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梓醒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大哥和二哥坐在床边,见她醒来,两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谁把你伤成这样?”吴遂担心地问道。
“谁送我回来的?”吴梓反问道。
吴遂道,“有人进山打猎,看见你重伤躺在草丛里,就把你送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
吴梓流着泪,把头埋进被窝里,一言不发。
这时有人来报,“祝公子听闻小姐受了伤,前来问候。”
“不见,不见,不见,让他滚开!”吴梓猛地坐起来,似乎想下床,忽又停住,蒙着被子躺了下来,“让他滚!”
吴遂见他情绪如此激动,对弟弟吴回点点头,吴回会意,出去见了祝休,对他的关切表示感激,只推说妹妹受伤严重,现在正睡着静养,不宜见客。祝休倒也识大体,放了礼品就回去了。
吴梓听见吴回进来,从被窝里伸出头来,“二哥,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吴回本来心不在焉,及至瞄到大哥的眼神,又往回找补,“他说你好好休息,等你方便的时候他再来看你!”
“还有别的吗?”吴梓追问道。
吴回瞧瞧大哥,大哥纵使再有诸多的暗示他也编不出来,于是干脆利索地摇摇头。
吴梓叹了口气,问道,“他答应与我成婚了吗?”
“当然,”吴回眼睛一亮,他发现伤痕累累的妹子此刻好像精神不错,脸上甚至出现了笑意。
“你脑子撞坏了,”吴回趴到床头,用手指去戳她额头上尚未结疤的伤口,笑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吴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手抓住吴回的手指,狠狠捏着,一边对着大哥告状,“二哥戳得我好疼!”
吴遂一个巴掌拍在吴回背上,吴回满是委屈,“哥,是她捏着我的手指,我手指头快被她捏碎了,你不管管?”
吴梓听了,用了更大的劲捏着,吴回呲牙咧嘴,上蹿下跳,逗得哥哥和妹妹都笑了起来。
吴梓躺了两天就躺不住了,趁着哥哥们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她跑去山洞,山洞里空无一人,在里面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回来。她思忖着也许他在准备婚礼,应该会在家里,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一路打听着祝休的家一边雀跃地奔跑着。
祝家张灯结彩,布置得甚是喜庆,家里上上下下正忙得热火朝天,吴梓径直跑进内院,大声喊道,“祝休,祝休,你出来!”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急急忙忙从内堂跑出来,“姑娘您是?”
“我,吴梓,”吴梓大声道,“祝休在吗?”
“啊,吴三姑娘,”那女子是祝休的娘亲草芽儿,她笑盈盈走上前来,“休儿外出了,大约黄昏时分会回来,要不您进来等一阵子。”
“这是为我们的婚礼布置的吗?”吴梓被祝家的热闹氛围吸引了,开心问道。
“是啊,您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有什么想再加的,只管告诉我,”草芽儿见准儿媳长相俊美,落落大方,甚是满意。
“我很满意,”吴梓笑了,她望了望中天之日,只觉得要等到黄昏太晚了,“祝休去了哪里,我去找他!”
草芽儿一愣,旋即道,“要不您在这里等他,我派人把他找回来。”
“不用,”吴梓道,“我去找他!”
“听他说今天要去炎炎山,”草芽儿道。
“好嘞,知道了,”吴梓开心地向外奔去,刚到门口,她忽然又折回来,“您是?”
草芽儿一愣,笑道,“休儿的母亲。”
“伯母,你们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吴梓嘻嘻笑道。
草芽儿又是一愣,“你哥哥说下个月......”
“随时都可以是不是?”吴梓打断了她的话,“我哥哥说三天后我就能过门,三天后,可以吗?”
“三天?”草芽儿惊讶地盯着吴梓,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她下意识地望向吴梓的腹部。
好巧不巧,吴梓正好双手捂着腹部,斜着脑袋望着她笑。
草芽儿自以为猜到了缘由,笑意更浓,忙不迭点头,“来得及来得及,三天后绝对来得及!”
吴梓快乐地点点头,脚不点地地奔出门去,犹如一只初生的小鹿,跃动着奔向炎炎山。经过一片丛林,她忽然被一阵低沉的人声吸引,循声看去,有两个男子正面对面团坐着,他们中间摆着一个占验盘,盘子周边有一圈儿的白绢卷成的小人儿。
“表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吴梓见其中一人是神农山的炎朋,她喜出望外,“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两人听到吴梓的声音都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却都极力平静了下来,你道炎朋对面是谁,正是那祝休,只可惜,吴梓此时尚不认识祝休。她只瞥了祝休一眼,就笑盈盈坐到炎朋身边,俯下身子去看那古怪的占验盘。
炎朋一手托着吴梓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好久不见,越发漂亮了。”
祝休趁机收起了占验盘和小人儿。他含笑看着吴梓,只当她是不好意思看自己。
“你们在干嘛?”吴梓扭头看见占验盘和小人儿不见了,瞥了祝休一眼。
“听说你很快就做新娘子了,奶奶让我来给你送贺礼,”炎朋笑着,望向祝休,“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儿。”
“我知道,”吴梓笑起来,顺着炎朋的视线望去,却不知道对面那男子为何盯着自己,于是她起身道,“你们两个忙吧,我可走了。”
“你去哪里?”炎朋拉着她。
“要你管!”吴梓半嗔半笑,跑进了丛林,不见了踪影。
“你们两个这么见外吗,连句话都不说?”炎朋问道。
祝休笑道,“可能是姑娘家的害羞吧,她每每只是暗中瞧着我,我想跟她说话时,她也总是岔开来跟别人说话,不理睬我。”
炎朋皱起眉头,笑道,“这可不像她的性格,不过可能是她真的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两人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又拿出罗盘,开始占验。
吴梓一口气跑到炎炎山,她门也不敲,径自闯进了山庙,庙里空无一人,然而,却有一股莫名的令人恐惧的阴森之气。吴梓一时有些胆怯,小声喊道,“祝休!祝休!祝休!”
庙内响起微弱的回声,突然,平地妖风大作,庙内几乎所有东西都被吹起凌空乱飞,庙门轰然被关上,吴梓紧紧保住近旁的石头柱子,那柱子已经在半空胡乱地旋转着,她被转得头昏眼花,但死死不肯放手,她想喊,张不开口,各种杂物时不时撞向她的脑袋,她的脸,她的身子,她已经被砸被撞得快昏过去了,唯有脑海中的那张脸分外清晰。她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睛,只觉得整个庙如浑圆的鸡蛋一般,有一团暗灰色的犹如蛋黄,还有灰白色的蛋清,两者不断旋转不断交融,相触之处闪着银白色的利刃的火光,她觉得自己要被那利刃割裂成碎片,一时间,她害怕起来,她哭了,可是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被飙风吹散,当利刃将她骑抱的石柱划出花火,她只觉得自己也碎裂了,她眼前浮现出父母的欢颜,浮现出大哥二哥的笑脸,她舍不得他们,她哭着求他们救她,他们一个个消失在银白色的火光中,突然,一个身影出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赫然是他,她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扑向他,她放弃了能维系她生命的石柱奔向他怀里,风将她抛掷到半空,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她好像婴孩儿一般,被他护在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手脚蜷缩着,风依旧咆哮,利刃仍在,他的怀里,是温暖安全的港湾。
等她醒来时,她掀开遮挡自己的衣物,发现她躺在地上,旁边,躺着他,他全身满脸满手都是细小的伤痕。
“你醒醒,”她轻轻拍打他的脸庞,“醒来,醒来!”
他睁开双眼,眼睛通红通红通红的,他声音沙哑,“没死就快离开这里。”
“走,我们一起离开,”她顾不上自己一身的伤,去扶他。
他推开她,吼道,“滚开啊!离我远远的,滚啊!”
她一愣,强压住怒火,柔声道,“你受了伤,我们去疗伤!”
“不用你管!”他甩开她。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吼道,“你不用我管,那你为什么管我,如果我刚才死去,那我是幸福的,你褫夺了我的幸福,现在又来伤害我,你存的什么心?!我活着唯一的幸福就是你,我一定要得到你,你一定要属于我!你既然剥夺了我死的幸福,那我就追求活着的幸福!你没资格对我发脾气,你已经干涉了我的生活,现在你必须参与到我的生命中!是必须!”
说罢,不管他怎样极力地挣扎,她紧紧地搂住他,百般挣扎无效,他终究还是臣服于她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静静地搂着依偎着,似乎有沧海桑田那么久远。
“该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灰来了,他踩着一地狼藉,走到两人身边。
吴梓最先站起身来,扶起祝仡,祝仡一个趔趄。
五灰忙伸手扶住他,“你的眼睛......”
祝仡捏住五灰的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五灰看了一眼吴梓,强笑道,“三姑娘,你且回去养好伤,他留在我这里,我来给他疗伤。”
“我也留在这里,”吴梓道,“你能给他疗伤,自然也能给我疗伤。”
“你我男女有别,”五灰笑道,“更何况我是神职,更要避嫌。”
吴梓想了想,“还是我带他走吧,你这庙古里古怪,可别再伤了他。”
“我留下,”祝仡向着五灰靠了靠,“你走!”
吴梓笑了,“就听你一次,记得,三天后来娶我哈!”
说罢,虽然一身伤痕,她满心欢喜,一蹦一跳,往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