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仔细回忆,自从自己加入这个交响乐队以来,跟温苒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自认没有哪里得罪过她。
从前在剧组里,佟嫣针对她,那是因为她们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对于她抢走若妤这个角色,佟嫣一直耿耿于怀,也怕她凭借这个角色走红,所以处处给她使绊子。
那么温苒呢?
一个交响乐队里有两到四个大提琴手是很正常的,这还只是小型演出,大型演出只会有更多的大提琴手,她的存在应该对温苒构不成威胁。
换言之,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的大提琴手加入进来。
温苒是因为对她刚到乐队没多久就升任首席感到不满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没必要心狠手辣到谋害她的性命。医生说了,那药会导致人体器官衰竭,严重了是会死人的!即便不死,也有很大的可能下半辈子在病床上度过,温苒就那么恨她吗?
这次是华穗运气好,只喝了一口,如果她再多喝几口……
不对,应该说华穗运气不好,替她承受了本该由她遭遇的灾难。
一想到自己喝下那杯水的后果,沈嘉念就忍不住打个冷颤,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不再考虑直接问出来会不会显得过分,她直视着温苒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你吗?”
温苒移开了目光,弯下腰打开行李箱,准备收拾行李,语调尽量平静地问:“你说什么?”
她假装听不懂,沈嘉念偏要扯开所有的遮羞布:“我是说华穗中毒的事。”
“华穗中毒”四个字落进温苒的耳朵里,传递到大脑,整个人都蒙了,她再也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其他的事,两只手按在行李箱里的衣服上,许久未动。
温苒好几次启开嘴唇,想要否认,奈何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见此情景,沈嘉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有失望和痛心从眼底溢出。
良久,她听到自己出声,声音有些嘶哑,质问温苒:“为什么?”
温苒顿了几秒,找回了丢失的理智,后知后觉地想到要为自己辩解,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了,沈嘉念也只是猜测,只要她咬死了不知情,没人会拿她怎么样。
“什么为什么?”温苒站起来,侧身望向沈嘉念,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你刚说华穗中毒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沈嘉念真以为自己误解她了,但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分析道:“华穗出发前没吃别的,除了我给的药,就是那杯水。药我很确定没问题,水是你倒的那杯。你本来想害的人是我,华穗误喝了那杯水,出事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药没问题,水就一定有问题?”温苒脸上的不解演变成匪夷所思,“沈嘉念,你以为你是侦探小说里的侦探吗?非得用排除法寻求一个答案?我真的很不理解。那水是从饮水机里倒出来的,我自己也喝了!”
为了显得理直气壮,温苒说最后一句话时,猛地提高了音量。
沈嘉念点了点头,尽管内心的猜测接近真相,但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温苒做的。那个杯子她已经清洗干净了,就算拿去医院检测,也检测不出来有毒的物质。
她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温苒,那就太恐怖了。
下毒……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有人做得出来,这个人还在她身边,跟她同住一间房。
光是想一下,沈嘉念都不寒而栗。
“若是我冤枉你了,我跟你道歉。如果你良心过得去的话。”
沈嘉念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别的,拿上手机,到餐厅去吃午饭,留温苒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随着房门关上,温苒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满眼颓然地跌坐在床尾。没人知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的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煎熬,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痛苦和愧疚交织,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她没想过要害谁的命,她也是被人算计了,她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肠胃药,但是这些话她无处可说。
一旦说出来,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傍晚时分,在谢经理的带领下,乐队的成员搭乘专车前往机场,大家都很照顾身体有恙的华穗。
只有温苒,她不敢靠近华穗,看着那张脸,她就会一次次想起自己下药差点害死人的事。
跟来时一样,温苒坐在沈嘉念身侧,但沈嘉念没给她一个眼神,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温苒时不时瞥一眼她,她始终没什么反应,好像那件事已经揭过了。可温苒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件事谁都能轻易揭过,唯独她不能……
飞机落地是上午十点多,t3航站楼出口的地方,沈嘉念看到了小郑,小郑也看到了她,快步走上前去,帮她拎行李箱。
沈嘉念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傅寄忱回来了吗?”
小郑答:“老板是下午三点多的航班。”
“这样啊,那我们不等他了,先回去吧。”
沈嘉念想的很现实,如果傅寄忱早两个小时落地,她可以到附近找家餐厅慢慢悠悠吃顿中午饭,顺便等他。现在才十点多,等到三点多,时间就太长了。
小郑笑了笑:“行。”
回到云鼎宫苑,沈嘉念跟几天没见的猫猫狗狗联络了一会儿感情,而后上楼洗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正好厨师做好了午饭,程姨打楼上的座机叫她下来吃饭。
吃过午饭,沈嘉念回房休息,一觉睡醒,傅寄忱刚好到家。
电梯门打开,她靸着拖鞋出来,一眼瞧见客厅里的男人,脚边立着一个出差用的小型行李箱,修长手指按在身前的西装纽扣上,是一个准备脱外套的动作。
耳边传来电梯门开的动静,傅寄忱的视线循声转过去,与沈嘉念的目光对上。
纽扣不解了,傅寄忱下一秒的动作就是张开手臂,朝着沈嘉念的方向。
沈嘉念会意,唇角浅浅勾起,小跑着扑过去抱住他。
傅寄忱:“这一趟累不累?”
沈嘉念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有些低:“很累。”
闻言,傅寄忱垂下头去看她的表情:“演出这么累吗?我以为那是你的强项,你应该会游刃有余、大杀四方才对。”
沈嘉念闷笑出声,没解释让自己觉得累的真正原因,而是仰起头问他同样的问题:“你呢,你出差累吗?”
“我也很累。”傅寄忱回。
“为什么?”沈嘉念好奇地眨了眨眼,“事情很棘手吗?”
他工作上的事她不太懂,平日里一般不过问。
傅寄忱盯着她的眼看了会儿,忽而俯下脖颈,偏过头,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跟呼吸声一样轻:“想你想的。”
沈嘉念一顿,她刚刚都在担心他这趟出差是不是不顺利,谁知道他说的居然跟她想的是两码事。
“你就会耍我。”趁着程姨没出现,沈嘉念从他怀里退出来,以免被程姨撞见太尴尬。
傅寄忱低着眼睫,把她重新拉到怀里抱住,手挪到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揉捻,语气不大乐意:“这怎么能是耍你?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你不想我?”
沈嘉念说不过他,她向来是说不过他的,于是巧妙地转换话题:“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沈嘉念转身离开。
傅寄忱目睹她去往的地方是厨房,神情有些怔愣,什么礼物会放在厨房里?
这么想着,沈嘉念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手里抱着一个盒子,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是曲奇饼。”
傅寄忱略微无语:“……确定是带给我的礼物?”真的不是她自己想吃吗?
“你不知道,我这次出国来了例假,除了演出,其他时间都待在酒店里,没出去逛过。我在酒店的餐厅用餐的时候,发现有曲奇饼,没抱任何期待地尝了一块,味道简直了,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曲奇饼都要好吃。所以,我离开时特意去餐厅里打包了一份,带回来给你尝。”
沈嘉念说了一长段话,傅寄忱耐心听完,弯唇笑了。
“你懂吧?这种吃到好吃的东西,下意识想要跟人分享的心情。”沈嘉念怕他不理解,还特意多解释了一句。
傅寄忱点头,仍然是眉眼带笑的模样:“懂。”
沈嘉念打开盒子,取出一块递到他嘴边。
傅先生已然习惯了被自己的妻子投喂甜点,张嘴咬下一口,酥酥脆脆的,没等沈嘉念询问,他就给出评价:“是好吃,不枉费你大老远从悉尼背回来。”
沈嘉念挑着眉笑,表情有点得意。
“你想知道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吗?”傅寄忱吞咽下嘴里的曲奇饼,低声问道。
“什么?”
傅寄忱牵着她往电梯间走,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回到三楼的卧室,他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
“这是什么?”沈嘉念嘀咕着,捧着册子翻开。
册子里的内容映入眼帘的同一时刻,傅寄忱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婚纱设计手稿。你可以慢慢看,挑选出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