争、死灵和地狱的叛乱,还是时间轴的终结与轮替。”
“在我和我的造物被宙斯吞入肚腑时,我也曾跪在为祂精心打造的神殿,祈求祂能给我,给祂或许是最忠诚的仆人降下神谕,但最终还是失望了啊。”
法涅斯怅然的叹息:
“我曾拥有的所有一切都过去了,成为了水仙花映照在水面上的影子超原始神总是这么沉默,祂真的拥有意识吗祂创造出一切又并不要求一切,究竟为了什么是闲暇时的好奇还是无心下的举动祂存在吗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玄都啊,我曾困惑过,可现在已经不再困惑了。我曾质问或沉默过的一切,在见到湿婆神的那一刻起,已经部得到解答了。”
法涅斯问:“在你眼里,超原始神究竟意味着什么”
超原始神、道、知者、能神、知能者、大支配者、为所欲为者对于那些绝对概念和命运之上的存在,对于祂们的称呼,也从未统一过。
知晓一切,创造一切,支配一切,然后绝对的超越一切
在神只眼中,知能者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理智可以理解的实际,还是在超乎理智之外,比概念虚空更加空虚的虚空
“大概”
玄都想起八景宫内,那位终年离合于混沌之气,与三光为终始的垂暮老者,从心底叹息:
“便是道吧。”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在见到湿婆神的那一刻前,我便知道这些超原始神是我永生都无法理解的事物。就像是夏生秋死的虫子无法理解什么是雪,什么是冰;生活在深水底里的群鱼无法理解什么是云彩,什么是日光。因为这些都是远远超乎它们理解之外的事物,而我们于那些超原始神也并不没有什么不同。”
“可现在的白。”法涅斯嘴角勾起,然后笑道:“弱,很弱,是前所未有的弱小的啊”
作为得到超原始神性的代价,祂的身躯被直接崩解,分裂落入了无穷的虚海。
神之所以让人畏惧,并不是因为祂是神,而是因为祂的力量让人畏惧,然后被称为神。
而丧失了力量,虚弱的,只空留下神座的神
还能被称之为是神吗
“白伤得很重,又刚刚才复生,现在的祂,真是弱小到令人意外。”
法涅斯注视着祂:“玄都,你知道这虚海中,到底存在着多少神灵吗”
无限
“你知道这些神灵中,又有多少想成为超原始神呢”
无限
“一个虚弱的,却拥有超原始神性的神,祂的一只脚已经落在那无限光辉的权座上了。但吃了祂呢吃了祂,是不是可以取而代之,拥有祂曾拥有过的一切”
“吃了祂。”法涅斯轻声叹息:“我也能拥有超原始神性或者说”
“我也能成为超原始神吗”
一切都似乎不言而喻。
本应是如此。
也或许,本该就是如此
“湿婆神在白取得超原始神性的同时,便对所有时空,对所有宇宙的神只都遮蔽了祂的存在,可现在白醒来了,湿婆神的遮蔽也结束了。”
法涅斯对着沉默的玄都伸出一只手指,然后轻轻摇了摇:
“白会死的,祂注定被吞食,被淹没在这虚海无限的神灵当中因为之前的同盟,我不会对祂出手,可祂死后,我一定会出手争夺超原始神性”
说罢,这位春天之主,双性之神的形体一点点消失,只有带笑的声音依旧在回响。
“玄都,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但我并不想与你争斗。”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准备迎接吧。”
“这场注定要动摇整个虚海,动摇所有时空,所有世界,所有神灵。”
“真正的”
“知能之战”
法涅斯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玄都抬起头,这位古老仙人的目光穿过了漆黑宇宙,穿过了深邃的时空结构,穿过了一座座仿佛乌龟堆叠般的宏翰世界。
终于,祂的目光定格在一片无垠的海面之上。
在那里,残破的巨人正缓缓从海面上起身,迎着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探手,出声,吐出了第一个清晰的音节。
与此同时。
西方琉璃世界。
四禅天之上,一尊古佛收回眸光,祂先是深深皱眉,然后又摇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