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火枪并不是海战利器,过些日子还有更好的武器专门用于船上。不过有个条件,王家要尽量多造武装商船,其他船只无法用新武器,到时候可不要怪本王没提前打招呼。”
火枪不给,总得有点替代品,比如火炮。那玩意就是专门给海商们造的,朝廷也从来没说过不许百姓拥有火炮,因为之前还没有这种武器。
假如朝廷下令禁止呢?嘿嘿嘿,到那时朝廷就会发现突然冒出来一群不那么愿意听令的家伙,还特别不好管理。
这就是洪涛的目的,专门给朝廷培养不安定因素,让越来越多的群体从骨子里对朝廷有看法。只要这群人够多、与朝廷的利益冲突够深,下一步就不用自己抛头『露』面去提什么新政、改革了,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提的。
到时候自己就能干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儿,躲在一边扇阴风点鬼火,顺手把控斗争的激烈程度。这边劝劝、那边说说,尽量让两边往一起凑,你让一步、我退半步,最终达到不流血或者少流血就改变现状的目的。
当然了,说的容易做起来很难也很费时间,说不定光培养这些群体就得花费十几年时间,也说不定到时候两边都不听自己的,该动手还是动手,打得比现在还激烈。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洪涛就想试试,时间不是问题,自己刚刚四十出头。天上那个混蛋不是说了,自己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那就还有几十年时间可以等。
控制问题嘛,现在自己不正在干这件事儿吗。培养有自我保护意识的群体,但不许一家独大,头绪越多越好。
到时候每个群体的利益诉求都不太一样,谁说了也不算数,自己不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砝码。,无论站在那边都可以左右局势。
“新船有,温家正在造,用的都是从大越买来的好木头。只是温家不太听我指派,造完船也不肯卖与王家,还请王爷为小人多多美言几句……还有王雄他们三个也不太让人省心……”
一说起新船的事儿王浩就头疼,温家在漳州办的船厂生意挺好,武装商船也确实造出来一艘。但他们并不打算卖给王家,最终卖给谁还是要听凉王的意思。
好说歹说才答应借给王家用来训练水手,而下一艘船给谁依旧不明确。合算王家出钱出力,最终就落得个年底分红的待遇。钱倒是有的赚,但这离王浩的初衷相差太远。
更麻烦的还不是温家,而是王雄、王彬和王敦,他们三个整天和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嘀嘀咕咕,还在水手里成立一个什么学习小组,训练之余就凑在一起读读写写,谁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王家里会摆弄武装商船的只有他们三个,会在大海上分辨路径的也只有他们三个。说轻了不听、说重了就有一大堆废话等着。
王浩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三个族侄有点像驸马的儿童团做派,心里怕吧还不敢明说,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这事儿本官做主了,下一艘新船就是叔父的,成本价,一文钱都不许加。不过光靠漳州一地怕是满足不了王家和济州岛两地需求,本王打算开春之后让二虎和小豹到济州岛另开一座船厂,到时候两边一起造船就不用抢来抢去了。”
王家的三个族侄是怎么回事儿洪涛不清楚,但大概能猜到,肯定又是促进社和王十干的,她们把政工说教那一套也学去了。
王雄、王彬和王敦就是火种,由他们在王家内部发展促进社外围成员,再像滚雪球一般滚下去,过不了十年,王家下一代话事人里就该有促进社的正是社员了。到时候王浩说啥也没用,想下贼船都没机会,釜底抽薪啊!
但这件事儿洪涛就不打算透『露』了,王家有王家的诉求,自己有自己的,促进社有促进社的,只要大方向一致就没必要分出谁对谁错。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一个群体独大,比如温家船厂,自然也不能全控制在王家手里。
“……如此甚好、甚好……小人先去船上看看……”这下王浩是真傻眼了,原本以为能凭借温家船厂增加王家的话语权,现在看来又失算了。
不过济州岛上没有木料,总不能还从湟州运。这个问题王浩就不打算提建议了,这要王诜决定的事儿,总是有办法的,看看这次能不能凭空变出适合造船的大木来。
“大人为何喜欢与此种人多啰嗦,一肚子花花肠子!”王浩走了,蒋二郎又开始进谗言。在他看来只要手里有兵,还有滑轮弩和追魂枪,谁不听话就灭了谁。即便有王冠这层关系,那也不能太惯着。
“你倒是没有花花肠子,怎么不去日本做买卖,换回一船金银财宝给我看看?”洪涛照着蒋二郎肚子上就是一拳,可惜打上去硬邦邦的。这孙子总能提前预判,自己偷袭他基本就没成功过。
不过他的脑子也就这点能水了,标准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总以为什么事儿都能靠武力解决。当年在开封城里他和蒋大郎就这么活得挺累,多年过去依旧没啥长进。
“任何买卖都没有打仗赚钱……这是大人说的!”蒋二郎不太服气,再会做买卖也得跟在新军屁股后面捡垃圾,没有新军打跑西夏人王浩能去甘凉路大赚特赚?
“大人还说过商人很重要你怎么没记住?没有商人你能吃上罐头?没有商人贩卖鲸油你现在得穷的光屁股!鲸油在济州岛上分文不值,你就算每日辛勤劳动依旧得不到收入。但是经过商人把它运到大宋城市售卖,鲸油就变得有价值了,同时你的劳动也就有价值了。”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这叫商品流通创造的价值和利润。要是没有商人,我在开封想吃罐头,最近也得去大名府买,想吃橘子得去两淮路买。光为了这口吃,一辈子啥也不干都忙不过来,哪儿还有时间钻研滑轮弩和追魂枪?”
“商人在流通环节中赚钱是必须也是必要的,那是他们的劳动所得,就像农民种地要有收获一样,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谁乐意干?具体到济州岛,这里无法大面积种地、也不能大批养马、更不能开办太多工坊,只能从大海里获得一些产品。”
“想买更多追魂枪、更多海船、训练更多士兵,就得鼓励大家去当商人,允许商人挣钱,支持官府开发更多的产品,这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洪涛知道和蒋二郎如何废口舌他依旧是懵懵懂懂,但这些话真没法省下来。中国是从农业社会发展起来的,长期一家一户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方式限制了人们的理解能力,也禁锢了思想。
他们本能的对商人有抵触情绪,认为商人啥都不生产,左手进右手出就赚得比辛苦种地的农民多,很不公平。
这种想法在自己的体系里同样也有一定市场,马上根除不可能,但发现一次就纠正一次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把这种观念改变过来,就没法去奢望更多。
两天之后,王浩的五艘商船由湟州号和凉州号带领着缓缓离开了泊位,在一片升帆的铜哨声中向东方驶去。
对洪涛而言这是次不值一提的短途航行,从济州港出发到九州岛比回长江口距离还近,这片海域在冬季又没有极端气候,就算王浩的商船队航速慢一来一回两旬也足够了。
但对船上的人来讲这就是一次了不得的壮举,之前没人从这里东渡,大家也不知道日本是个什么样子,一切都要从头来。
即便顺利渡过大海抵达了日本,当地人会是什么态度呢?船上的货物能不能顺利卖出去?有没有值得贩运的货物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