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带着大头正赶路,忽听身后传来喊叫声,“两位小哥儿请留步!”
木云可不肯回头,反加快了脚步,唯恐再被留下来横生枝节。
大头转动脑袋,看到身后一个灰面团脸的中年男子,正是列方,他在身后挥着手喊他们。
“喂,后面有人叫我们!”大头对木云道。
木云头也不回,只当聋子。
“喂,你跑快点儿,找我们是什么事啊!”大头对列方大喊道。
“有事相求,请小哥儿留步!”列方大喊着,加快了脚步。
“停停停,石头儿,有人求我们做事啊,快停停停!”大头道。
它话音刚落,列方已经冲到了木云身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哇,你要干嘛,”大头道,“你跪下来我还要低着头看你,很不方便哎,你站起来说。”
木云双手将他扶起。
列方弯腰拱手,神色凄怆,“请两位小哥帮帮忙,您要坐视不理,我们全家就死定了!”
“什么事?”大头问道。
“我见炎家大公子对两位礼遇有加,我想恳请两位帮忙,替小女推脱掉炎家的求亲,”列方道。
“什么是求亲?”大头问木云。
“就是我爹跟我娘成亲,然后住在一个家里,”木云道。
“哦,你为什么要退婚?”大头问,“列?住在炎家你要是想她的话,你也可以搬过去啊,炎家房子又多,我看大羽也是愿意人多热闹的。”
“两位有所不知,我们臧获部是奴隶出身,配不上高贵的神农血统,癞蛤蟆就只配在泥塘,不能妄想天鹅肉吃,就算能吃到天鹅肉,离了泥浆,癞蛤蟆也活不了,”列方道,“我们低贱之人不敢忤逆,所以恳请两位......”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个穿着黑色土布长衫的小男孩儿边哭边跑了过来,“爹,爹,快回家,姐姐快被人打死了!”
列方听了,抱起男孩儿就往家跑。
木云本不待理,大头说道,“别忘了,在魁隗峰列方可是对你很好的!在神农山列?对我们也很好,他们要是死了,这世界上对我们好的人可就少了两个。”
木云想了想,终究还是跟在列方身后跑了起来。
沿着逼仄的小径,跑了有三四里,在一处深山,藏着一个村落,村子里的人大都披头散发,穿着暗色的粗布麻衣,屋子大都是木制的,用白茅搭建的屋顶。
看见列方,就有人迎了上来,边跟着跑边喊道,“老列,二主子要把你姑娘活活打死,还要放火烧了你家屋子,让你们一家子活不过今晚......”
列方跑进自己房子,就见列讼跪在地上,把列?紧紧搂在怀里,姜玄拿了根手臂粗细的棍子狠狠地挥向他们两个,两人都浑身伤痕,血迹斑斑。
列方的妻子桑女跪在一旁不停地磕头请求姜玄住手,磕得头破血流,脸上血泥泪水糊成一团,嗓子哭喊得都已经说不出话来。
大头忙眨眨眼睛,射出光剑,将那木棍碎成几段,姜玄不及防备,挥动着短棍,用力过猛,闪倒在地。她没看清来人,就骤然骂道,“低等的畜生,谁敢拦我!”
列方上前扶起列讼和女儿,但见女儿已经体无完肤了,头上流出殷红的血如雨幕一般,遮了整张脸。她似乎听不见呼唤了,眼睛紧闭着,完全瘫倒在列讼怀里。
“把她送回屋子里,快去找医师,”大头对列方喊道。
“谁敢!”姜玄已经站起来了,站在列方面前,如馁虎死盯着弱小的羊。
列方吓得一动不动。
“去,送她回屋,”大头喊道。
列讼从列方怀里抱起列?,跌跌撞撞进了屋子。那个跑去找列方的小男孩是列?的弟弟列讨,他见姜玄没有注意自己,忙扒开看热闹的人群,冲出去找医师。
姜玄伸手拦住列讼,木云站在姜玄面前,拉住她的胳膊,列讼进了屋。桑女偷偷溜进了屋子中看望女儿。
“跟你们无关,”姜玄仰起头,望着大头和木云,“别拦我!”
“列?没打你没骂你没伤害你,你为什么伤害她?”大头问道,“他们在这深山里过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跑人家家里行凶作恶?!”
姜玄用手指着大头,迷瞪着眼睛道,“你再拦着我,我就跟你翻脸!”
说着,她推开木云,看见列方在她面前,她猛地撕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掼倒在地,脚踩着他的脸,跌跌撞撞地靠在墙上,对围观的人道,“给我拿棍子来!”
就有谄媚的纷纷捧着棍子涌到她面前,她选了根结实的,冲着屋子里喊,“滚出来,别逼我进去!”
“你滚出去,别逼我杀了你!”大头突然吼道。
姜玄突然狞笑着歪着头走近木云,木云还没反映过来,她猛地挥起木棍,狠狠砸在大头脑袋上。
木云一愣,抓起木棍,狠狠砸向姜玄,姜玄应声倒地。
木云摸着大头,问道,“你没事吧?”
大头默不作声,木云扭头望着它,它如梦初醒一般,把脑袋顶儿蹭着木云的脸颊,半晌没说话,好半天,它才幽幽然道,“她砸了我,你砸了她。我没死,她是不是死了。”
“没死没死,还有气息,”有几个胆大的围观者,凑上前探到姜玄还有气息,吓得又退了回去。
“我们回去吧,不要再管这些闲事,好不好?”木云轻声问道。
大头摇摇头,“不能让列?有事。我要守护她。”
木云听了,道,“我们把姜玄送回去,列?他们不就安全了?”
说罢,他俯身想抱起姜玄,没想到姜玄已经醒来了,抓着木云的手腕儿站了起来,红彤彤的眼睛盯着木云和大头,“我对你们两个不薄,为什么吃里扒外,恩将仇报?!”
“我们阻止你杀戮行凶是在为你积福,你爹不爱你你哥不疼你,是挺可怜的,但你不能把这可怜转化成戾气,更不该把戾气发泄到比你弱小的人身上,列?无罪无责,她是个好人,你不能恃强凌弱!”大头道。
“她是好人?!”姜玄伸手要抓大头,被木云牢牢抓住她的双腕儿,她疯狂地嘶吼着,“她是奴隶,烂如贱泥,却勾三搭四,勾引羽哥哥,是她抢了我的羽哥哥!”
“炎羽就在他家里,列?哪有抢?”大头觉得姜玄神经有些错乱,“列?是奴隶,但她也是人!她长得比你好看,性格比你温柔,脾气比你好一千一万倍,你凭什么看不起她!要是我是炎羽我也会请她来家里住!”
姜玄挣开木云,扫视一圈围观者,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扔在跪着的列方面前,指着木云喊道,“起来,给我打!”
列方捡起木棍儿,颤巍巍站起身来,走到木云面前,挥动着木棍,嘴角抖动着,大颗大颗的泪滚了下来。
木云夺过他手里的木棍,用手扶着他的双肩,说道,“我送你回屋。”
列方紧咬着嘴唇,还是哭出声来。
“你敢进屋,我就把你这破烂屋子烧掉!”姜玄嘶吼道,“你们所有人,给我打,谁打死他们我升你们做主管!”
她话音刚落,整个院子一片凝静。接着,骚动声起,围观者纷纷找着木棍冲了上来。
大头眨眨眼睛,射出一圈儿的光剑将众人吓退。
姜玄歇斯底里地吼道,“给我打!”
众人冒着被光剑砍的危险还是围了上来,姜玄趁机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院子里的茅草垛,她自己提着一个铁锹进了屋儿。
“统统住手!”门口忽然传来大声的呵斥,却是老姜头儿来了。原来,臧获部根本没有医师,故此,列讨跑去了魁隗峰。
奴隶们见老姜头儿到了,纷纷四散。木云跳进屋子里,千钧一发之际,从铁锹的利刃之下,救出列?。
老姜头儿见大火已起,对奴隶喊道,“灭火!”
那群奴隶争先恐后地操家伙救火。
老姜头儿进了屋儿,“二小姐,山主要我来请您回去,”
“你敢管我?”姜玄不拿正眼瞧他。
老姜头儿道,“老奴不敢冒犯,只是山主有令,必得带您回去,请二小姐不要让老奴难做!”
“我就不回去呢?”
“那就只能冒犯了,”老姜头说着,走到她身后,趁她不备,用针刺了她的后颈,她晕倒过去。
老姜头儿挥手喊了几个奴隶,抬着姜玄就要走。
木云忙跟着他。
“你们两个扫把星离我们远点,我们部族不欢迎你们!”老姜头儿伸手拦道。
“你代表不了你们部族,”大头道,“怪人医师就很喜欢我们呢!”
老姜头儿给了它一个白眼儿。
木云道,“我们不是有心打扰,只是列姑娘受伤严重,急需疗治。”
“别多管闲事,”老姜头儿倒是一视同仁,也给了木云一个白眼,“别跟过来!”
木云回头一看,见列讨从怀里掏出药包,这才知道,原来姜乔给配了药,这才放心下来。
“石头儿,我想时娘和小侏儒了,”大头喃喃说道。
“我们回家,”木云说着,转身大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