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雷没有回家,而是径直飞往了占巫苑,这座苑囿在轩辕山山腰,是巫医族的领地。巫医族是轩辕山上最古老的氏族之一,据传先祖跟轩辕木氏同属一宗,他们本为通神祭祀之族,精通史学巫医,是最有智慧的氏族,氏族内男子通古今天地,善于占卜,女子则通晓百草,精于医法。
占巫苑住的是巫医双姝:巫芙和巫苏。据说她们是医神的嫡系后裔,灵性最高。姐妹二人幼年失母,父亲巫雄送妻天葬途中失踪,杳无音讯,他们由族长巫灵收养长大。
巫芙肤若凝脂,雪娃娃一般丰腴而不臃肿,凡见到她的人无不屏息,唯恐呼出来的气息将她吹化。妹妹巫苏虽然没有姐姐那般绝美,却也清丽可人,如同清晨枝头沾了露水的小红柿儿,艳艳欲滴。
见木雷到来,姐妹二人俱是一惊。原来,轩辕木氏最讲究礼数,平日里求医都是派人来请,从不直接上门。更兼木雷和巫芙是自幼指腹为婚的,随着年龄渐长,已懂遵礼避讳,两人几乎从不私下相见,即使有些场合,不得不见,两人也尽量背对相处,避免对视。
“事有紧急,还请见谅,”木雷将青豆儿抱在怀里,对巫芙姐妹解释道。
“把她放到玉床,”巫芙看青豆儿浑身褴褛,血迹斑斑,情知伤势不轻,忙引着木雷来到疗室。
木雷将青豆儿放在玉床,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巫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自然,“我要查看她的伤情。”
木雷恍然,忙转了身,往外走去。
妹妹巫苏看了看姐姐,道,“不如让我来。”
巫芙摇摇头,“你去烧点热水,一会儿帮她擦拭。”
巫苏听了,自去忙碌。
巫芙小心地剥着青豆儿的衣服,忽然,听到“丝丝丝丝”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抬眼一看,青豆儿不知何时醒来了,疼得脸都挤成一团。
“伤了元气,还好未伤筋脉,”巫芙缓缓道,“只是伤口甚是奇怪,好似有毒,但这毒我却未曾见过!你被什么咬伤的?”
“鬼,”青豆儿有气无力。
“鬼?!”巫芙见她不像开玩笑,又细细查验了伤口,说道,“没有现成的药方祛除鬼毒,你得留下来,等我研制出药方。”
“留下来?专门研制药方?”青豆儿滴溜溜转着眼珠子,一想到钱,她短暂地忘了伤痛,“药钱几贝?我可不一定付得起!”
“付不起就走呗,”巫苏走了进来,“反正不涂药也不一定死,也省得我姐又要费神劳思,又要深山采药。”
“苏儿!”巫芙温柔,即使呵斥,也像是娇嗔。
木雷突然摔门进来,巫芙忙不迭地抓了被子盖住几乎赤裸的青豆儿。
木雷抓了一把玉贝放在桌上,说道,“这是药钱,不够的话,只管来山庄取,配药的材料写给我,我来提供。”
“不需!”巫芙起身道,“木家对我们姐妹有恩,我们......”
“我们又不是给木家人看病啊,为什么不收?!”巫苏抓起钱,塞进腰间的荷包,顺手从墙角的药柜子里取了三大包药,“这是疗伤的,煎煮后,汤内服,渣外敷,早晚各一次。祛毒的方子,等我姐想好,再跟你算!”
木雷听罢,接过药,从床上抱起青豆儿就往外走。
“等等,”巫芙轻声道,“最好能把她留下来,我可以随时试药!”
木雷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冷冷道,“等你配好药,我会让人来取!”
“你也受了伤,”巫芙走近木雷身后,想去抚摸他背上的伤口,但出于女子的矜持,停住了。
“皮外伤,无大碍!”说罢,木雷大步走出来了占巫苑。
“姐,你看,好像我们欠他的一样!”巫苏对着木雷的背影啐了一口。
巫芙静静看着那矫健的背影,无声哀叹。
“看什么?”木雷抱着青豆儿,见她盯着自己,似笑非笑,他有些慌乱。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青豆儿笑道。
“嗯?”木雷蹙眉。
“长得好像仙女一样,”青豆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是个男人就会喜欢,不过吧,你干嘛装成冷冰冰的样子,喜欢一个人很丢人吗?”
木雷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疼吗?”
“疼啊,”青豆儿道,“所以才跟你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啊!”
“睡觉可以减轻疼痛,”木雷道。
“这一颠一颠的,我怎么睡啊?”青豆儿抱怨道。
木雷见她这般率真无伪,忍不住笑了,虽然只是轻微地咧了嘴角,还是被青豆儿发现了。
“干嘛,嘲笑我?”青豆儿凶狠狠地瞪着他。
木雷停了下来。青豆儿盯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深不可测,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看来你伤得不重啊,”他的眼眸好像风行湖面,微微流转,说出来的话也好似秋晨严霜,清清冷冷的。
青豆儿觉得委屈,撅起嘴巴,垂了眼帘,“把我放下,我用不着你管。”
木雷抬头望了远处,沉吟片刻,说道,“我救了你一命,还给你买了药,就给我五百贝,然后我放下你,两不相欠!”
“五百贝?”青豆儿瞪了大眼,扭着身子,是真想逃跑了。
木雷恶作剧一般抱紧了她,“你安安静静闭上眼睛别说话,我可能心一软,就免了你的欠账。”
“全部吗?”青豆儿问。
木雷威慑的眼神扫向她。
她一吐舌头,眨眨眼,轻声道,“你说话算话吗?”
木雷点点头。
青豆儿猛地闭了眼。
木雷终于舒了口气,可是他生息太大,被青豆儿发现了,她睁开眼睛,在与他视线相触的那一刻,猛地又闭了眼。
木雷回到轩辕山,他先把青豆儿安置在了客房,这个丫头真睡着了。他到书房里回顾着这三天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刻在竹简上,就去见父亲木大宗。
堂屋正中,木大宗正端坐着看书,见儿子进来行礼,便把书放下。
木雷把竹简双手捧着呈给木大宗。
原来木家习惯,每次了了一段因缘,都会将事情本末记录下来,是为《因缘小簿》。
木大宗翻看着《因缘小簿》,良久,抬起头来,一双鹰目凌厉地射向木雷。
木雷虽然最为得宠,可是此刻,不觉有些紧张,用了询问的眼神望着父亲。
“《因缘小簿》要如实记录,事无巨细,不可遗漏!”木大宗声音雄浑如猛虎。
“我知,”木雷有些心虚。
木大宗冷冷一笑,问道,“你既然知,为什么要隐瞒?”
木雷低了头,跪在父亲面前,诚恳说道,“爹,二弟一心想学因缘之术,我见他诚意十足,实在不忍心看他失望!”
“你已经传他因缘之术?!”木大宗高声喝道。
“没有,我现在只是教他最基础的法术,”木雷看得出,父亲动了肝火儿,吓得声音有些颤抖了,“因缘之术未传,而且我在卜算因缘之时,他不在场,我让他在山外等着!”
“当真?!”木大宗死死盯着儿子,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当真,没有半句谎言!”木雷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堂屋死寂一片,他只听得自己“砰砰砰”的心脏如同擂鼓一般。
“如果下次再敢教他法术,我把你逐出家门!”木大宗一字一顿,字字力重千斤。
“知道了,再不敢违命!”木雷叩首承诺。
“起来吧,”木大宗吐了口气,“去见你娘,省得她唠叨。”
“是!”木雷起身,忙不迭地逃出了堂屋。
见儿子走了,木大宗关上门,合上窗,环顾屋中无人,轻轻扣了扣墙壁,就听“咯吱”一声,墙向两侧滑开,他踮起脚,迈了进去,墙在他身后哗然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