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当我被颠簸而弯曲的泥巴山路,震得把胃都吐空后,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我只想昏睡过去,可只要车子一开动,我又会不停的干呕。
“再休息一下。”单昱明轻锤着我的背,对司机说到。
“没事,继续走吧。”是我执意要来的,再难受我也只能忍着。何况天上乌云密布的,似乎随时都可能下雨,这路本就难走,再下点雨,估计到有坡度的地方就开不走了,我总不能拖累他们。
“没关系,你先睡一觉再走。”单昱明自责的说,“都怪我没考虑到路况,没备晕车药。”
“继续开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下雨就糟了。”在我的坚持下,车子继续以一个叫“阿库鲁”的村子为目标前行。这泥巴路年久失修,一个大坑接着一个大坑的,开得很慢很颠簸。
又开了大概半小时,电闪雷鸣的,好在路上遇到了赶着牛车的好人,他告诉我们前方坍方,走大路车子是进不去的,只能走小路,而小路也容不下这越野车。
“那怎么办?”司机一听,急了。
“不介意的话我带你们一截!我就是阿库鲁村的!”
我第一次在单昱明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满满的神色。他一定觉得,那装着粪的牛车,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东西吧。
“这大雨,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如我们把车停在宽敞的地方,就和这位大爷搭车吧!”我对面色着急的司机说道。
司机立马点头,但随即又特别小心的看了单昱明一眼。
单昱明一脸严肃,似乎没做好决定。“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体验不同的经历么?今天若不是来到这种地方,你这辈子可能还坐不到这么具有特色的交通工具呢!我一个晕车的弱女子都能接受,你一个大男人该不会退缩了吧?”
单昱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哪里受得了被人打击啊!他挺直了身子,特别牛气的说,“一牛车能难倒我妈?我只是担心那车子脏,你不习惯罢了了。”
“没事,我没那么娇气,何况你还能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给我垫着坐呢!”
“坐……”单昱明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他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了。“行吧,我抱着你,你坐我腿上。”
总算上了牛车,赶车大爷给了我们两个蓑衣。单昱明最开始是拒绝的,但拗不过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披上。
牛车是用钢筋和铁皮焊制的,还算牢固。可不平坦的山路,却让人会坐不稳,偶尔我们会往前扑,偶尔又往后退。
不过,坐着车却不晕车了!雨下了好一会儿就停了,太阳出来后,我们把蓑衣收起来,这才有机会看着山色的风景。
浓密的树木,树林间的蝉鸣和鸟叫,以及从山林深处传来的山歌声……这一切,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我浮躁的心,变得安静下来。
我突然不是那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我突然想给大自然拍张照。我拿出手机,拍了好多张,每一张都是在都市森林里,无法拍出的美景。我灵思一动,把摄像头换为前置,把单昱明拍了进来。
“干嘛?”单昱明下意识的挡住脸,“我现在这么不帅,不准拍!”
单昱明一张严肃脸,我却偏不怕他,对着他一顿狂拍。他斗不过我,竟然把我搂进怀里,“一起啊!要丑我们就丑一对!”
路上,我们和大爷聊了起来,顺便从他这里了解了柴翠娟的情况。
柴翠娟,就是照顾我儿子的保姆,这里是她的老家。
单昱明给了大爷一包香烟,大爷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柴翠娟啊!她好多年没回来咯!她原本是我们村最穷的人家,可十多年前外出的打工后就富起来了,他家的那口子前几年也带着孩子离开了,据说是在城里买了房子,要去过好日子咯!”
“大爷,那她在村里,还有其他的亲戚吗?”我问道。
“有啊!她们两口子的双亲可都活着呢!前几年不见他们回来,可是老人年纪大了,身子弱啊,那可是一身的病!这不,前久柴翠娟的妈妈,还查出了尿毒症,据说这是富人得这病,都没得治!何况是穷人啊,那就只有等死了!”
没想到,柴翠娟家的情况,竟然这么糟。我听着大爷的话,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柴翠娟的哥哥们,在知道自己的妈妈活不长后,就连夜赶制棺材,打算在她妈妈死前,能让她入土为安。没想到前段时间,柴翠娟家的那口子回来了,竟然还包了一张面包车到村口,把她妈妈接走了,据说是要去城里治病!”
我和单昱明对视一眼,看来我们的分析没有错。
“那李慧兰,和柴翠娟是亲戚么?”我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问。
“李慧兰啊,是柴翠娟二哥的老婆,也就是她二嫂嘛!”
一路聊了很多,淳朴的大爷直到我们下车准备离开时,才突然问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看个朋友,谢谢大爷。”单昱明说着,让司机给了他一笔钱。
大爷一见到那么多钱,布满褶皱的脸,立马笑开了。但他却连连后退,“不过就是顺便带了你们一段路,这钱使不得使不得啊!”
“大爷,你就别客气了,收下吧,这是我们总裁的一点心意。”
在大爷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李慧兰家。
说是家,其实在我们看来,那不过是个比帐篷好不了多少的土屋。不过40平方的房子,被隔成了三间。
中间的是客厅,主要用来做饭,左边的是卧房,而右边的则是关家禽的。
门是开着的,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粪便味。单昱明和司机都慢慢退后,似乎受不了这么浓郁芳香的味道了。
可能是因为我小的时候,也住过类似的地方吧,虽然不太能接受,但却觉得亲切。我率先走上去,在通着洞的木门上敲了几下,“有人吗?”
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他们这时也跟上来了,司机好奇的说,“估计是去做农活了吧!不过这里的人还真淳朴,不锁门不怕有贼么?”
单昱明特别真相的说了一句,“那你也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值得偷的!”
这里虽然村落,但因地势不平,房屋建造得并不集中。李慧兰家建在最西边,周围都是深沟,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正打算去周边人家了解下情况,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动静。
“有人?”在我回头的瞬间,似乎有个黑影,顺着一根柱子滑了下来。
单昱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我护在怀里,下一秒,一个全身黑得刚从煤矿里出来的人站在了我们面前。除了眼珠和牙齿,全身没有白的地方了。
“嘿嘿,你们找谁呀?”浓浓的当地口音,能感觉得到他人很亲切。
“我们找李慧兰……”单昱明说道。
“找我家老婆子啊!她去山上弄猪草了,要不你们进来等等?”他可能是见我们犹豫,又解释,“我家烟囱堵啦,我刚才窜进去掏呢!你们找干净的地方坐,我先洗洗。”
我们找了几个草凳子坐下,司机和单昱明都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觉得又稀奇又排斥的。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我们便直奔主题。
原本以为他也很好问话,可当我们提到柴慧娟以及他们生病的妈妈时,这个叫柴平山的男人,便不接话,要么就说听不懂我们说什么,要么就说和柴慧娟一家没有联系。
直到李慧兰回来,柴平山立马给她使眼色。原本以为从李慧兰这里能问到些东西,没想到她的嘴巴比她老公的还紧呢!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的时候,单昱明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他特别神秘的给李慧兰看了一眼,李慧兰的脸色立马变了。
“方便跟我们走一趟?”
李慧兰这次的态度来了个180°的大转变,一听我们这么问,她立马点头,“可以可以!不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先别说,你现在的思路一定很乱,你可以在路上好好想想,整理好思绪后,和警察认真的说。”
我们东西都没吃,柴平山用牛车把我们总到停放越野车的地方,因为家里有孩子,所以他在家,而李慧兰跟我们回枫城。
临走前,李慧兰摸着眼泪说,“孩子他爹,我原本打算不说的,可为了咱家的孩子,我只能对不起你妹子了。”
“哎!”柴平山叹了声气儿,眼底竟然有着一丝深深的绝望,而那丝绝望,则深深的触动了我。
柴慧娟,一定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才会收人钱财做伪证吧!
原本因要揪出真凶而激动的心情,竟然变得很复杂了,在某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自己独揽下一切罪名的想法。
可是,看着坐在我身旁的、帅气而疲倦的男人,以及他身上的重担,我知道,有些事,只能是愿望而已。
而很多愿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