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郁眠奔跑在一片黑暗里,情绪慌张失措。路的尽头隐约透着一点光亮,郁眠不知目的,怀着一种莫名的执念,坚持不懈朝着唯一的光点跑。
近一点。
再近一点。
就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突然被地上一个凸出来的石块狠狠地拌了一下跌倒在地。还没感到疼痛,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郁眠茫然抬起头,看见了顾天昊着急的脸。
周围的场景骤然变换,黑暗退去,光亮照了进来。人来人往,四周人声鼎沸。
郁眠恍惚之间想起来,这是她高一运动会的时候。她受不起别人的激将,负气的报了一个一千五百米长跑。不知道跑到第几圈的时候,不幸把自己绊倒在地。
顾天昊神色着急,把她打横抱起,要送她去医务室。
郁眠被这熟悉的场景诱导,下意识脱口而出,连忙阻止:“不行不行不行,阿深,快放我下来。”
顾天昊犹豫的看了郁眠一眼,她不断在怀里扑腾,顾天昊只好又把她放了下来。但双手还是在她身边环着,避免她受伤而不自知,站不稳又再次摔倒。
郁眠踮了下脚,确认除了膝盖和手心的大面积擦伤外没有其他伤口,着急的把顾天昊推出赛道,接着往前跑。
她模糊的记得,她是和别人打了赌注的,不能输。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赢。
顾天昊眉间紧蹙,没犹豫的立刻在田径场圈内一层陪跑。
自己班上喊加油的声音变了调,大家都开始起哄。
郁眠跑的气喘吁吁,分神问了一句:“你怎么又跟上来了,你要是没报男子一千五那一定是我们班的损失。”
她都上气不接下气的,反观顾天昊,呼吸平稳,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明她跑了五圈,他也跟着跑了五圈。平时只知道他天天待室内看书,不曾想现在看来,平时运动肯定也没少过的。
“不要说话,凝神。鼻子吸气,嘴呼气,调整呼吸。”
郁眠乖乖的按照顾天昊说的做,半响又忍不住问了句:“我这是第几圈了,在第几名你知道吗?”
“第三圈跑完了,看到那里的裁判了吗?只要再跑完最后这大半圈,就是终点了。”顾天昊语气平稳:“本来是第二的,现在掉到第四了。”
一圈四百米,三圈跑完了就代表跑完一千二百米了,只要再跑三百米就是终点。
“那……那我前面……”
顾天昊声音低了点,似乎不太开心:“成静在你前面一个,是趁着刚刚你摔倒的时候超过你的。”
成静?
郁眠脑袋缓慢的转了一圈,很神奇的,真的让她想起来了成静是谁。
要不是成静故意激将,她现在怎么可能会累死累活的跑在这个跑道上。而且……如果输掉的话,可是要把顾天昊让出去的。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顾天昊的名字是和郁眠绑在一起的。
她不能输。
郁眠暗暗给自己打气,再次提速,迈着伤痕累累的腿,卡着第二冲过了终点线后几乎跪倒在地。
周围的志愿者要把她扶起来,被顾天昊赶走。他把人提起来,也不抱着,就是让她好好站着。
郁眠腿软的站不住,不乐意又反抗不了,只能勉强借力站好。还在着急的问:“成静呢?成静第几?”
“她是第四,比你要差。”顾天昊蹙眉道:“别管这个了,你先看看还有没有力气走两步。刚跑完步不能立即坐下,你别往地上坐。”
郁眠放下心,勉强走了几步就不愿意走了,委委屈屈道:“阿深,脚好痛,走不了了,我必须得好好坐着,就算医生来了也会这么和你说的。”
有工作人员记录了郁眠的班级名词,随即示意可以去一旁休息了。
顾天昊硬扶着郁眠又走了一小会,在她的哼唧声里把人抱起来往医务室走。
膝盖上比较严重,在塑胶跑道上擦出来的伤,不仅受伤面积大,内里还滚进了不少小石子沙砾,都要一一清洗出来。
酒精消毒的痛感很强,处理完后郁眠几乎疼得眼泪汪汪。
顾天昊叹气:“好端端的和她斗什么气,受伤了她又不会心疼。”
“你会不就行了。”郁眠眼睛还红着,膝盖上的红药水都还没干,自己就自顾自的展露出一个笑颜。
她笑嘻嘻道:“真是还好有你了阿深,不然我都没有人心疼,怪可怜的。”
“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事,可不能再负气答应了,知道没有?”
郁眠沉思了一会,认真道:“那也还是要答应啊。她都踩我头上了,说我垃圾就算了,可她还要说我不配站在你身边,那我可就不服了。”
她嘻嘻道:“你喜静我喜动,你那么爱看书我偏看不进,我们两个刚好能够中和。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能配得上你的人了。”
顾天昊一时无言。
郁眠总是这样,说话不会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又不会负责。往往把顾天昊都快要脱口问出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了,她又会无辜的说出一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嘛。”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救了我那么多回,还会保护我,就像我亲哥哥一样。在你之前,还从没其他人对我这么好过。”
是她很重要的人,但又止步于此的重要。是朋友,是知己,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相伴,最后却被定性为“亲哥哥”三个字。
这三个字像个诅咒一样,阻止着顾天昊想要更进一步的保护,牢牢把他圈在了以哥哥为名的一块小地盘里。
顾天昊不动声色的收敛好情绪,只能无奈的摸了摸小傻子的头,上完药后扶着她下地。
“能走吗?要不要抱?”
郁眠歪头:“我都是伤员了,是不是可以直接溜走了?你是伤员的负责人,同理也可以直接溜走了,是不是这样?”
“什么时候又成你负责人了。”
“哎呀我说是就是啦。”郁眠理直气壮:“难道你还不乐意不成?”
“怎么会。”
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