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单昱明,最终没有冷战成功。那晚他如常来接我,但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我去了菜市场。
买菜的人很多,嘈杂而拥挤。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他一手撑伞,一手紧紧的牵住我的手,把我护在他的胸前,我们艰难而温馨的前行。
那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他宠爱的孩子,享受到了无限的爱。也是在那刻,我突然下定了决心,要完成他的心愿,一定要为他生个一男半女。
我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肚子,希望这里能再争气一点。
其实,女人的心思就是那么复杂,却又那么单纯。男人偶尔温情的举动,就会令我们改变曾坚定不移的看法,愿意为他再次冒险。
我看着他穿着高级的西装,站在小摊前和摊主砍价,巨大的反差不仅不奇怪,反而很帅。
他见我笑了,便俯下身子问我,“笑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大老板。”
“我的钱也是一分一分积累起来的,赚钱不易花钱容易,在该计较的地方,自然不能手软。”他又说,“不过,你想怎么花都可以。你花得越多,我就越有拼搏进取的动力。”
回到家,他便直接进入厨房,并把我拦在门外。
“你去洗个澡,或者看个电视先打发一下时间,等我坐好后,你直接张嘴吃就行。”
“这么好?”
“这是必须的,谁叫我惹老婆生气了。”
“其实,我也不算生气,就……”
“我懂……”单昱明把我送到沙发上坐好,“反正今晚的晚饭,我负责,ok?”
我点头,“可是你这么好,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其他懒散的男人?”
“你这辈子只需要面对我就行。其他的男人,你完全不需要多看一眼。”
单昱明虽然是照着网上的教程依葫芦画瓢,可经过我的嘴巴检验证明,他是一个有着极高天赋的兼职厨师。
总算到了周末,林尚海一大早就发了短信到我手机。原本,我是想着来早一点,毕竟他是长辈,让人等不好。可没想到我提前半小时到饭店,林尚海竟然已经在了。
我老远就看到了他。他坐在朝门的方位,时而看手机,时而看桌上的杂志,偶尔还会看看窗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莫非,他有事情需要提前离开?想到这里,我走了过去。
“伯父,您到了?”
林尚海立马站起来,替我拉开椅子,“在家呆着也无聊,所以我提前到了,你没有迟到。”
他坐回座位,脸上竟然有些潮红。身子微微朝前倾着,目带殷勤的说,“有吃过早餐吗?”
“喝了一杯牛奶。”
“空腹喝牛奶对身体可不好,那你一定饿了,我们点菜吃饭吧?”他说着把菜单轻轻的放在我面前,“想吃什么随便点,伯父请客。”
“我都可以,伯父喜欢吃什么?”我随意的翻看着菜单,菜的价格还算大众。
“都可以,我不挑嘴的。”
我合计着,如果两个人的话,那三菜一汤应该够了。便抬头问他,“伯父,伯母和林恩不来吗?”
在我抬头的瞬间,我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停在我身上,但他很快眨了眨眼睛,在某一刻,他的眼睛里湿湿的。
我一愣,心尖的某处颤动了下,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我低下头,调整好情绪后再次抬头看他。
林尚海显然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笑着揉揉眼睛说,“她们不来了,今天就我们两个。这人老了,眼睛也不中用了,病多,动不动就爱流眼泪。”
“哦,是吗?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笑笑又说,“因为我妈妈还没等我长大、等她变老的时候就死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他拿着手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手机掉落在桌上,他忙不迭的捡起来。
“而我爸……”我继续说,“我出生就没见过他……”
他刚捡起的手机,再次掉落在地。我想,我的猜测和现实情况,大概已经*不离十了。
心头涌起一股愤怒,似乎把手中的菜单撕碎,都无法平息。可我却只能强迫着自己冷静,然后在菜单上一勾画,算是点了单了。
菜上齐了,我也记不得自己点了几个菜。反正菜陆续上上来,桌子都堆不下了。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四川菜系。
他拿着筷子,半天下不了筷。我夹了一块辣子鸡给他,“伯父,是不是我点的菜不符合你的胃口呀?真是抱歉,因为我没有和爸妈生活过,所以搞不清楚你们这个年纪的人爱吃什么。那要不,我再点几个你喜欢的?”
“不用,不用!我爱吃,爱吃!”他说着,立马把那块辣子鸡放进嘴巴里,没嚼几口,便感觉他的动作变慢了,似乎辣得受不了了。
而我就好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往他碗里夹了鱼和麻辣豆腐。他一一吃完,整张脸都被辣得通红,眼里再次蹦出泪来。
我低着头,机械一般往嘴里塞。吃着吃着,我也哭了。却分不清,辣椒辣的是我的胃,还是我的心。
“吃慢点。”林尚海问服务员要了一大杯水给我,“来,喝点水。”
“谢谢伯父。”我端起来喝的时候,他还在一边说,“你前两天不是胃不舒服吗?吃这么多辣椒能承受么?”
“谢谢伯父关心,不过吃辣椒好呀,至少它只伤胃不伤心。何况,有伯父像爸爸一样关心我,我觉得吃顿辣能换来你的关心,挺值当的。”
林尚海的笑容里有些尴尬,又有些内疚。“你这孩子,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折腾呢。”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爸爸教育,所以从小就想到哪出是哪出吧。我想林恩一定是被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吧,说实话,我还真的蛮羡慕她的。她能任性自私,而我却在现实的冲击下快速成长。”
林尚海没有马上接话,在犹豫良久后他才说,“我想,你的爸爸也一定是爱你的,只是他有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是吗?”我立马接话,“比如,他喜新厌旧后,另组家庭?毕竟,我妈是个有先天残疾的女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伯父,你觉得这男人还算男人么?我妈可是先天残疾,他若是没有下决心对我妈负责,就不该招惹我妈,还让她怀上孩子。”
林尚海整个人都变得极度别扭,他一度内疚的低下头,似乎刻意回避我的眼神。
我继续攻陷着他的心理防线,继续说,“我都怀疑,我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才怀上我的,可我妈一直否认,说她是和心爱之人生下我的。所以,用当下流行的话来形容我爸爸,那应该就是‘衣冠禽兽’,他用虚假的爱情,迷幻了我妈妈,害了她一辈子!”
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都在滴血。可最令我难受的是,林尚海竟然一直没有松口。
从他慌张、内疚、自责、不敢面对的各种表现来看,我能确信他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他却什么都不敢认,却还在为我的“爸爸”开脱。我突然觉得他伪善的面具令我恶心,我再也坐不住,提起包就要走。
“林格,你去哪里?”他见我要走,颇为慌张的跟着我走了几步,想要拉住我,但手却又缩了回去。
“伯父,我今天和你说了很多藏在心底的私事,心里难受得很。”我强忍住眼里的泪花,强颜欢笑,“可能是你太符合我想象中爸爸的样子了。我难受,所以很抱歉,我要先回家了。”
我走了几步,又转身对呆在原地的他说,“对了,我妈妈死前告诉过我,我的名字是我爸爸取的。伯父,你也姓林,我和林恩的名字又是那么相像,你说,我该不会是你的女儿吧?”
我说完便快速离开,我没有勇气看他的反应,因为不论那反应是什么,于我来说都会是无法抹灭的伤害。
我冲出饭店,在人群熙攘的大街给单昱明打了电话。“单昱明,带我走。”
单昱明在公司加班,他应该是在开会,他似乎走了一段路,来到僻静的地方才说,“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在西非路。”
“等我。”
他来得很快,虽然我的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一条缝了。但他却很贴心的什么都没问,只是问我要带小包子么?
然后,他去老宅接了小包子,我们驱车去了乡下郊外的民宿。
我们在民宿吃野菜,围着考虑吃烤土豆和红薯,听乡民们唱着本地的民歌……
我们在民宿住了两天一夜,在灯红酒绿的城市呆久了,总觉得城市太吵太没人情味,等周日晚要回家时,我竟然有些舍不得。
可我知道,我现在扮演的社会角色,已经不允许我随心所欲了(虽然我从未随心所欲的活过)。所以我只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去迎接一切我能预料和未能预料的东西了!
看着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我知道我必须坚强。我对着窗外秀美的景色,在心中大喊道,“让所有的狂风暴雨都朝我袭击而来吧,没关系,风浪再大我也能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