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每隔几年,就会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妈妈死的时候,我被收养的漫长的两年的岁月里,还有程少阳的面具被揭开以后……可那些必经是已经经历过去的事情,回首想想,顶多触目惊心,却没有那么痛了。
而眼下我所经历和承受着的,却快要把我压死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极端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撞上来,但我的身体,却无法实施。
我发烧了,具体烧到多少度我也不清楚。实在难受的时候我就撑着身体起床喝水,有几次水没喝完就跌倒在地,再次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我从未如现在这般,渴望过自生自灭的过过生活。我总想着,我的心都已经死了那么多次,那这次我就不拯救我的身体了,如果能撑下去那我就好好活着,如果不能,那也是天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家里昏睡了多少天,但我却感觉家里有人出现过。
比如,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等我再次醒来后,我沉重的身体便会变得轻松些,肌肉和脑袋也不是那么疼了。而手背上,还有打过针后留下的痕迹。
我想,是单昱明来过吧,他终归没有置我于不顾。我以为我会恨他的背叛,可当人在鬼门关面前走一圈后,你才会意识到活着的意义。
其实我知道的,小包子的死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毕竟他是生活在我的子宫里,他出任何状况都是因为我没有保护、照顾好他。我对单昱明的骗局那么憎恨,也不过是我无法面对良心的谴责,而把所以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罢了。
和他相比,我显得多么自私和卑微……
我被现实击溃,却未替一心为我的单昱明着想。他有钱多金,想给他生小猴子的女人枚不胜举,可他却为了我而领养孩子,且瞒着长辈父母,而其中的苦衷缘由却又不能往外诉说,他才是真正最辛苦的那个人。
是啊!我何德何能?
我突然好奇,单昱明为何会为我做这些?我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魔鬼般的玲珑身材,没有超凡脱俗的气质更没有满腹的学问。相反的,我很普通,普通得有点能力本事的男人都不会正眼看我,可他为何偏偏爱上我?
我突然回想起,在我手术后的第二天,他曾拿着我戴了好多年的夜明珠项链质问我的事情。
他知道我的名字,还问我有没有心……
对了,项链呢?
我翻遍整个卧室,都找不到项链的踪迹。我记得,当时他把项链丢在地上就出去了,而我也捡起来了。
后来,我就被李嫂他们接回了单家,我的东西也是他们收拾的。之后,因为种种事情,我竟然没意识到项链不在了的事实。
到我能确定,项链一定在单家的某个角落。
我又在我常去及放有我物品的地方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路过单昱明的书房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声音说,“也许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呢。”
单昱明的东西,我向来是不碰的,尤其是他的书房,我很少进入。但当时我很迫切,没有想那么多久直接走进去了。
他的书房布置得很简洁,书柜紧靠着墙,上面有着各个领域的书籍。靠窗摆放的是一个书桌,上面有两台电脑,台式和笔记本。
书桌侧边的抽屉挂着一把锁,但却没有锁上。我随意的拉开,一眼就瞥到了书桌里的夜明珠项链。
这是一串陪伴了我多年的项链,我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它。我把它拿出来,那么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敬畏和歉疚。因为我差点连唯一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的项链都弄丢了。
时光倒回15年前,那一年,我刚被李向荣收养……
福利院的很多孩子都羡慕我,因为李向荣是知名的慈善家,而他们嫉妒我被收养,所以在我离开孤儿院之前,不仅被孤立,还被殴打。但那些和我差不了多少年纪的孩子却很聪明,他们总是往我隐晦的地方打,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我被殴打的痕迹。
普通大众对孤儿院的孩子总有一种误解,就是觉得他们很可怜,进而又觉得他们很单纯善良。可其实不然,因为环境的复杂,所以里面的孩子会更早的学会察言观色。他们对待外面笑颜如花或者楚楚可怜,可背地里为了为了争夺更大的好处,比如一块糖,一件新衣服都会在暗地里大打出手,何况是被收养呢。
自我进孤儿院后我就没少被围殴。因为当时我沉默寡言不善交际,总是木讷的不讨人喜欢,就算是被人欺负也全部忍着,不吭一声。等被收养后,换来的拳头就更重了,但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忍着,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有一天,我被一小胖子堵在后院狠凑,一个少年出现了,他替我吓跑了小胖子,还用很好闻的湿纸巾替我擦干脸上的污渍。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种纸巾。湿湿的,凉凉的,香香的,而他,白衣翩翩,满眼的善意,仿佛阳光一般,能把我的伤口消毒了。
“他们那么打你,你怎么不求助呢?”他一脸正义的说,“你应该告诉院长。”
他那么干净而高大,而站在他面前的我却是一身脏兮兮的。我那时候其实已经知道男女有别了,对异性也有了不一样的心理。可我不敢看他,只是低垂着脑袋,看着他干净的白色运动鞋。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飘着,“你是害怕吧?那我帮你好吗?我去告诉院长。”
“不要!”我见他要去告诉院长,立马拉住他,“求你了!”
“是因为被他们知道你高密后,你会被凑得更惨么?”
我胆怯的看着他,很小声的说,“对,所以我一直再忍。可是我马上就要被领养了,他们以后再也打不到我了,何况,我一点都不疼。”
“领养?祝你好远。想不到我今天第一次见你,你就要走了,以后想见的话都见不到了。”
见我?我那颗虽然自卑但却活跃的少女心,顿时发了芽。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问他,“你为什么要见我?”
少年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他有些瞠目的看着我,然后拿出一根项链给我,“因为我作为哥哥,想保护你。但以后没机会了,因为我功课很忙。这样吧,我把这夜明珠项链送给你,就算你以后的人生还会有黑暗的日子,你也一定要勇敢的去面对去击破它,而不是躲在黑暗里哭泣。”
那串项链真的太美了,我虽然不识货,但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所以不敢收。
这时,有人叫了一声“少爷”,他应了一声后把项链塞进我的手里,趁着一阵风就跑走了。他清明爽朗的声音在风里散开来,“有缘再见,别弄丢了它。”
……
……
在我难受的时候,我总是会回忆起和项链的主人的相遇来。其实时隔多年,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的笑容和声音,似乎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比春天的风还要清爽。
只可惜,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捧着手心里的项链,颤抖着戴起来。我想,我的确应该躲在黑暗里哭泣,我应该去面对它,击破它,甚至是凌驾它!
我不知道自己在书房里站了许久,等我转身打算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单昱明竟然站在门口了。
我慌张的擦干脸上的泪痕,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质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答应我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吗?”
单昱明的视线停在我的脖子上,我立马捂住。“这项链是我的,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要把我的东西藏起来。”
“我没有藏。”他善意的笑笑,“我无意中捡到的,原本想还给你,但总是忘了。”
“行吧,我先回房了。”
他侧开身体,我从他身边窜过去,原以为他会跟上来,可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
“那个……你进来吧。”我没有回头,因为好几天没说话,加上嗓子还不舒服,所以声音沙哑而低沉。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这才歪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坐到沙发上,因为身体还不舒服,便懒散的倚靠着沙发。他走进来,看着我笑笑,“我炖了汤带过来,在厨房,我去热热端来给你。”
他说完就要走,我立马说,“不用。”
他有些慌张的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劝解我。他向来是笃定自信的,竟为了我变成这般模样?
内心深处的某根弦,断了,裹住其他的弦,似乎伤到了我的泪腺。我低下头,把眼泪悄然摸去。“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我们一起吃。”
单昱明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傻傻的笑了起来,“行,一起吃!一起吃挺好的,真挺好的!”
是鸽子汤,他熬得很好,没有腥味,很爽口。我们都没说话,静静的喝着。喝完后他收拾好厨房,然后我们移步到客厅。
客厅的灯都被打开了,明晃晃的,令这几日呆在黑暗里的我有些不习惯。他坐在我对面,有些紧张的看着我,似乎担心我会刁难他。
而我并没有,我只是拉起脖颈上的项链问他,“你之前,有见过这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