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梓在狱中一直浑浑噩噩,灵魂一直被一个人牵绊着,她的肉身不过是一具行尸,她并不在乎身在何处,只是一遍遍不停地回忆着与祝仡相处的点点滴滴。这天深夜,忽然来了一个脸白似雪,头发火红的男子,那男子扶起吴梓,恭敬行礼,说道,“大将军,您该归位了,再不归位,鬼方就彻底乱套了。”
吴梓被他长相惊回现实,又听了他的话,只觉这人不太正常,遂又闭了眼睛,倚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你谁啊?”
“鬼方雪宁,”雪宁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将军您给我留下线索,让我在鬼方动荡,鬼王危在旦夕之际前来寻您。”
“胡说八道,”吴梓睁开眼睛笑了,“我是人,跟你们鬼方有啥关系,还有,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个弱女子罢了。”
雪宁的脸红成头发一般的颜色,“将军,您这是怎么了?虽然平日里您喜欢开玩笑,可这是关乎整个鬼方命运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开玩笑!”
“我才不跟鬼开玩笑呢,”吴梓笑道,“你快离开吧,我现在作为人都自身难保,想来也快成鬼了吧,等我成为鬼的时候,再去找你!”
“将军,”雪宁急了,“我知道尘世人间有你放不下的私情,可现在大敌当前,您必须要大局为重,清醒一点,跟我回去,只有您有能平定叛乱!”
“可别给我扣帽子,我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吴梓道,“你走吧,别打扰我了。”
“要走一起走,”雪宁突然站起来,从地上拽起吴梓,“您一定要跟我走!”
吴梓被他拖拽着,出了监狱,让她吃惊的是,看守的狱卒竟对他们视而不见,“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们?”
“因为我们是鬼,”雪宁道,“凡人看不见我们!”
“你胡说八道,”吴梓有些惶恐,“我哥哥看得见我,仡哥哥也看得见我,还有我......”
“能看见你是因为他们都是神族后裔,身体里流淌着神族的血,”雪宁解释着。
忽然,吴梓被狱卒们的对话吸引了兴趣,因为他们的对话中出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名字。
“你听说了吗,”一个狱卒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低声对另一个狱卒说道,“天谴者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谁?”另一个狱卒问道。
“祝仡,听说他跟里面那个是一对儿雌雄大盗,”狱卒指指关押吴梓的监狱,小声道,“两个人日日交欢,夜夜苟合,杀人就是他们助兴的手段。”
雪宁见吴梓双颊通红,上前就要给那狱卒禁言,吴梓拦住了他,“他们说的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怪不得准族长派了那么多人去捉拿祝仡,既抢兄弟媳妇儿,又心肠歹毒,真该千刀万剐!”另一个狱卒义愤填膺。
“嘘嘘,”一个狱卒斜着眼左瞧瞧又看看见没有人,悄声道,“那祝仡跟我们族长不是亲兄弟,听人说,族长老娘在嫁之前就怀了野种儿......”
吴梓听闻祝仡危险,也没心思继续听下去,匆匆向外冲去,雪宁拉扯不及,赶紧跟了出去,没多久,吴梓跑进一片浓密的丛林,不见了踪影。
吴梓跑去山洞,祝仡不在,她又奔去炎炎山,但见祝休的人已经将山团团围住,里面,不见祝仡。她既担心又失落,坐在冰冷的山石上无助极了,忽然,她心一动,仿佛同心豆儿萌了芽,她眼前一亮,跳起来欢快地朝家里奔去。
祝融府被抄了家,一片狼藉,二哥吴回失踪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府只有吴遂和服侍他的青娘。吴遂看上去很憔悴,看到妹妹回来,先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但随即惊恐起来,“你越狱?”
“是,”吴梓拉着大哥的手,“我在狱中听闻祝休要伤害仡哥哥,我就逃了出来,我得保护仡哥哥,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你回去,去你该去的地方,”吴遂道,“祝仡有他自己的命运,你不要再强行闯进他的世界,你饶了他吧!”
“哥哥,”吴梓扑进大哥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泪眼婆娑,“不是我想缠着仡哥哥,是仡哥哥缠着我,他是我的灵魂,没有他,我就是行尸走肉。刚刚有个人来找我,说我是鬼,要带我回鬼方,我自然是不信的,我本想跟着他回鬼方弄清楚我的身份,可一听到仡哥哥出了事,我根本就不受控制地慌乱了,疯子一般到处找他。哥哥,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是人是鬼,可我不能不在乎仡哥哥的安危。我知道自己没用,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冥冥中有种牵引,牵引着我全部的心思,那牵引的线头,就在仡哥哥手中。”
吴遂搂着妹妹,眼里贮满了泪水,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妹妹向来是开心振翅的白鸥,谁想到却闯进情网中狼狈至此。
“哥哥,生死有命,我不怕死,我怕的是生而有憾,”吴梓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
吴遂最终还是软了心肠,把妹妹带到了那隐藏的密室,密室里,祝仡浑身伤痕,奄奄一息。
这幽暗的密室是吴梓一世的幸福,在这里,她妻子一般照顾祝仡,给他换药喂食,替他更衣洗沐。在祝仡半睡半醒中,她强行解衣宽带,与他做了夫妻。
事后,祝仡自责又惭愧,而她如解语花一般开解他,“你弟弟根本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族长妹妹。我本来答应了嫁给他,是的,我把自己当成献祭,想保下你和哥哥。可他找到了扳倒哥哥的法子,就把我当成了对付你和哥哥地工具,我对他来说一文不值,我高估了自己。”
她双手托起他的脸,贪婪地盯着他,“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的处境,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我们都是风雨飘摇中的枯叶,但我不怕,我想给你留个孩子,等你我死去,至少,我们的血脉能留下来,我们能死而不亡.....”
看着他眼里溢出的泪水,她轻轻靠近。
......
吴梓有了身孕,她发现原本那个高冷的男人封住心灵的冰雪消融了,他春天般温暖,不准她提东西,不准她乱跑,她爱吃的,爱玩的,他居然全都知道,总是合时宜地举到她面前,让她又惊又喜。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几乎被宠成了婴孩儿,所有一切人可代劳的,他全包办了。
她更痴缠他了,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盯着他,她很幸福,但心底总隐隐泛起感伤,她害怕,因为她知道物极必反,极端的幸福之后,必定是幸福的削减。她还是太天真了,其实,极端的幸福背后,是幸福的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