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和大头一路吵吵嚷嚷,在余晖落尽之前,他们到了神农庄,轻而易举找到了青石屋,径自闯进去,果真找到了炎羽。听闻是田光介绍来的,炎羽甚是热情。邀他们进了正厅,热情款待,三人正说着话,炎老夫人恰好从正堂出来,见到木云和大头,倒合了她的眼缘,她竟难得地在堂中坐了下来,陪木云和大头说话。
大头刚开始谨遵木云嘱咐,硬生生忍着少说话,终是本性难移,一旦开口,说上瘾来,再也收不住,兼着炎老夫人亲切和蔼,也很健谈,大头便将自己和木云的来处,路上见闻,经历的种种全盘说出,越说越兴奋,听得老夫人很是开心,笑个不停。炎羽见祖母开心,热情挽留木云两人多住些日子。
大头笑着多谢炎老夫人,它突然说道,“嗨呦,您的脑袋疼不疼?”
炎老夫人一愣,摸着脑袋,笑道,“我开心得很,哪会脑袋疼!”
“好吧,看来您伤口愈合,没什么大碍了,”大头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长叹一声。
“你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言!”炎老夫人见它似有心事。
“那,是你让我说的啊,你救了我,要不我都要憋死了,”大头道。
“憋死?”炎老夫人和炎羽一愣,以为它生了什么病。
“我们除了要寻粮种,还有一件事,”大头扭头避开木云的手,倔强地说道,“我们是来算账的,你们家炎朋把我们抓起来,卖给老姜头儿作奴隶,那个老姜头儿用鞭子把我们石头打得奄奄一息,要置我们于死地,你说,这仇我们是不是得报?我们打听清楚了,炎朋就在这里,那个老姜头儿跟着他自然也在这里,你们是好人,一定会让我们找到他们算帐,是不是?”
听了他的话,炎羽小心翼翼地偷瞄祖母,炎老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转头问炎羽:“老二在外面做的这些你都知道?!”
炎羽忙跪在祖母前面,垂头道,“我一向潜心耕作,一天到晚除了田庄就是书房,二弟的所作所为实在不知。”
“不知?!”炎老夫人冷笑道,“你爹娘死的早,你身为长兄不知教导,一句不知就推卸了责任?去把老二叫进来!”
“还有老姜头儿,”大头在旁边忙说道。
炎羽慢吞吞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小心翼翼说道,“奶奶,二弟是自家人,我们可以教训,那老姜头儿毕竟是姜家的......”
木云忙捏了大头的上下颌,说道,“一码归一码,我们和老姜头儿的恩怨自会跟他去解决,不敢劳烦你们。”
炎羽见炎老夫人冷着脸不理睬自己,便走了出去。炎朋此刻正在梅居。原来,梅居是炎友的院落,从送她回神农山归葬以来,姜乔就一直住在这里悼缅炎友,只偶尔回魁隗峰的药庐。在木雷的提醒下,炎朋认定就是姜乔暗中使坏,扰乱市集秩序,故此,前来问责。
两人正吵嚷着,见炎羽找来,忙收了声,然而两人具是面红耳赤,炎羽不及细问,带着炎朋来到穑园——他自己的院落,一路慢慢行,一边急急地把木云和大头找来的消息告知。
炎朋一进门先恶狠狠地瞪了木云一眼,接着那眼神瞬间变得温驯,谄媚的笑堆在脸上,扑通一声跪在祖母面前,笑道,“奶奶,您找我来有何事?”
炎老夫人冷笑道,“这两人你可见过?”
炎朋抬起头来看了看木云,笑道,“见过,一个多月前,他们进了我们神农山,向我打听乔大哥的住处,我好心给他们带路,将他们送到姜大哥的药庐。”
“就这样?!”炎老夫人盯着他。
“就这样!”他迎着祖母的眼光,坚定地说。
“撒谎精,你明明跟那怪人医师说把人给你送来了,还收了他的钱,”大头挣开木云的手。
“奶奶,您不会信一个外人,不相信我吧,”炎朋装出委屈的样子,“我可是您的亲孙子!”
“你不事稼穑,投机耍诈搞什么市集交易,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现在猖狂到什么地步了?连人都能当成你赚钱牟利的物品了?你还有没有人性?!”炎老夫人点着他的额头骂道,“我们神农氏世世代代恪守祖训,以农为业,本本份份,你这个忤逆不孝子,把山中弄得乌烟瘴气,我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骂着骂着,大颗的泪滚落下来。
炎羽忙上前安慰,“奶奶,您先去歇着,二弟和这两人的纠纷我来处理!”
“你?!”炎老夫人骂道,“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别在我前面打马虎眼儿!去,把?儿给我叫进来!”
“奶奶,”炎朋见大哥走了出去,跪着凑到炎老夫人的双膝前,说道,“奶奶,您要怎样才能消气,您说,您说什么我都照做。”
“你说的,”炎老夫人似笑非笑,“我要你结束市集,回来跟你大哥学耕作!”
炎朋笑着撒娇道,“奶奶,我们现在先不说市集的事,就是他们两个......”
“闭嘴吧你,就知道来我面前卖巧宗儿,”炎老夫人气哄哄道,“你爹娘有福早早撒手去了,留下我这个糟老婆子看着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我要有福,眼睛闭了就撒手去了也好,你们背弃祖业玷污祖宗名声,害得我连地府门儿也进不了......”
正说着,就见炎羽带着列?走了进来,那列?却正是早时给木云指路的女子。
“?儿,你熟知神农山山规,我问你,不事生产,机心诈伪,买卖人口牟利,该何判处?”炎老夫人问道。
列?见此情形,猜知炎朋提供场地交易经商买卖奴隶之事穿帮,上前说道,“老太太,山规是千年前制定的,祖先爷可没想到后世子孙会不事生产,那时候奴隶可不就是私人货物,所以山规也没制定有关人口买卖的条例。倒是三小姐跟您一样有与时俱进的眼光又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她想着手修改山规,只是事功未竟,先自殒命。如今,虽无山规惩处,但二山主既然犯了错,若无惩处,不但对受害者不公,只怕二山主自己也难逃良心谴责。老太太您既问我的意见,我斗胆一提,至于是否可行,请老太太裁断。”
“你只管说!”炎老夫人道。
“不若让二山主完成三小姐的遗作,将符合现今道德的山规修订完成,您看可好?”列?说道。
炎老夫人盯着炎朋道,“孽子,你说,同不同意?!”
炎朋拱手道,“同意,绝对同意,奶奶,只要您别生气,别说制定本族的山规,就是制定全天下的法规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此言一出,加上他那滑稽的语调表情,炎老夫人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就回你的槐树屋闭门立法去,我让列?将列?门用蛤蟆锁锁了,等你什么时候把山规制定出来,交我看了,我满意了,才准你出门!”
炎朋苦笑着哀求道,“啊,奶奶,闭门立法可不对,立法是要实地走访,深入民间调查的,您既让我立法,又关我紧闭,这不是把我捆在树上让我找鱼嘛!”
炎羽和列?忙顺着他的话求情,炎老夫人道,“罢罢罢罢罢,限你三个月把法规给我拿出来!”
“一定从命!”炎朋拍着胸脯保证。
大头冲炎朋说道,“你还没给我和石头道歉呢!”
炎朋本不想理它,瞥见了奶奶的脸色,才不得已转向大头,说道,“不好意思啊,两位,我实在不知乔大哥会把你们当成奴隶,我好心帮你们带路,没想到却把你们陷入了险境,好心做了坏事,我向你们道歉。”
大头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说道,“石头,靠近点,他眼睛里有东西!”
木云听了,往后退了两步,唯恐大头又要惹什么乱子。
炎朋以为眼睛里有眼屎,双手捂住眼睛,用力地揉搓着。
大头喊道,“你的厄运还没过去,那杀人的人仍有杀心,上一次炎友替你挡了杀劫,这次你可得小心提防!”
此言一次,在场的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