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内有大批满洲贵族,如果城破定然生灵涂炭,不用明军屠杀,光是饱受异族欺压的汉人百姓就能把他们生吞活剥了,图海早就想到了这个后果,他口中的撤字也是针对这些妇孺而言的,至于他本人,已经抱定了和天津共存亡的决心。
明军势大,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但只要多拖延一天时间,北京的城防就能多加固一分,皇上研制的火炮也能造出更多,这是图海的想法,他差人将手下大将彭春叫來,吩咐道:“你带领骁骑营护送妇孺返京,不得违令。”
彭春一听就急了,指着城外道:“大敌当前,末将怎能临阵退缩,还请大帅另派他人。”
图海道:“天津城破只在朝夕,只有京城才是安全的,骁骑营是野战骑兵,守城派不上用场,正好护送妇孺老幼撤回京城,骁骑营由你带队,这是老夫的命令。”
彭春何尝不知道图海的意图,他强辩道:“骁骑营回京末将不管,但为什么不派别人,末将只愿追随大帅同守天津。”
图海大怒:“不遵将令,尔眼中还有沒有本帅,左右,给我拖出去斩了。”
彭春以头抢地:“末将宁愿死在天津,不愿在京城苟活。”左右刀斧手都眼中含泪,并不过來拖拽彭春。
图海叹了口气,走下虎皮帅椅,來到彭春跟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多好的孩子啊!甘愿为国效死,可是大清还需要他们,不能就这样无意义的死去。
“孩子,天津有老夫一个人就够了,不光是你,你们在座的都要回去,皇上更需要你们。”
众将闻言大惊,一起跪倒道:“大帅,我等愿追随大帅与天津共存亡。”其实众人都看到了远处天空上那个恐怖的东西,明军太厉害了,守在天津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满洲男儿的血性让他们宁愿死也不肯抛下同袍撤退。
图海动容了,他后退一步,对着众将也拜了下去:“列位,非是图海阻拦你们的一腔报国之心,只是皇上还需要你们效力,北京城高墙厚粮草充足,足以支撑一年半载,山东前线和西部战线一有进展,明军自会回军,守住北京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在那里你们死的才有价值。”说着图海涕泪横流,忍不住咯出一口血來。
众将赶紧起身,搀住图海帮他拍后背抹胸口,图海摇摇手:“老毛病了,不碍事,老夫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列位能让老夫光荣的战死在天津,别抢老夫的风头。”
图海都这样说了,众将便不再坚持,一起再拜倒说:“大帅保重。”
图海擦擦白胡子上的血迹,强打精神站起來,带领众将來到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天空之城和正在燃起炊烟预备早饭的明军大营,此时天高云淡,微风徐徐,天津城头的战旗轻轻飘拂着,正红旗的旗帜映着众将的面庞,红彤彤一片,图海一挥手:“各位将军,大清虽然幅员辽阔,但是我们背后就是北京,皇上和京师万民就交托给各位了,酒來。”
亲兵端來一个托盘,众将各自取了一碗,这是醇烈的关外高粱烧,正和满洲好汉们的胃口,大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猛力摔碎酒碗,每人给图海磕了一个头,面色严峻地去了,沒有说后会有期,因为谁都知道这一去便是诀别。
骁骑营护送着天津城的满族百姓出了北门,缓缓向京城进发,百姓们扶老携幼,一步三回头,不舍得这座居住了十几年的城市,这里有他们的房子,产业,商铺,还有可以随意欺辱的汉人百姓,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啊!时隔十三年之后,满人也尝到了忍痛逃离家园的滋味儿,老人在叹气,妇人在流泪,男人们铁青着面孔沉默不语,连不懂事的小娃娃们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不敢乱跑乱闹了。
明军并沒有全方位包围天津,给他们留出了逃生的道路,当彭春保护着百姓走出十余里地去,终于听见了身后的炮声,两行英雄泪从彭春的虎目中流出,他默默地念道:“天津,我一定会回來的。”
天空之城上,刘子光透过千里镜望着天津城头不断炸开的火光,自言自语道:“出來混,总是要还的。”这只是地面炮兵在轰击,他的空军还沒有出动,飞艇的甲板平衡性比较差,而动力翼伞的起飞必须很多人辅助,人一多就容易倾斜,在这个技术问題沒有解决之前,还是得靠陆军上。
五十门从战船上拆下來的火炮对着天津南门好一阵猛轰,炸得城楼砖石乱飞,清军的旗帜一杆杆的折断,不过却沒看见人影出现,轰了几百发炮弹之后,主攻天津的主将李岩下令停止炮击,仔细观察了城楼,确认清军根本就沒准备据守城墙,于是下令放平炮口,轰击城门。
十炮下去,城门就打开了,但是李岩还不放心,让炮兵用开花弹朝城里放了两炮,依然沒有动静,于是李岩一摆手,水师步勇千户杨南镇带领二百名尖兵推着重型盾牌慢慢向城门靠去,越走越近,却依然看不见清兵的踪迹,天上的观察飞艇也传來消息,城内看不见人影走动,难道清军已经全部随着刚才那一拨人撤退了,不对啊!天津城的驻军不会那么少,李岩正在纳闷,忽然一声巨响,城门崩塌,气浪将尖兵们炸得象木偶一样漫天乱飞,绕是举着重盾,穿着铁甲也沒有丝毫用处,天津南门变成了一片瓦砾,已经隐约能看见城内的建筑,天知道清军埋了多少炸药,威力大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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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死尸,久经训练的水师步勇就这样连敌人的面都沒见到就死伤了大半,李岩倒吸一口凉气,幸亏沒有全军压上,只派了二百名尖兵,但是打仗沒有不死人的,伤亡二百人不但动不了明军的筋骨,还激起了明军的愤怒,更大规模的炮击过后,五百名水师步勇排成间隔很大的散兵线,越过这堆瓦砾攻入城内。
这回清军沒有炸药了,只是从靠近城门的建筑物里射出羽箭來,明军当即用火铳和手榴弹进行还击,双方开始了激烈的巷战,卑劣的清军用汉人百姓当人肉盾牌,使明军投鼠忌器,进展非常缓慢。
巷战中先进的火铳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因为装填速度太慢,靠火铳上的刺刀打不过灵活的红缨枪和腰刀,又不敢用火炮轰击怕伤了无辜百姓,所以战斗胶着起來,两军一间屋,一条巷子的争來夺去,战斗惨烈,伤亡重大,清军都是存了死志的,打起仗來不要命,打了一个时辰,硬是沒能推进多少。
李岩一咬牙,派上了精锐的水师步勇水鬼队,这支部队只有百人,但却是精锐中的精锐,小伙子们一个个肌肉发达,浑身晒得漆黑,不戴铁盔,只戴一顶黒色软帽,身上是蓝白条的海魂衫,根本不穿铁甲,人手两把短火铳,一把雁翎刀,武艺精良,配合默契,在千户文戈涛的带领下如同一把滚油泼雪一般插入清军阵地,绕是清军视死如归,也抵挡不住精兵的突击。
巷战这事儿,长火铳打不过腰刀,刀枪又打不过短火铳,尤其是明军的四连发,短小精悍,指哪打哪,近距离作战的超级利器啊!哪怕清军穿了再厚重的盔甲,照头一铳就是满脸花,子弹打完了就抽出背后的雁翎刀,猛砍狂劈,炼锋号为水鬼队特制的腰刀,坚韧锋利,能砍开十枚叠起來的铜钱而不巻刃,小伙子们臂力又大,一刀抡过去,清兵就拦腰断成了两截,绕是如此,清军依然死战不退,整条街都被鲜血染红了。
顽强抵抗的是正红旗的部队,也是长住天津的一支劲旅,为了给亲人们赢得更多安全的撤离时间,他们把命都豁出去了,前仆后继的倒在天津的街头,图海在城市中心的帅府里端坐着,他身后是五百名亲卫精兵,外面杀声震天,大帅却不放他们出去,反而好酒好肉的让他们吃饱喝足,战友在流血,这些汉子们怎么吃得下去,但是图海大帅说了,吃不下去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砍明军的头,老将军还带头吃起來,大口大口吃着羊肉喝着烧酒,士兵们也跟着吃起來,不过一滴滴眼泪却落在酒碗里,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激情万分的男儿泪,能和大帅一起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耀。
天津城打了这么久还沒拿下來,连刘子光都有些急了,乘坐吊篮下來,赶到前线视察战事,听说碰到难啃的骨头,刘大帅喝道:“打我的牙旗,本帅亲自上。”李岩并未阻止,因为他知道刘子光的手段,大帅亲自上阵自然攻无不克。
一面上面有着无数破洞,兼有烟熏火燎痕迹的红色大旗被举了起來,这是曾经在济南城头屹立不倒的战旗,是曾经插在台湾赤嵌城的战旗,是在武汉江边战场迎风飘扬的战旗,是不败的象征,大明的军魂。
大明朝太子少保北洋大臣武英殿大学士刘子光一身金甲,挥起了战刀,一霎那阳光在刀身上映射出耀眼的光芒。
“效死营,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