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现在真实体验了一把“上房揭瓦”这个词的意义。
安亲王府正堂内,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揭开的那块瓦片,洛凌看到正堂内坐了永王一家和新婚的安亲王夫妇,在哭的是永王妃和嘉瑜。母女俩是抱在一块儿哭成泪人,好像永王死了一样。永王的表情的确跟死了一样,脸黑如锅底。同样黑着脸的还有蔚思贤。洛凌看了眼君淑慧。她穿着素色的衣服,低垂着头,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洛凌不禁转头看了眼时之境。时之境就贴在她身边,见她看来,勾起唇角,嘴唇贴到她耳边,呼吸吹拂过她的肌肤。
洛凌就是把时之境当成一只巨型犬或ET,都无法忍受这种亲密,挣扎了一下,就听身下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要乱动。”时之境提醒了一句,接着说道,“我把君淑慧送到了蔚嘉瑜准备的那间屋子,还送了永王进去。”
洛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疯子一样看时之境。
时之境不以为然,还扭过她的头,让她继续看戏。
下面的确在上演大戏。
永王妃到底比嘉瑜坚强,也或许是因为她本人没有经历这荒谬的事情,哭够了,放开嘉瑜,饿狼扑食一般扑向了君淑慧,甩手就是一巴掌,将君淑慧打倒在地。
君淑慧没挣扎,倒地后也没起来,就趴地上不动了。
“你这贱人!我就知道你这贱人不知检点!否则也不会有宫中那种事情了!什么兰心郡主算计,我看是你……就是你这荡妇自己做的!”永王妃怒不可遏。
要说她是因为永王“出轨”才愤怒,那绝对不是。永王又不是没有姬妾,只是永王没让她们生下庶出的子女,那些女人对永王来说不过是个物件。这其中,当然有永王妃兢兢业业努力的功劳。永王真要是陷入****无法自拔的男人,也不会对宠溺了一辈子的独生女嘉瑜的和亲放任不管了。
永王妃愤怒,是因为她觉得恶心,这是她根深蒂固的伦理观念在发挥作用,还因为她耻辱和害怕。永王和君淑慧被翻红浪的时候,正好被人撞上了,还被她的嫂嫂给撞上了!这将会成为永王妃一辈子的污点,也将成为对永王、蔚思贤和君相国的致命打击!
“行了。君氏这次的确是被人算计了,上次也是如此。”永王疲惫地说道。
“你还帮着这丧门星说话?我之前便说了,思贤怎么能娶一个破鞋回来,你偏不听!”永王妃更被激怒。
蔚思贤皱眉,心里烦躁得要命,又不好说话。
永王也冷了脸,“事已发生,重要是如何善后。”
“善后?好啊!你说怎么善后!还有你那宝贝女儿的事情,怎么善后!”永王妃不怒反笑。
嘉瑜身体颤抖,抬眸无措地看向永王妃。
永王略微一滞。
局外人的洛凌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转头看向时之境。
时之境心领神会,说道:“永王妃不知蔚嘉瑜的计划。”
洛凌先是惊讶,后又自己想通了过来。
永王妃出生望族,是被当做大家闺秀教养长大的。她懂得政治,愿意牺牲女儿去和亲,却不可能同意自己女儿做出没廉耻的事情。
当初反对明秋嫁给蔚思贤反对的最激烈的,不是永王,而是永王妃,她极其在意这些德言容功的东西,后来恨明秋最厉害的,除了嘉瑜,就是永王妃,其中多少有嘉瑜之外的缘故。
嘉瑜做出这种事情,永王妃心痛她遭时之境反击,又恨其没羞没臊,失了女子的矜持和德行。
“没法善后了。”君淑慧从地上缓缓爬起。
“这不都是你的错!”永王妃柳眉倒竖。
“我的错?这是我的错?”君淑慧低笑,扫视另外三人,“你以为我现在这身份,会选择在自己大婚的时候弄出这丑事来引人注意?”
永王妃一怔。
嘉瑜身体僵硬起来。
“房间是你女儿布置的,人手是你女儿安排的,药是你女儿让人从我这儿诓骗来的,骗药的人是你的小叔子、我的夫君,哦,对了,你夫君对这事情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呵呵!”君淑慧笑容妩媚,带着点儿疯狂,转头看向那三人,“逼宁远侯世子娶蔚嘉瑜,真是好计策,可你们偏偏失败了!”君淑慧的表情狰狞起来。
永王妃呆愣地看向那三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如君淑慧所说,时之境若是娶了蔚嘉瑜,那就将时之境拖到他们的战船上了,就是时之境和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太子也得猜忌怀疑上,他们会有更多施展手段的余地。可他们失败了,反倒被时之境折腾得身败名裂——时之境绝对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到时候,他们这边都会成为让人唾骂的笑柄。
嘉瑜哭出声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一根绳子吊死吧。”君淑慧冷漠地说道。
嘉瑜恐惧地看向君淑慧。
“你被人下了药,和永王苟且,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永王状告宁远侯世子,将责任推到他头上,拖下去,拖到……我们就不会输。”
嘉瑜看向永王和蔚思贤,又看向永王妃,除了永王妃露出痛苦之色,另两人居然面无表情。嘉瑜立时就慌了,彻底失了心神,“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这样死去?我可以……我可以假死啊,像你一样!对!像你那样!”
“没有你的尸体,怎么搏天下人同情?何况,你以为我做了一次后,你还能做第二次?当皇上是傻子吗?”君淑慧嗤笑。她那讥讽尖锐的模样,和平日里的那个相国小姐完全不同。
“你什么意思?”嘉瑜恨恨道,“你可以,我就不行了吗?为什么我得去死!死的怎么不是你!”
“我死了,你们和君家的关系呢?”君淑慧轻笑,高傲地仰起了头,“我要死了,我父亲凭什么帮你们?他要扶持哪个皇子不行?就吊死在你们这棵歪脖子树上?”
嘉瑜脸色涨红,“你父亲不过是臣子!我父王是太祖亲封、世袭罔替的永王一脉!我叔叔是先皇亲子!皇上赐封的亲王!”
“是啊,也就是永王和安亲王而已。”君淑慧冷笑,“就你外祖家,也只是远在江南、最注重规矩的清流世家!”
嘉瑜没听明白,可另外三人却早就已经想通。权臣,和一般臣子到底是不同的。就是皇亲贵胄,有时候也未必能比得上手握实权的权臣。这是君淑慧和嘉瑜最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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