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秀谷内,松湖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巨变还引发了小范围的地震,使象秀谷中几乎所有的房屋坍塌,再加上创作室内的那场大火,蔓延到松林,整个的松林和松林边的居民房都成了灰烬。等土牛护着土象回到象秀宫,他们看见的,是一片瓦砾废墟和废墟中哀嚎的伤者,不时被抬出来的面目全非的死者。
土象望向土牛,“我的宫殿没有了。”
土牛回道,“我们可以再建,只要人还在,宫殿什么时候都能再建起来。”
“我们还是走吧,”土象道,“我们注定是浪荡子,老天一而再再而三毁掉我们的住所,粉碎我们定居的渴望,我们无法安居的!”
土牛扶着土象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不,你错了。老天降下这场灾难,就是要抹去狐家的踪迹,我们在这新的土地上重建的一切,必将留下我们的踪迹,成为我们的家园!”
土象望着土牛,“我想要的人都不在这里。”
“那就把他们都抓回来,”土牛道,“你留下,这是我们建立家园最好的时刻。”
土象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些都不是我想的!”
“是你必须不得不要的!”土牛抓了土象的肩膀,“你必须要为我们建好家园!必须!”
虽然周围弥漫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两个人还是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土牛见土象要开口说话,他忙打断,“那个女人我去找,一定给你找回来,你看好这里,留在这里,重建这里!”
说罢,他不容置疑地盯着土象,“答应我!”
土象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因为青豆儿执意要去寻大头,木雷便带着木云和巫芙一起离开了象秀谷,陪着青豆儿一起找寻。他们打听到那副皮囊是祝融部的巨灵笔画的,便自以为是地认定大头抢了祝融部的皮囊,肯定是被祝融部的人捉走了,更何况,祝融部的人确乎在象秀谷出现过。四个人往祝融部赶,这天,他们在路上碰到了土牛,土牛带了四个手下,看上去行色匆匆,跟他们寒暄几句,就辞别而去。四人继续着他们的行程。
木云拉着青豆儿落在了后面,悄声道,“现在象秀谷千疮百孔,百废待兴,土牛作为土象的股肱不在谷中,反倒跑了出来,不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青豆儿不以为然,“也许他出来是有事做呢?”
“有什么比重建更重要?”木云见青豆儿仍不开窍,说道,“除非是幻形珠......”
“幻形珠!”青豆儿恍然大悟,忙起来去追木雷,便跑便喊道,“跟着土牛,跟着土牛,他可能知道大头的下落!”
木雷听了,忙寻着土牛的踪迹,一路蹑手蹑脚地尾随。走了大半天,就见土牛来到一座山前,却是首阳山。原来,土牛得到确切消息,是首阳山掳走了那刚刚成形的女人。
首阳山山门紧闭,看上去并不想接纳外来者。
土牛的手下将山门拍得震天响,拍了老半天,山门才开了条细缝儿,一个俊秀的童子隔着门缝儿道,“山中谢客,请各位绕道!”
土牛手下有个性子急的,不待童子说完话,猛地往前冲,刚将山门撞开,其他人眼前一亮,睁大眼正待要一览山中秘景,冷不防一道白色光剑凭空飞来,刺透那人脑门儿,将他摔出十里之远。一阵疾风,猛然将山门合上,周围一切安静了下来。
巫芙到了死者身边,不见凶器,只见他额头一个圆圆窟窿,渗出点点黑血,已是死透了。
土牛退了几步,仰头盯着崇山。他挥手示意剩下的三个手下,让让他们越上山墙,再次强行入山。三人听命,一跃而起,山壁上回环的泉流,似有眼睛,见有人侵入,径自直射如箭,齐齐奔向三人。好在三人身手矫健,一一躲过,但是面对着箭如雨墙,他们自知势不能活着入山,只得狼狈地落回地上。
土牛见入山无门,焦躁不安,回头望见木雷四人就在他身后,神色自若,土牛拱手问道,“你们可有进山之法?”
“没有山主相邀,外人进不了这山,”木雷气定神闲道。
“幻形珠就在山中,”土牛道,“你若认识此山主人,不如叫开山门,我与你一同进入。”
“幻形珠既归了我,我自会等到宝珠出来,不急这一时之拥有,”木雷回道,“倒是你,急着进山,难不成是想为我取回幻形珠?”
土牛敷衍一笑,并不回话。
山外的人各怀心事,神色各异,山内却也有两双眼睛紧张地盯着他们。两双眼睛藏在团团簇簇的流苏雪中,不见人面,唯有眸子流转,闪烁着欣悦的光彩。
“你猜他们哪个会撞进我的修罗网?”声音低沉却难言甜美清脆,恰如黄莺儿啁啾。
“你怎知他们一定撞进你的修罗网,要我说,他们会撞进我的呢!”这个声音听上去甚是稚嫩。
“最好我们两个人都能撞大运!到时候我们在外面也可以作伴儿了!”甜美的声音满是期待。
“我担心这次又是白欢喜一场!”稚嫩的声音答道。
静默了片刻,稚嫩的声音忽然问道,“我们出去了,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回应,稚嫩的声音又说道,“回不来也好,这里除了你,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话音刚落,忽听“叮铃叮铃”,就见流苏雪中伸出一只芊芊玉手。
“是我的,有人闯进了我的修罗网!”稚嫩的声音欢呼起来。
可是伴随着花朵的抖动,那玉手腕儿上牵着的棉红色丝绳忽然被扯断了,就见一个浑身缟素的长脸姑娘扯着丝绳,飞升而出,跃过山墙,飞了出去。
一个鹅蛋脸庞的小姑娘从花树中跳起来去追,稚嫩的声音满是焦急和委屈,“那是我的修罗网!”
长脸姑娘并不答话,回身一掌,将鹅蛋脸的小姑娘击落在地,转身毅然跃出了山墙,直奔土牛。
原来,那土牛正打量着山墙,木雷突然指着山腰道,“听闻首阳山的山道中空,你看,已是薄暮时分,山腰通体晦暗,唯那里两束金光若隐若现,不知道是不是山中通道,映出山中火光。”
土牛听罢,拦住了三个手下,自己一跃而起,飞向金光隐现处,没想到,刚刚脚触金光,忽听铃声大作,就有一素衣女子手举棉红色大网向他头顶罩来。他闪身躲开,那女子却步步紧逼,毫不相让。
土牛被纠缠得心烦,干脆动手还击,想要打退女子,令他惊讶的是,他对女子使用的招数那女子竟然现学现卖,而且使出来丝毫不差,这样他就如在镜前挥拳,伤不到女子半分,自己倒耗了大半真气。他的三个手下忙前来帮忙,但都投鼠忌器,根本近不了女子的身。
土牛烦躁分神之际,那女子已到了近前,棉红色大网罩了他的头,他浑身震颤,凭借着极强的意志力,甩开大网,转身便逃,那女子不慌不忙,紧随其后,大有天涯海角相随之势。
山门忽然大开,一列黑袍儿士兵列队而出。一个少年从队尾昂首阔步走到队首,远望片刻,挥手让士兵进山。
木云认出那少年正是罗书,忙上前问道,“大头是不是进了首阳山?”
罗书微微扭头扫了眼山门,微微点头,悄声道,“因缘际会,勿扰勿念,相见有时。”
“我们想进山找大头,”青豆儿上前道,“或者你把大头带出来,我们带它走!”
罗书眨眨眼,刚要说话。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正是那日训斥罗书的。
罗书垂了头,站到男子身后,那男子打量着木雷一群人,目光凌厉如刀。
木雷微微笑道,“想来阁下是罗二山主?在下轩辕木氏木雷,这位是舍弟木云。”
来人正是二山主罗大林,他冷冷问道,“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赖在山前,可有解释?”
“我们来此,一为故人,二是私财。那位被你们裹挟来的姑娘是我们的至亲好友,”木雷笑道,“至于那姑娘带走的幻形珠确为我们轩辕氏所有。我们等了故人,取了宝物,自然会速速离开,绝不敢叨扰贵山!”
“什么故人财物是你们的事,跟我们毫不相干,你们是自行离开,还是想我们送你们走?”罗大林冷冷一笑,举起手中矛戟。
罗书在大林身后对着木云一伙儿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开。
青豆儿泪水涟涟,突然跪在罗大林身前,哀求道,“您好心帮帮忙,我跟大头相依为命十几年,情深难舍,两年前它不幸罹难,我万念俱灰,只想自我了断以追随。现在情知它还在人世,我说什么都不会与它分开了,我求求你准我进去见它一面,求求您!”
她涕泗横流,开始疯狂地磕着头,额头血污满是土块儿碎石残叶,她丝毫不觉有血顺流到眼睛里。
罗大林振臂一挥,后面的士兵忽然高呼着举起长矛,向前冲来,木雷见状,上前挡住士兵,巫芙趁机拉起青豆儿。怎奈青豆儿不肯跑,巫芙没法儿,强行拽托着,逃到安全之地。回身见木雷与士兵斗在一处,罗书提剑刺向木云,两人越打离山门越远,几乎到了巫芙和青豆儿身边,就见罗书回望一眼,扭头对三人小声说道,“杀神归位,大头赋形,圣泉圣姑,护其周全。勿念勿饶,三五月明,各得其所,各归其位,相逢有时。”
木云见罗书这般叮嘱,知道是进不了首阳山了,想着之前大头对首阳山那般艳羡,而今竟因缘之下进了山,它该是快满足的吧,更何况听闻山中帮它赋形,它再无性命之虞,想到这里,他问道,“何地?”
罗书指指自己,又指着木云道,“初逢之处!”
木云点点头。
罗书道,“放下执念,便可速去。”
说罢,他提着剑跑回到木雷面前,表面是帮着士兵打木雷,实则暗中护着木雷,暗示他离去。木雷眼明心亮,见罗书跟木云相识,而此刻木云三人站在远处又不肯来相助,他便知有内情,便假意不敌,晃了两招,败下阵来,飞向木云处。
士兵还要追,罗大林喝住了,带着士兵和罗书进了山中,关上山门。
首阳山内,凝重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