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沒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国公爷本人,这个结果是柳如是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的,她如雷轰顶,脑子里全乱了,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面对刘子光,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终究都化为无声的叹息。
“妾身柳如是,见过国公爷。”柳如是盈盈下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这种反应却使熟悉她性格的董小宛大为不解:“姐姐,你怎么了。”
“沒事,你们团圆吧,妾身告辞了。”说完,柳如是便很沒有礼貌的跑了出去,一直跑出跨院的月亮门,來到一处竹林旁才停下,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走得急,连大氅都忘了披,虽然是南京,腊月里的天气也是非常寒冷的,可是柳如是却感觉不到冷,她只觉得心慌意乱,思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忽然肩上一暖,回头看去,正是那个狠心的骗子给自己披上大氅。
“柳大家,我不是诚心欺骗你,你也知道,钱阁老和我……算了,以前的事情就当从沒发生过,反正也沒人知道。
柳如是身子一抖,这回连心都跟着凉了,她冷漠地说:“妾身今天第一次见国公爷,哪有什么以前的事,不好意思,妾身家中还有事,告退。”
拖着僵硬的身躯,柳如是慢慢向前走着,此时的泪水比刚才还要汹涌,她也说不明自己的心理,惊诧,失望,伤心,可是为何伤心呢?难道因为他说要忘了以前的事情。
这几步走的极其艰难,每一步似乎都要耗费全身的力量,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身后那人挽留自己啊!可是他沒有,就这样无情的望着自己离开。
还有一步就要跨出院门了,就要离开他了,或许从此以后不会再相见,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柳如是机械地走着,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所幸后宅沒有闲杂人等走动,沒人看见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就在她即将跨出院门的那一霎那,柔弱的肩膀忽然被人粗暴地板了过去,那个狠心的家伙将柳如是搂在怀里道:“多大事儿啊!回头我和老钱说一声,你,我要了。”
柳如是泪如滂沱,挥动一双小拳头死命打着刘子光,但是心里却春暖花开。
三日后,便传出钱大学士爱妾柳如是因病暴亡的消息,但令人奇怪的是,钱大学士非但沒有丧妣之痛,反而开心的在府上摆了几桌酒宴,宴请东林同僚,席间丝毫不提柳如是,反而大肆夸赞监国大人的忠孝仁义,号召大家一定要忠心辅佐监国大人。
再三日后,一名叫做杨影怜的女子嫁入了国公府,此女面容身段与刚刚身故的柳大家别无二致,甚至连待人接物的风格也完全一样,但京中官民士子无一人敢提出疑问,这也难怪,谁闲着沒事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开玩笑啊。
一切尽在不言中即可。
曾橙,现在又该叫朱橙了,向來温婉纯良,对刘子光的话言听计从,相公说啥都是成立的,即便是将自己推上皇帝的宝座,那也是合情合理。
登基大典是个隆重的仪式,马虎不得,起码要准备几个月的时间,正好趁这段时间处理一下前期积攒下來的案件,该杀的杀,该流的流,象魏忠贤、刘宗敏、冒辟僵这样的重犯都是死罪,大明朝的规矩,杀人都在冬天,这些人罪证确凿,也不需要细审,斩了便是。
但刘子光答应过朱由校,赐魏忠贤一个全尸,要按以往的规矩,那就是三尺白绫或者一杯鸩酒解决问題,可是刘子光觉得这样未免太便宜了魏忠贤,令刑部另想他法。
可巧刑部有一名洋员,在他们老家是干过刽子手的,向朝廷献了一策,刘子光得知后大喜,令他督办此事,该洋员征集了二十名木匠,用一天功夫就打造了一座绞刑架,另外奉送一座断头台。
说白了这玩意也沒啥含量,就是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拴着绳子,绳子下面结一个圈套住犯人的脖子,行刑的时候将犯人脚下的那块木板放开就行了,但是这种方法和上吊又有不同,上吊都是缺氧而死,但绞刑处理得当的话,犯人是由于颈椎坠断而死,整个过程能持续数小时之久,痛苦至极。
断头台的技术含量就更低了,整个一个铡刀,只不过运用了一些机械原理,用滑轮和绳子将重达百斤的斜口刀刃吊起來,把犯人的脖子按在下面的凹槽里,这边刽子手把绳子一松,铡刀落下,人头落地,会沿着滑道滚入事先预备好的筐子里,整个行刑过程不需要任何技术人员参与,普通士兵即刻掌握。
刘子光很喜欢这个玩意,命全国州府大力推广,不过这也引起了以小刀刘等老一辈刽子手的强烈不满,这不是逼着祖国珍贵文化遗产灭绝么,都用断头台了,那砍头的技术,凌迟的技法谁來继承啊。
天启十五年的最后一天,魏忠贤、刘宗敏、冒辟僵、侯恂,戴逸以及弘光伪朝的部分官员、大魏伪朝的部分官员,满清战犯,西夏战犯若干,在南京雨花台刑场处决,围观者不下十万,但监国大人并沒有亲临现场,据说,监国大人哀伤了半日之久,他说:和这些人一起逝去的,是我的青春啊。
是啊!监国大人老了,已经三十岁了,不过也算功成名就,家里老婆一个比一个出息,一个即将登上皇位的曾橙,一个前女皇赵雯,莲花教圣母刘小猫(此等邪教不提也罢),天地会总舵主代文佩,回部可汗霍灵瑶,知名才女加**董小宛、柳如是(嘘,这个保密),还有富甲一方的大财阀胡懿敏,简直……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杀完坏人好过年,这个年是刘子光穿越以來最舒心的一个新年了,满城爆竹声声辞旧岁,处处一片盛世气象,刘子光左手抱着元亨,右手抱着元庆,背后背着婉婉,正在自家院子里看礼花呢?忽见院门口有熟悉的人影闪动,便将孩子交给他们各自的娘亲,走了出去。
门外之人正是孙纲,此时他已经从最低级的南厂番子提升成为百户了,虽然历经磨难,但是一股骁勇彪悍之气仍在。
“大帅,人抓到了,果然就藏在京师。”
“不错,人现在何方。”
“按您的吩咐,抓到就提來了,正在二门外听传。”
“好,把他带到书房。”
几分钟后,一个中年文士被带进了书房,刘子光坐在案后冷笑道:“黄先生,别來无恙啊!”
此人正是潜逃已久的黄宗羲。
黄宗羲微微一笑:“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好。”
“被通缉的人过的还挺好,想來真是奇怪,不过也能理解,有许三皮这个前任锦衣卫副指挥使罩着你,怎么可能会不好呢?”刘子光讥讽道。
“看來大人都已经知道了,倒也省的黄某再费口舌。”
“哼,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以黄先生的人品,又怎么会和魏忠贤同流合污,除非是受了某些人的托付……四月里,阴谋暗害我是你的主意,但是又想方设法通知我,当我的家人部众面临危险地时候,又总能化险为夷,这也是拜你所赐吧,尤其当我在绛云楼之时,许三皮的那些表现,更让我怀疑,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黄宗羲微笑,点头:“请继续。”
“大肆屠戮宗室,镇压百姓,派出太监盘削各地,将大明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些都是某人的方略吧,还有在北京之时,黄氏三兄弟怂恿袁承志称帝,加快了袁氏军阀的灭亡,也是出自某些人的手笔,这一切,倒像是在帮我,把民心往我这里推,你说,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黄宗羲道:“我相信监国大人心中自有判断。”
刘子光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自己说出來。”
“那好吧,黄某乃是奉了大宋国枢密院之托,将这江山送与你的,即便你不要,也要硬塞给你,因为只有你,才能……”
“够了,你知道这样害死了多少人么,就因为什么狗屁枢密院的一句话,就因为你们这些想当然的大谋士,大智囊,老百姓就要负担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这,难道不是罪过么。”
“黄某自知害人无数,所以也沒打算逃跑,旅宋潜艇就在长江边,若想走,早就走了,等到今天就是想和大人当面说清这些。”
“哼,若是你真想走,怕是已经和那潜艇一起躺在江底了,來人啊!把他拉出去。”
两名侍卫上前将黄宗羲拖了出去,可是刘子光却迟迟沒有发出下一步指令,孙纲才一旁轻声问道:“大人。”
“哦,这人好像不是黄宗羲,是个替身,放了吧。”刘子光道。
“可是,大人……”
“我说放就放。”
“是。”孙纲转身便走。
“回來,你去探探许三皮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为我做事,我想,这个人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
两年后旅宋发生政变,政权重回赵雯手中,赵婧仍当郡主,被派往澳洲管理殖民地事务,据说随行之人中有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而枢密院一干大佬尽被乱兵杀死,据称乱兵领袖姓许……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