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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么忙,你知道的,他现在是李教授的得意门生,两人成天都在实验室,我听说他最近已经修完了三年的课程,估计很快能毕业。”顾玄宁说着,啧啧地叹了一声,“整个医学系都称之他为传奇人物,天生我才,太牛掰了。”

秦然笑了笑,“是吗?那就好了。”

顾玄宁挑着眉,沉思片刻,才试探道:“你们是怎么了么?最近不见你们聊电话了,难道闹矛盾了。”

秦然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黯淡,但很快就被平静掩盖,她看着顾玄宁,眼瞳明净,“没呢。”

“没有怎么不联系了?”

“彼此都太忙了。”

“噢……”顾玄宁拉长尾音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拜!”

“好。”

秦然目送他的车离开。

好半响,她才像有了知觉,转头走进寝室。

开回来的药都被她放在包里,平时寝室有人的时候,她是不会吃药的,就算被撞见拿药出来,也只说是保健品,几个女孩都不是太多事的人,听见她这么说,只笑她太养生了。

408寝室。

江娅媛今天有课。

苏倾一边听歌一边看书。

应曦也是老样子,盘腿坐在电脑前开战梦幻,她戴着耳机,一边跟电脑那头的海洋用语音聊天,一边快速点着鼠标,在跑镖。

秦然走进去,安静地把包里的药锁进柜子里,苏倾听见动静就抬头,眼神柔柔的,“你回来了。”

“嗯。”

“中午我们买了蛋糕,给你留了点,放在书桌上,你去吃。”苏倾指着秦然的桌子。

“好,谢谢。”秦然笑笑,走过去,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吃草莓蛋糕。

苏倾抱过自己床上的那只公仔,眼珠透亮,“小然啊……”

“嗯?”

“你上次说这个公仔是顾玄宁送我的,是不是真的啊?”

秦然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煮的。”

苏倾皱眉,撒娇道:“不带你这样的,知道人家心里着急,还故意吊我胃口。”

秦然轻轻莞尔,“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就不来找我呢。”苏倾撑着下巴,表情期待,“既然礼物都送了,就应该约约我嘛,哎,难为我期待了半个月,他一次都没提过要约我,也没问过我电话,心酸啊……”

秦然笑笑,“你啊,就那么喜欢他吗?”

“有好的,谁喜欢差的啊?你有十五了,当然不会理解我的心情了。”苏倾理所当然地说,为了等到顾玄宁,她已经拒绝了几个师兄递出的橄榄枝。

秦然听着她这句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她没有长肿瘤,或许她已经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了,可惜,如果始终是如果,如若可以成真,又怎么会有如果这个词呢。

“小然啊,你听师姐给你说几句。”苏倾坐好身子,把公仔垫在自己下巴处,打算给秦然传授点经验。

秦然吃了一口蛋糕,点头,“好啊,师姐请讲。”

“你手里有十五这么好的,你可要把握好了,否则就时不再来了。”

“可是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啊,不是你想就行得通的,也要结合各方面的条件吧。”或许以前的她可以,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可以了。

苏倾微笑着,“傻小然,你懂什么啊,就算最后对方娶的不是你,也不会多亏的。”

自知之明,她苏倾一直都有,只是自知之明能当饭吃吗?能改变她的命运么?

秦然微微一怔,对苏倾的话不敢苟同,只摇了摇头,“你是说,当对方的情妇也无所谓么?”

“小然,有些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命天生不好,只能对现实做出让步,这些话,我跟你一个寝室的才跟你讲,你们城市女孩是不会太明白的,毕竟你们家境比我们好太多了,在我们老家那里,能看见盖两三层楼房的已经不错了,哪有城市这般高楼大厦的繁华?整个村里就几十户人家,全是种田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惆怅,“小然,你知道么?我考到Z市大学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劝我父亲别让我读,在我们那里,很多女孩十五六岁就嫁人了,不,不对,与其说是嫁人,不如说是被卖掉的,那里太穷,而且重男轻女,大部分人为了养活家里的男孩,让女孩们读三四年书就出来打工供家里的男孩读书了,她们都没什么文化,到了年纪后,家里的父母就把她们卖掉,换了钱以后给家里的男孩娶老婆,又或者两家人互换儿女结婚,小然,我从小就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幸好,我生长在一个没有男孩的家庭里,父亲和母亲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力量,小然,我能来上大学,是家里人欠下一屁股债换来的机会。你说,我能不现实一点么?”

秦然微微一愣。

苏倾继续道:“虽然我成绩好,但上完大学就二十几岁了,在我们村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当时村里的人都劝我别上大学,否则到时候没有混个模样回去就成了村里的笑话,况且我家也没钱让我上大学。但是我坚持,最后父亲终于也支持我,他向村里所有比较有钱的人家都借了钱,小然,像我们这些穷乡下的女孩,能考到城市已经是千辛万苦,我已经破釜沉舟了,如果我真的混不到什么,回到老家后,我不仅是没人要的老姑娘,还欠了全村人一屁股债。”

秦然安静地听完,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许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无奈之处吧,无论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有各种不一样的烦恼,苏倾之所以对顾玄宁期望那么高,是因为她已经破釜沉舟了,她没有退路,假如在毕业前没有找到一个有能力的男朋友,一等她毕业,很可能面临的就是回老家。

虽然她可以找工作,但其实人在城市漂,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美好幸福,相反,其实过得特别苦,第一刚实习工资很低,而城市的房租租金和伙食费却很贵,如果没有人能为她减轻负担,她除了养活自己,还要每个月给父母汇生活费,再赚钱还上大学的学费,可想而知,相当辛苦。

“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毕业后,趁着年轻早点结婚,这样我就不用回老家了,以后有能力,还能把父母接过来享福,小然,虽然我说这些话有点不切实际,但我一直在努力中,运气好,可能我就嫁了,生活因此得到改变,运气不好,下场就是当情妇或许回家嫁给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如果让我嫁给一个农民,一辈子做农活和带孩子,那我想我宁愿做一个坐在宝马里哭的女人,起码这样,我可以报答父母。”

苏倾今年已经大三了,明年她就开始实习了,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如果她把握不住,就会随波逐流被卷进浪流里,老实说,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成绩也好,温柔有智慧,长得也乖巧,除去她的家境,她确实是长辈眼中那种很讨喜的媳妇人选。

秦然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觉得她或许会成功的,这么聪明的女孩,如果有一个机会给到她手中,她一定能绝地逢生的吧。

也许就像苏倾说的,秦然的一生其实没受过什么苦难,虽然胸口得了肿物,可是家里人却没有让她受过苦,母亲每个月按时给她打两千块,比起苏倾这种所有钱都靠自己赚取的女孩,她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

那一晚,秦然一直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苏倾的话,灰暗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觉得自己苦的时候,就听听别人破釜沉舟的坚强,那样艰苦的环境里,苏倾挺过来了,她的心态一定很好,内心也一定强盛。秦然静静想着,比起苏倾的事情,她的病算什么?不就是肿瘤复发么?不就是生了病么?生活还在继续,我们都要勇敢去面对和前进,说不定在坚持一下下,就能迎来曙光。

说不定下一次手术,就是最后一次了,凡事都要怀抱希望,人才能在未来路上勇往无畏。

*

两天后,秦然接到顾玄宁的电话,说是酒吧的喷漆已经帮她谈好了,后天就可以工作了,秦然连声感激他,“谢谢,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顾玄宁的笑声轻轻的,“好啊。”

“嗯。”

“地址我发短信给你吧,等下记得查收短信。”

“好,你发吧。”

秦然挂了电话,寝室里几个女生都在饭盒,神秘兮兮的看着她,应曦笑着问:“谁打来的啊?你们家十五吗?”

“不是。”秦然把手机放到桌上,眼眸闪过一丝黯淡,“是顾玄宁。”

十五与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过了,他的手机一直关机,秦然打不通,也不敢贸贸然去找他,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桌上的苏倾一听这话,头就抬起来了,有些不解地说:“顾玄宁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他知道我是美术专业的,上次问我要不要找兼职,说他朋友的酒吧要找人喷漆。”秦然扒了口饭,表情平淡,“这个工作还不错,到时候忙完了我们请你们吃饭。”

“那他怎么有你电话?”苏倾鼓着嘴,有些不开心了。

秦然笑笑,“他上次问的啊,当时他没给我打,我也不知道号码,倾倾,你要不要他号码?要的话我给你。”

苏倾想了想,最终摇头。,

“不要,他没亲自问我号码,我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停顿了一下,又道:“没他号码也好,起码不会忍不住给他打,就当是我们的缘分未到吧。”

应曦左右看着她们,皱着眉看苏倾,“你啊,就是太杞人忧天了,喜欢就主动出击,想什么缘分未到呢,你都知道他女朋友那么多了,你要是一直这么被动,我看他猴年马月都不会想起你。”

苏倾抿着唇,“哎……”

“小然,你把顾玄宁号码给我,我去跟他聊聊。”应曦转头问秦然。

“好。”秦然忍着笑,低头翻手机的名单。

“你们干嘛啊?”苏倾急了,脱口而出,“曦曦你要做什么?”

“我要问问他到底对你什么意思啊,要是有感觉,那就早点约你发展感情,要是没有感觉,那也要给你一个答复,不然这样耗着算什么?”

“你别!”苏倾伸手去抢秦然的手机,紧张道:“顾玄宁他不喜欢主动的女孩的,你们两就饶了我吧,这样会让他更加讨厌我的。”

闻言。

应曦停止了按键的动作,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们系里面的姑娘告诉我的,他不喜欢主动的女孩,那样没挑战力。”

应曦皱眉,实话实说道:“倾倾啊,老实说,以你的条件能找到不错的,为什么要一棵树吊死在他这样的男的身上呢?你喜欢他什么啊?这么花心,就算心思到了你身上,也不长久的。”

苏倾没说话了。

应曦继续说:“除了长得好看点,家里有钱点,似乎没看出还有其他优点。”

“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直安静的江娅媛忽然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却分外的有道理,“有些人虽然对不起你给他的深情,可不能因为他也不喜欢你,就欺骗自己自己也是不喜欢他的,与其这样自欺欺人,不如顺其自然的接受。”

她一说话,屋内几个人都沉默了。

“也许爱一个人,并不需要轰轰烈烈,天荒地老,能够爱着,已经足够。”她哀伤地说。

应曦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傻呢?爱上了,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秦然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似乎跟她们的心情很应景,马上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十五该去度假了吧?

见不到十五的日子里,秦然照样忙着自己的学业,每天都在画室和酒吧两点一线的穿梭着,没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或许忙碌也是好的,起码充实得没时间去悲伤。

夜晚。

秦然在酒吧即将新扩张的区域里做喷漆,她一会爬上梯子,一会又跑下来观看图案的流畅程度,顾玄宁是这间酒吧的常客,秦然经常都能碰见他,有很多个晚上,秦然都看见他喝醉了,每个晚上都有不同的女孩子来照顾他。

他没喝醉的时候,偶尔还能过来这边跟秦然聊一两句话。

他背靠在原色木架上,指尖端着一杯伏特加,容颜艳丽而乖张,“最近苏倾给我打了电话,是不是你把我的号码给她的?”

秦然站在木梯上,听见这话,低下头来望他,身上的棕色围裙全是彩漆,“嗯,是我给的。”

顾玄宁低笑,“你就这么想把我们凑成一对?”

“这不是你们寝室的主意么?”秦然不怎么认真地回答,扭过头去,将鲜亮的彩漆喷在墙上,诡谲明艳。

他唇侧掀出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无所谓的笑意,懒洋洋的,“那是海洋和小三的主意,是他们两选的,又不是我选的,哎,都没人问过我想选408寝室的谁呢。”

秦然轻笑,“倾倾配你其实真的不错,又漂亮又聪明,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可以试着交往一下的,不行的话,也没人逼你们结婚是不?”

顾玄宁没回答。

过了许久,秦然都没听见他的声音,低下头来,想看看他是不是走了。

却不想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双潋滟的重瞳,直勾勾的,别提多迷人了,“问你个问题。”

秦然怔了一下,回头,“你问吧。”

“上次不是说请我吃饭么?什么时候请啊?”

“等我领工资的时候吧,到时候把316和我们408的人都请上,好久没多人聚会了,都想念他们了。”

顾玄宁不以为然,低低笑,“你想念的是老大吧?”

秦然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喷漆,“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我最近听教授说,他的留学名额下来了,貌似还要留学的,果然学医的人就是苦啊,付出的精力十分庞大。”

“是吗?”

秦然声音清淡,“什么时候去你知道吗?”

“那肯定得毕业后了,进修嘛,你知道国外医学系有多么难考么?”

“嗯……”

秦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出神地乱应了一声。

这两年,秦然也知道学医的辛苦,更何况他还是把七年当四年读的,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忙碌,而且国外的医学系统确实比国内的好,他去进修,也很正常,应该要恭喜他的。

“我看出来了。”顾玄宁抬起头,眼睛里映着秦然的身影,“你们两已经没联系了。”

秦然没说什么。

顾玄宁道:“老实说,你们真的不是情侣么?”

秦然轻轻摇头。

顾玄宁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情很好,轻若耳语地说:“那就不怪我了。”

“什么?”秦然没听明白。

“没什么。”他讳莫如深地凝视着她,夜风里,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甜蜜的涟漪。

“嗯。”

“你在上面站这么久不累吗?下来休息一会吧,我让人给你送杯果汁过来。”

“不用,我带了随身杯了,有热水,我喝自己带来的就行了。”说着,她才发现自己腿站酸了,从木梯上爬下来,走到自己的书包前拿出随身杯,缓缓喝了几口热水。

“好吧。”顾玄宁耸肩,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那副色彩缤纷的巨画,“喷得真好看,你怎么那么有才华?”

被人称赞了,秦然轻轻低笑,“这大概是我唯一的长处了吧。”

顾玄宁没有说话,静静观赏了那幅彩漆许久,才笑着道:“才女。”

秦然只笑不语。

“忽然觉得,才女也很吸引人。”

“这话你就说对的,苏倾很有墨水的,又会跳舞又会作诗,是我们寝室里最有才华的女孩。”

他微微皱眉,“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不提她。”

秦然轻笑,又喝了几口水,“那没话题了。”

“怎么会没话题?我有很多话题可以跟你聊呢,就看你赏脸不了。”

秦然蹙眉,斜眼看他,“看来你是个话唠子啊。”

顾玄宁忍不住笑了。

“之前看你都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你喜静呢,没想到也是个反骨的。”

顾玄宁被她逗乐了,唇角抑不住的扬着,“那得看对什么人了。”

“跟你前女友呢?你们话题多不多?”

顾玄宁瞪她,“拜托,我们都是靠手语沟通的好吗?”

“是吗?”秦然搔着头,眼睛平静,“好吧,不过我挺好奇一个事情的。”

“想问什么就问。”

“你还爱她么?”

顾玄宁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许当初的爱,早已经从情谊转成了愧疚,但总之,这辈子我都无法原谅我家人对她造成的伤害。”

一说到这种问题,气氛就变成惆怅,秦然不想发表什么,在心里喟叹一声,重新站起身,“好了,我要去忙了,你也去陪你的朋友们玩吧。”

“不过一群狐朋狗友。”顾玄宁很不屑的冷笑,“没什么共同话题的。”

秦然走了两步又停下,站在灯光下,回过头来看他,“那干嘛还和他们玩?明知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

“寂寞啊……”

他淡淡一笑,“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寝室,他们都忙着追妞,没时间顾我的情绪,生活哎……实在无聊透顶。”

秦然翻了个白眼,“生活安逸的人,才有资格说出无聊这句话,像我们这样的人,你看我们哪天清闲过了?你要是觉得找不到目标,那就是自己去发掘,在这里干嚎给我听,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顾玄宁猛地一震,声音变得紧绷,“秦然,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是。”秦然坦诚,“我看不起像你这样明明无忧无虑也喊着痛苦的人,无病呻吟。”

顾玄宁的脸瞬间冰冷。

秦然又道:“真正的痛苦,是喊不出声。你就继续抽烟喝酒纸醉金迷吧,反正你也只能拿着恨你父母的借口来虚度光阴了。”

他眯着眼睛,折射出危险的光,“你凭什么轻而易举对我下定论?”

“不管你内心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在我眼里你现在挺没劲的。”秦然说完,拿着彩漆重新上了木梯,头也不会的工作。

顾玄宁在她背后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阴郁。

回宿舍后,顾玄宁又给她打电话,秦然一看手机荧幕上是他的来电,就换成静音放在枕头下面,让它去震动。

她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还没洗澡洗衣服,忙得很,没那么多时间去跟他闲聊。

“小然你最近都好晚回来。”应曦关了游戏跟她说话。

“是啊,酒吧的彩喷快完工了,想着最近多喷点,很快就能结束。”这样就可以领钱了,一想到有两千元的收入,她的心情就不自觉好了起来,总算有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小然,赚钱虽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啊,你最近好像又瘦了,要多吃点饭啊。”

“好。”秦然拿起自觉的洗澡用具和衣服,“我知道了,学姐,我先去洗澡洗衣服了,十一点半就熄灯了,我得快点搞定才行。”

“去吧。”

秦然依言离开,全部搞定后,她刚躺到床上,灯就熄了,她暗暗庆幸。

枕头下的手机还在震动,仍然是顾玄宁的电话,未接电话17个,秦然忽然有些头疼,怎么这么坚持啊?

她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整理好自己的呼吸,笑道:“我刚在洗澡呢。”

那边没说话。

秦然等了好一会,才轻轻道:“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情吗?”

“你今天说,我这人是挺没劲的,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迟疑而困惑。

秦然闭了闭眼,“没有啊,我乱说的呢,你想多啦。”

“说吧。”

“说什么?”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没怎么看待你啊,我就随便说的几句话,你别太介意啦。”

他呼吸安静,“说吧,你要不说,我睡不着了。”

秦然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嗯?”

“好吧,你当真要听吗?”

“不听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他静静的反问。

秦然一怔,垂下睫毛,“好吧,其实我觉得,你父母他们再错也好,他们始终是你父母,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人,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承受你的恨意来继续爱你呢?若是他们看得开,那就不要你算了,重新去领养一个孩子,你要明白,以他们的地位,多少人挤破头想给他们当孩子?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条件,给了你这么好的父母,不是为了让你活在回忆里恨你父母的,也不是让你来纸醉金迷喊无聊的,而是想让你利用你自身的不同创造出更多不一样的财富。”

“比如?”

“比如这种事我就不好说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想要什么追求,或者想去做什么,只有你的内心最明白。”

“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身为一个男儿,难道你没有点心中的报复?”

顾玄宁安静了许久。

秦然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正想说我去睡觉了,就听他低迷的声音重新响起。

“我想过,可是这些年来我都不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跟我说话,我不知道怎么提才好。”

“指你父母么?”

“嗯。”

“血亲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隔夜仇啊?你寻一天机会回去吃饭,随便跟他们说点什么就行了,两老肯定会很高兴的。”

顾玄宁淡淡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我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要是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打声招呼。”

顾玄宁沉吟,“秦然……”

“嗯?”

他似乎经过了考虑,轻轻道:“你能陪我回去吃饭吗?我自己去,觉得很别扭。”

秦然在夜色里瞪大眼睛,“可我跟你回去更怪吧?况且我去你家,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啊?万一你父母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就麻烦了。”

“不会的,我会告诉我父母,你只是我的朋友。”

“这样不好……”秦然思考着,在黑暗中望向苏倾的床位,那边呼吸平稳,看来苏倾已经睡着了,她道:“要不你让苏倾陪你回去吧,苏倾她很聪明的,也会跟长辈聊天,我嘴笨说不好的,如果她去帮你,我觉得气氛一定会很好。”

顾玄宁不回答。

秦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假装打了个哈欠,“好困了,明天还得上课,我想睡了。”

“好吧。”顾玄宁的声音透着不舍,“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秦然习惯性翻了下联系人的名字,沉默地看着十五的名字,她没有点下去,心中怅然地出着神,快一个月没联系了,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让她找他了吧。

秦然抿着唇,十五,对不起。

二日,秦妈妈给秦然打电话,问她生活费能不能晚些时间再给她,秦然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出了事情,握紧手机,对妈妈道:“妈妈,家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没出事,就是爷爷进医院了,现在再筹手术费用。”秦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闷,想了想,有对秦然说:“秦然,你有机会就去医院看看爷爷吧,你大哥在部队出不来,二哥在国外也回不来,家里就剩你一个孩子了,有空就去医院陪陪爷爷,老人家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妈,爷爷得什么病了?”

“肝癌晚期,现在正筹钱动手术呢,你二叔跟三叔说最多一人出五万,剩下十万要你爸爸来出,我们现在在借钱,快筹够了……”

“你们借了多少钱?”

“你成叔叔家拿来两万块,大姨跟舅舅各拿了一万过来,自己家里还有三万多,加起来有七万多了。”

秦然一怔,她们家现在居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么?秦然沉声道:“妈,你们拿出来的钱是不是以后要给大哥娶媳妇的啊?”

这一年,时代渐渐与国际接轨,尤其是临海的Z市和G市,更是很多人投进了外贸的海洋,国产货发扬,秦爸秦妈年纪大了,不懂英文,公司所做的二手货进口货品逐渐成为时代淘汰的落后产品,时代再不需要他们这种二手货品,因而父亲公司的业绩直线下降,每个月所赚的钱财只够供给三个子女生活费。

有时候秦然是怨大哥的,假如不是2006年那件事,或许秦家现在会过得很好,如果大哥顺利毕业,现在刚好是接轨爸爸公司的时候,他是个年轻人,至少可以吸收一些新的知识,带入时代的新意识,可惜大哥不够争气,爸妈又逐渐老去,四十多岁的年纪,再去学习英语或许新知识已经不可能,而且以秦家现在的状况,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的。

爷爷生了重病,成叔叔只拿过来两万,很明显他们家开始疏远秦家了,明白他们可能还不上,只拿了两万过来,就当是救济他们的贫困了。

“大哥现在还用不着娶媳妇,爷爷病重,钱应当花到要紧事上面。”秦妈妈如是说。

秦然想,她母亲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女性。

在岁月的洗礼下,秦然似乎渐渐明白了亲情,虽然母亲性子严厉,不苟言笑,但是从来没有做出过真正伤害家人的事情,是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当年她知道秦然是保不住的,却非要花钱保下家族里看不上眼的女婴,也明知道秦然成绩不好,却还是给她报了市一中这么好的学校,每次重重打完她,就会趁着秦然睡着后进去房间看看她。

或许她真的只是不懂怎么表达对子女的爱而已,毕竟她活在封建的旧一代,那时期的人都过得很苦,外婆早逝,母亲自己本身就是个没得到母爱的孩子,所以她不知道怎么疼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确的。

秦然紧紧抿着唇,“妈,你别去借钱了,剩下的钱我给你想办法,生活费你以后不用给我打了,我最近在兼职,存了不少钱,够我自己花的。”

其实钱是不够的,毕竟美术的建设需要花很多钱,但是母亲不知道啊,她不知道美术系一年要花多少钱,只要秦然不说,母亲不会知道,她偶尔会花到十五的卡,但是她很少花,她怕自己一旦依赖上了就戒不掉,所以不到逼不得已时,绝对不会取钱。

挂断电话,秦然去了取款机一趟,把十五的卡插进去,查询了一下余额。

余额显示48万。

以他们家现在的近况,取五万给家里最好,刚好能应急,也能有点生活费让父母有空间松口气,但是她跟十五已经闹翻了,假如要取钱,需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握着那张卡许久,秦然像是下定了决心,顶着寒风走到男宿舍楼下,给十五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关机。

秦然想了想,其实她并非是找不到他的,毕竟他宿舍里几个男生秦然都有电话,要联系旁人通知他还是能找到的,只是这段时间秦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能搁置不找。

考虑许久,秦然按下海洋的电话……

海洋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各种吵杂的游戏声音传来,看来他和小三又在梦幻了。

“喂,秦然吗?找我有事?”海洋欢快的声音自彼端传来。

秦然愣了愣,才道:“海洋,你现在在寝室吗?”

“是啊。”他很爽朗的笑,“我们跟应曦在梦幻帮战呢,你呢?没在你们宿舍啊?”

“没,海洋,我问你啊,十五他人现在在不在宿舍?”

“不在呢,老大最近每晚都有实验,没十一点不会回来的,你找他吗?要不要我帮你转告一声。”

“好,他要是回来了,你就跟他说,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他,让他下来见我一面。”

海洋默了一下,声音高亢,“别啊师妹,现在才八点,距离十一点还有三小时呢,你不会真要在楼下等吧?要不……你上来我们寝室等老大吧。”

“不用啦,我就是有点事跟他说。”

“你别这样啊师妹,现在十二月,外面冷得要命,你疯了啊?”

秦然笑笑,故作轻松的说:“谁说我要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了?我现在正打算去跑步呢,跑完步还要吃晚饭,洗澡加洗衣服,没两个小时我也回不来,你就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傻,不知道楼下有多冷。”

“你知道就好啦,真别在楼下等。”

“知道的。”秦然望着夜色,呵出白气,“别担心了,等十五回来你给我一个电话就行,我现在去跑步了,记得了,一回来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那行啊,师妹你也照顾着自己一点,天冷了多穿衣服。”

“我知道了,谢谢师哥。”

“谢啥呢,见外。”

秦然低低一笑,“那就这样了,师哥你记得,十五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行吧?”

“行。”

“那你去玩游戏吧,不耽误你们帮战了。”

“好勒。”

挂断电话,秦然并没有真正离开,现在的她心情低落,什么事都不想干,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做事情,打了电话给顾玄宁的酒吧朋友请假,便随便找了张横条椅子坐下,寒风里,她裹着羽绒大衣,两条腿无聊的晃来晃去,发丝飞扬,脸庞有种紧绷和寡淡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然越坐越冷,四肢开始慢慢僵硬,连鼻头都冻红了。

她时不时呼出一口白气,眼角酸酸的,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发困……

深冬的寒夜里。

秦然呆呆地望着地面,感觉脚下的草都开出花来了,韩遇还没出现。

她的呼吸很安静,很安静。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秦然的手脚都没有温度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想伸手去拿手机,却发觉手指都冻僵了,冷得没有知觉。

她慢慢拿出手机,捂了捂自己的冰冷的手,接通电话。

“喂,秦然,老大回来了,你在哪。”

秦然望向天空,这才发现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十五有没路过眼前都没注意到,她揉了揉眼睛,声音低沉,“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你转告他一声,让他下来见我吧。”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接着海洋轻轻叹了口气,“秦然,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老大说他不见你,让你别再过来了。”

秦然抿了抿唇,眼神顿时有些委屈,“你告诉他,我是有重要事要跟他说才过来的,让他来见我一面吧。”

海洋没说话,心口一滞,“好吧,我在跟他说说。”

“嗯,谢谢你了师兄。”

“不客气。”

挂了电话,秦然继续等待。

十一点半。

学校准时熄灯,韩遇望着窗外一片漆黑,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穿上外套下楼。

黑暗中。

他用手电筒照过去。

树下的人影还没离开,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彷如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你回去吧。”

透过黑暗,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秦然抬起头,睫毛纤长幽黑,慢慢站起身,声音紧绷,“十五……”

“什么都别说,你回去。”

他疏离地说。

秦然眼眸黯淡,“这段时间你手机都关机,是不想让我联系你么?”

虽然心里很清楚他的想法,但是不问问的话,似乎不太甘心呢。

韩遇沉默着。

“十五,你是不是要出国进修了?”

“你回去吧。”他站在远处,仍然是很冷漠的神情。

秦然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是。”

秦然的身子蓦地僵住,讷讷重复,“你很讨厌我?”

韩遇不再回答。

秦然想走近一点,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僵直地站在原地,忽然低头笑了笑,声音很低很沉,“原来是这样……”

“你耍了我这么多次,我恨你,无可厚非。”

心情越来越压抑。

秦然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点,“我耍你?”

“这么久以来,我的心事你不可能看不明白,你不抗拒我牵你的手,也不抗拒我吻你,甚至还主动吻过我,那时候,我以为我们的心灵是想通的,我们两对对方都有情谊,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是个傻瓜。”他淡淡地说:“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觉得似乎没什么意思了,我也不愿意你愚弄我的感情,所以就这样吧。”

秦然脸色苍白,悄悄握紧五指。

“不喜欢就早点告诉我,让我死得明白,别等到我陷得深了,才来告诉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秦然,我不接受你的做法,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叫她秦然。

秦然慢慢抬起头,黑暗中,他站在自己眼前,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秦然有些艰难地辨别他在黑暗中的脸孔,似乎想用这一刻,努力记住他的脸。

她轻轻道:“好像听明白了。”

过去曾认为心灵相通的人,原来真的不是彼此肚子中的蛔虫,有些话不说,不解释,就永远无法得到理解,可有些事情,你无法去解释,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讲不出口。

冰冷的空气缭绕在她身周。

秦然觉得很冷,却没转身离开,睫毛轻轻颤抖着,“十五,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都好,我不会生气,因为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他沉默地不说话。

秦然止不住浑身颤抖,眼神有丝丝脆弱,“我可以向你借五万块钱么?”

韩遇蹙眉。

而后唇角的笑容变得嘲讽轻慢。

“原来是这样。”他冰冷地说:“怪不得会不顾一切来找我了,还以为是愧疚了,原来是需要帮忙啊……”

他心里漫过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为往日的漠然。

“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道歉。”韩遇打断她的话,冷冷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因为我不会帮你。”

心里空落落的疼,这么多年对她付出的真心,到底换回了什么?难道就真的是那句:唯有你,是我觉得可以永远欠你的?他又不是圣人,不是没血没肉,不是没有喜怒哀乐,他也会失望难过啊。

秦然手指一紧。

心中漫过一阵淡淡的苦涩。

然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远处那个人,很苍凉地笑了,“这一刻,好像所有话都听明白了。”

黑暗中。

韩遇瞳孔微缩。

秦然勾着唇角,手中那张卡就快被她掰弯了,她看着他,把那张卡递了出去,眼神如深渊一般深暗,“拿去吧,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对你道歉,以后也会再打扰你了,再见。”

黑暗中。

那张卡无声落在地面上。

韩遇一怔,神情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痛,音色沙哑,“给你了就是给你的,不用还给我。”

“哪敢要啊,韩大少爷的东西,秦然无福消受呢。”

她仍笑着。

韩遇眼神冰冷。

“卡还你了,我走了,你自己捡吧。”

她转过身,心口刀绞一般的疼,耳膜也轰隆隆的疼,似乎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她也分不清哪里疼了,身影跃进黑暗中,带起一阵强烈的冷意。

韩遇在她身后,久久不动。

不知道望了天空有多久。

秦然觉得脖子很酸,她抱着膝盖,不想睡,就想发发呆。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很长时间。

秦然慢慢低头,拿出手机,又是十几通未接电话,又是顾玄宁。

“喂。”冷淡的声音飘进空气中。

“秦然,你今天怎么请假没来酒吧了?是不是生病了。”

秦然静静地望着前方,“没呢,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请假了。”

“这样啊……”顾玄宁的声音柔柔的,“你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

“嗯。”

电话里一阵沉默。

半响之后,秦然忽然唤道:“顾玄宁。”

“你说。”

“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块钱。”

顾玄宁楞了一下,“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要?我拿去给你。”

“你都不问问我借来干嘛?”

“人生总有点艰难的时候,你不必告诉我为什么,若是你感激我,那就请我吃饭。”

“谢谢你。”

“见外,钱什么时候要?我拿去给你吧。”

秦然心里似乎暖了一些,轻轻道:“越快越好,这件事真的很谢谢你。”

彼端轻笑,“那我明天拿去给你吧。”

“好。”

顾玄宁思考片刻,“秦然,你要是感谢我,不如帮我个忙如何。”

“什么忙?”

“陪我回家吃饭吧,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苏倾不好,我跟她不熟。”

她低笑,面容变回往日那个坚强豁达的秦然,“一会生二来熟,多聊几句就行了,别担心太多。”

“老实说我真不愿意找她的,我跟你比较熟,我宁愿你帮我。”

“可是我嘴笨啊,不会跟长辈聊天的。”

“不用聊,你只要陪我回去就行了,给我壮壮胆,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秦然叹了一口气,“顾玄宁,虽然很感谢你借了钱给我,但是这件事,我确实办不好的,希望你别勉强我。”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了,不过饭你必须请我吃。”

秦然微笑,“这是当然了,别说请一顿了,十顿也必须请。”

顾玄宁低笑,“这可是你说的。”

“嗯。”

秦然挂了电话,心情有些平静了,便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回宿舍……

第二天,顾玄宁把钱送过来,面容在阳光里似含桃花。

“这个给你。”

阳光下,他把手中的牛皮袋子递给秦然。

秦然站在宿舍楼下。

安静接过,点点头,“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柔声说完,又看向她的眼睛,“要回宿舍了吗?”

秦然摇头,“不了,今天是星期六,打算回家一趟,住一天在回来。”

“我送你吧。”

“不用。”

顾玄宁无视她的拒绝,声音不容违抗,“没关系啊,况且你一个女孩拿着那么多钱在路上走也不安全,你说是不是?”

秦然仔细想了想,装着五万块在街上走,确实挺不安全的。

“走吧,我就送你到你们家就走了。”顾玄宁扬了扬手机的车钥匙,回头微笑,“这都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秦然沉默片刻,终于跟着他上了车。

她背着书包,着一条棉麻裙,肤色白皙,面容沉静。

顾玄宁提醒她,“安全带扣上。”

“好。”

“书包放后面吧,你这样背着多不舒服?”

“嗯。”她依言把书包取了下来,把五万块塞进去,又把书包放到后车座,报了个地址,便坐在车内安静地看着风景。

顾玄宁安静开车。

十几分钟后,他笑着说:“对了,以后要是去医院复诊,告诉我一声吧,我送你去。”

秦然睫毛一颤,抬起头,“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去医院有时候难免要做些检查什么的,你自己去做检查又要等单子太浪费时间了,还是有个人陪你去比较好,有时候还能帮你拿拿单子开开药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一个人去医院确实太孤单了,但是她觉得一个人去也没什么的,挺自在,便摇了摇头,“不用的,我一个人去习惯了,没什么关系的,况且医生是我大姨,我看病也不用等很久。”

“这样啊……”顾玄宁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没在说什么。

很快,车子抵达了秦然所住的楼房。

秦然背了书包下车,有些不好意思得挠着头,“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上去坐坐么?”

这其实只是客套话。

岂料顾玄宁笑了笑,真的点头,“好啊,刚好渴了,上去喝杯茶。”

秦然微微一愣,只能笑,“嗯,那走吧,不过我家有点简陋,希望你不要太在意。”

“没关系。”

他优雅取了安全带,长腿迈出大奔,发色漆黑,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你住哪个大楼?”他低声问。

秦然指着一处楼房,“这里,没有电梯噢,要麻烦你和我一起爬楼梯了。”

“这有什么的,学校的宿舍不一样要爬楼梯么?我都爬习惯了。”他跟在秦然的背后,进了简陋昏暗的楼道口,慢慢上了四楼。

秦然拿钥匙开门。

身后的顾玄宁有些不适应地皱着眉,虽然是深冬,但这屋子年代太久远了,散发出一股闷潮的味道,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对这样的场景有些难以忍受。

秦然不知道他的心里想法,开了门,现在是中午十一点,爸妈都不在家,她把鞋子脱在门口,换了室内拖鞋,又给顾玄宁找来爸爸平时穿的拖鞋,声音清温,“家里只有这个鞋子,将就地穿一下吧。”

“好。”顾玄宁笑了笑,脱下自己的鞋子,雪白的袜子一尘不染,他穿着拖鞋,跟着秦然进屋。

一眼望去就是客厅。

秦然走过去,把沙发上几件衣服捡了了起来,“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泡茶。”

“好。”

顾玄宁仍然微笑,高大的身躯往沙发一窝,皮面顿时陷了下去。

客厅内。

顾玄宁的目光在四周游离,打量这个十分狭窄的屋子。

而秦然在厨房烧开水,然后打开冰箱,翻出里头的好茶叶,给顾玄宁泡上一杯大红袍。

许久之后。

秦然从厨房里转出,洁白的五指,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桌上,对顾玄宁说:“刚泡好的茶,暖暖身子吧。”

“好。”

顾玄宁依言喝茶,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秦然心里却有些尴尬,这样窘迫的环境,若不是他开口要上来坐坐,秦然是不会邀请他的,毕竟这样的环境也无法怎么招呼他,家里的采光不是很好,秦然想了想,不自觉就走到阳台前把阳台门打开了。

白光顿时漏进来,明亮了一室。

“看电视吗?”秦然拿起遥控,问顾玄宁。

两人之间的关系虽不能说生硬,但也没有那么熟悉,秦然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便照着平时招呼客人的套路来。

“都可以。”顾玄宁礼貌回答。

秦然把电视打开,然后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气氛很是僵硬。

顾玄宁喝了口茶,试图打破尴尬,“秦然,你家里人都不在吗?”

“嗯,爸妈白天都在公司上班,晚上过了八点才会回来。”

他勾唇,放下茶水,声音淡淡的,“你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吗?”

“是啊。”只不过以前有二哥跟她一块呆在家里,现在嘛,孩子长大了都离家了,只剩父母仍住这里。

“那肯定很孤单吧?”

“不会啊。”她笑笑,“我并不是独生子女,家中还有两个哥哥。”

像她这样的女孩,是感觉不到孤单的,因为长时间有兄弟的陪伴,虽然说不是多愉快的相处,但起码算是每天身边都有人在吧。

“原来是这样。”

“嗯,你是独生子女么?”秦然反问,这些无聊的话题,特么像沉闷的相亲现场。

“是的。”顾玄宁默了一下,抬起眼睛,眼神里有丝丝笑意,“当官的人,都要以身作则的,不能多生。”

秦然点点头。

“不小心多生了,就得寄养在别人家里。”顾玄宁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就认识一个,因为爸妈是当官的,她只能从小寄养在叔叔家里,被迫叫自己亲爸亲妈为叔叔阿姨,后来,她就自杀了。”

秦然一怔,笑了,“你身边怎么净是些极端的人。”

“这很正常啊,虽然生活在富裕的家庭,可从小流离失所,你想象一下,明明有亲生父母却不能认不能叫,这和被抛弃又什么区别?我想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世界上吧,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爱她,为什么只把她寄养在别人家,而把她弟弟就写在户口本里。”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啊,就是生活得太安逸了,没受过什么苦,所以一点点挫折都不能接受。”

“谁说不是呢?”顾玄宁懒懒一笑,“或许世界就是这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使命。”

秦然点头,“也许吧。”

“那我能问一个问题么?”顾玄宁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秦然一怔,声音温和,“你问吧。”

“你借的钱是要用来干嘛呢?”

她抿了抿唇,叹息,“是这样的,我爷爷病重进了医院,家人在给他筹医药费,这钱我是逼不得已才跟你借的,将来一定还你。”

“没关系。”顾玄宁粲然一笑,“需要帮忙尽管开口,钱不是问题。”

秦然没说话。

他又问:“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大他不帮你?”

秦然笑容苦涩,“我们两已经不是朋友了。”

顾玄宁瞳孔一缩,又笑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这个事情不说了。”秦然不愿意多说,又站起身,“你坐一下,我去厨房拿点零食给你吃。”

“不用。”他阻止她,“我不吃零食的,喝茶就可以了。”

“那我在帮你泡上一杯吧。”

他微微一笑,身体重新靠回沙发上,“好,麻烦你了。”

秦然点点头,拿着玻璃杯,重新进了厨房泡茶。

*

秦爸秦妈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秦然自己吃了点面包,一等爸妈回来,就把自己借来的五万拿给父母,一别多日,父母的发色似乎白了一些,脸庞也逐渐苍老了,那两张习惯不苟言笑的脸,渐渐布满了皱纹。

“爸妈,这钱你们先拿着。”

秦妈接过袋子一看,神情惊讶了,“秦然,你哪来的怎么多钱。”

“我找同学借的。”秦然实说实话,反正都是要借钱,与其让父母低声下去去求别人,不如让她为父母承担一些重量。

秦妈的脸色凝重了,“大学生哪有那么多钱,秦然,你老实说,这钱是哪里来的?”

“妈!这真是我找同学借的,那同学家里很有钱,一听我们家出事,就非要帮我,这几万块对他们家来说只是冰山一角,您不用太担心了。”

“你说的同学是不是韩遇?”秦妈脸色严肃。

秦然一怔,“肯定不是他啊,不过妈,您怎么会说到他身上去了。”

“那天我去隔壁坤嫂家里坐坐,她给我说,高三暑假的时候天天有一个男的上我们家来,那男孩高高的,白白的,长得贼招眼,这不是韩遇又是谁?秦然,你暑假的时候到底是做什么了?你不是答应爸爸不跟他来往了吗?”

“爸爸不是说大学就不管我了么?我现在也大二了,你们不会说完又食言了吧?”秦然低声说。

“那时候和这时候能一样吗?秦然啊,你以前是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子,你要谈恋爱爸妈也不管你,可你现在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你胸口上的病你自己也知道,你还去搞早恋,万一心口上的病给别人知道了说出去的话你以后怎么嫁人啊?”

秦然一言不发。

秦母又道:“那韩家跟我们家不是一个世界的,难道你以为他以后真的会娶你?他爸妈会同意吗?你怎么就异想天开,妈跟你说了你身上有这病,不要随便去招惹人家,不小心被人玩完丢了病又给传出去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做人,我看以后还有谁会要你!”

秦母说完把五万块重重放在玻璃茶几上,“这些钱你拿去还给他,妈不要你欠谁的,免得以后身不由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钱真不是韩遇的。”秦然沉声解释,声音无奈,“我跟他已经不是朋友了,他没理由借钱给我,我也没理由拿他的钱。”

秦妈一怔,慢慢回过头来,目光沉遂,“秦然,你真的跟他断交了?”

“断了!”她重重一说,眼泪就上来了,“我生了这样的病是我有自知之明,我没有想过要高攀他,我也高攀不起,用不着你们为我操心,我以后不嫁人了还不行么!”

说完,她用力掀开自己小床前的帷幔,躲进去,抱着被子低声哭泣。

这段时间哭得还不够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放过她呢?仿佛不在她伤口上狠狠踩上几脚就无法满足似的,她恨啊,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的命运,她从没做过任何坏事,可苦难就是不放过她,一件接着一件,每当觉得生活阳光了,阴雨又连绵。

因为这个病,她自卑,处处躲着不敢被人知道。

因为这个病,她不敢答应韩遇的告白,害怕会连累他的下一代,他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她害谁她也不能害韩遇,她宁愿自己孤独终老或者去死也不会去祸害他。

某一段时间,当秦然回忆起来的时候,记忆都是空白的,或许说,人会下意识去选择忘记某段不愉快的过往,励志或者辛苦甜蜜的,都能被记忆所保存,而不愉快的心事却总能被记忆忽略,让人只记得美好,只记得灿烂的笑容。

大二的秦然有多忙?除了要上课兼职外,有时间还要去看爷爷,爷爷的手术很成功,但老人家毕竟七十岁了,难免身体虚弱,秦然以前跟爷爷一直不亲近,这次动完手术,她的思想似乎渐渐被改变了,有时候看见老人家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她就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奶奶和爷爷都差不多,人老了,就变得唠唠叨叨的,秦然坐在两老前面,听着两人把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她却不觉得烦躁,坐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边剥桔子一边跟爷爷聊天,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敢吃水果了,都是留给孙子们吃。

秦然有时候不明白,人活到一定岁数,身体机能就下降了,什么好吃的香喷喷的都吃不下了,也没能力做什么粗活,可人就是要歌颂长命百岁,照秦然现在的想法说,那不是折磨自己么?

她想,她能活个五十岁就够了。

星期二,顾玄宁终于邀了苏倾出门,苏倾开心的欢天喜地,在寝室里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每套都嫌不好看,还向应曦借了衣服,务必打扮成平生最美丽的样子。

秦然跟应曦两人在寝室里吃米粉,见苏倾翻箱倒柜,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有种女儿要出嫁的感觉。”应曦挑着眉对秦然说。

秦然笑笑,“没错。”

“女为悦己者容,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

“哟呵,姐你还懂诗句啊?”

应曦笑容自豪,“真别说啊,自从我玩了梦幻西游,每次科举都要考这些诗句,久而久之,我对古诗都略懂一二了。”

秦然大笑,“这么神?”

“那是了,不懂就得百度,不百度就考不上了,又要速度,所以怎么说平时也得给它背上几首,以备不时之需嘛。”

秦然仍然在笑。

苏倾已经换好衣服了,转过身来问她们意见,“秦然,曦曦,你们觉得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

秦然仔仔细细帮她看了一圈,由衷称赞,“好看,你身材苗条,穿裙子最适合了。”

“没错。”应曦点头附和,“等下出去了,顾玄宁一定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苏倾面色羞赧,嗔道:“瞎说。”

“明明就是事实。”

苏倾绷了绷脸,绷不住,噗呲一声笑了,“不过也是,他第一次约我就要带我回家吃饭,你们说,他这意思是不是要追求我啊?”

“肯定是。”应曦笃定道:“苏大才女的美名全校谁不知道?能歌善舞,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到哪都吃香。”

苏倾被她逗乐了,坐在梳妆台前画眼线,神情认真,“你就别笑我了,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紧张什么啊,你就当跟我们出去吃饭一样自然对待就好了。”

“你说得太轻松,我是第一次约会耶,怎么可能不紧张啊?哎呀……我都着急死了。”

“别着急啊,着急了化出来的妆不好看的。”

苏倾停下动作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呼吸,“好吧,我要镇定,慢慢来。”

全寝室都感到了她的好心情。

应曦扭头问秦然,“小然,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有那么忙嘛?”

“是啊,顾玄宁朋友酒吧那边的彩漆快喷好了,我最近都在加班了,想快点完工。”

“这样啊……”应曦迟疑了一下,“那十五了,最近怎么没见你们联系?”

秦然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为什么啊?”应曦还以为他们快水到渠成了呢。

“不为什么啊,彼此都忙,渐渐就联系不上了。”秦然轻描淡写地说。生活已经这样多的无奈,失去的时候,我们只能当做从来没有拥有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使自己看开一点。

近来她看见一句话。

如果你特别喜欢一个人,那你一定配不上他。

因为人的忠诚程度是取决于伴侣的优秀的,当你特别喜欢崇拜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一个入不了你眼的人最终得到了你,你亦不会多么珍惜,因为在你自己的心里,你认为自己值得更好的。

韩遇,是她心中的明月光。

正是因为那样的遥不可及,更加不能去破坏彼此心中美好的回忆,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吧,留下一些美好的东西,总比将来遭到他父母的反对好,那时候,也许就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想在生命长河里留下一个永恒的背影都困难。

夜凉如水。

秦然背着工具前往酒吧喷漆,她上了公交,坐了八站,顶着夜风下了车。

头顶霓虹闪烁。

酒吧纸醉金迷。

这似乎已经是时代的常态,秦然按照往常一样,跟酒吧的老板打完招呼就到后面的新扩张领域去喷漆了,她全神贯注地按着手里的喷漆,不让自己犯一点失误。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然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已经夜里十点了,她得敢在熄灯之前回学校洗澡洗衣服,便从木梯爬下来,喝了几口热水,打算上趟厕所就收拾东西回去。

昏暗的酒吧过道上,传来吵杂的谈话声和脚步声。

秦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穿过过道,正要进入转角,就见顾玄宁站在垃圾桶旁边吸烟,光影打在他脸上,那妖邪的眸,深得让人觉得诡异。

秦然愣了一下,停住脚步,“晚上好。”

顾玄宁双指夹着烟,抬头看他,眸色深而暗,“秦然,我晚上带苏倾回家了。”

“嗯……”

除了这句话,秦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她确实很聪明。”他慢慢吸了一口烟,而后,烟云缠绕着空气被他吐出,性。感而迷离,“不过还是不喜欢她,处起来没感觉。”

秦然一愣,垂下睫毛,“这些话,你应该自己去告诉她。”

他轻笑:“你帮我传达不行吗?”

“这个我帮不了你哎。”秦然实话实说,这么伤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看来我还是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孩呢。”顾玄宁低笑着,声音温和,“不是要请我吃饭么?就现在怎么样,去吃个夜宵?”

秦然抿着唇,眸色温凉,“今天恐怕不行呢,得赶回学校去洗澡洗衣服了,不然熄灯了。”

“那我送你回去。”他挑起眉,柔声提议。

“不用,你继续玩你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没事儿,这儿也不好玩的,我送你回去吧,顺便也回宿舍睡觉了。”

一听是顺路的,秦然觉得好接受多了,于是点点头,“行,那谢谢你了,我先去下洗手间,你站这吸完烟吧,等下我过来找你。”

他眉目一弯,笑了,“去吧。”

秦然笑笑,绕过他的身子,前往下一个拐角,洗手间就在那个位置上,设得比较隐秘。

进洗手间的前一刻。

秦然明显感觉到手臂一紧,接着她就被一只用力的手扯进洗手间里,面容震惊。

待看清眼前那张人脸后,秦然身子一僵,就被眼前的人扯到一间隔间里,锁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

呼吸渐浓。

男人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眸很黑很黑,就像结了冰的诡谲湖面,定定地望着她。

那股修长英挺的身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高贵。

秦然忍不住后退一步,跌坐在马桶上,有些怔怔地看着头顶高大的男人,“十……十五……”

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可她分明滴酒未沾,又怎么可能出现幻觉呢?眼眸里带着慌乱,看着他慢慢低下头来,呼出冰冷的气息。

“拒绝我,就是因为他?”

他瞳孔紧缩着,面容俊美却无比冰冷。

她一愣,组织语言的功能忽然变得缓慢迟钝,“十五,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在这里跟顾玄宁见面,就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他唇角掀起笑意,却十分阴冷,“果然,我刚才亲眼看到了呢。”

秦然一时语塞,想了想,才温和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出去吧,我等下跟你说,这里是女厕所,你进来不太方便。”

“奸情被我撞破心虚了?”他逆光而战,面容一片黑暗。

秦然脑中有短暂的空白,“什么奸情,我只是在这里……”

兼职两个字没说出口,她就被韩遇吻住了,狭小的空间里,男人紧紧箍着她的身子,眼神浓得像是翻滚的墨。

“十五……”她心里止不住战栗,“你放开……”

听见这句话,他低低一笑,非但没有放开,而是更加凶狠地吻她,吞噬她所有没说出口的话语,秦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窒息。

下一秒。

他整个人都压了过来,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你居然敢骗我。”

整个过程,秦然都在奋力挣扎,这里是女厕所,随时会有人进进出出,她紧张的呜咽着,“别闹了,我骗你什么了?”

“你答应过我,你大学不谈恋爱的。”

秦然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别咬我,好痛……”

韩遇冷冷一笑,手臂一凝力,就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神情恍如地狱阿修罗般可怖阴鸷,“是你先违背承诺的,不怪我。”

他在她的脖子处凶狠啃咬。

秦然细细碎碎的叫唤,“别闹了,这里是女厕所,你先让我起来,我等下在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爱上你的奸夫的?”

“什么奸夫?你在瞎说什么?”

“我都亲眼看见了呢。”他微微笑着,反手一扯,秦然身上的麻棉裙子就被他扯烂了大一块,露出了里头的蓝色小背心。

因为心口的病,她从来不穿bra的。

秦然条件反射般伸手捂住,“别闹了!”

韩遇充耳不闻,冷漠地看着她的脸,而后手中的力道更加凶狠粗暴,把她整条裙子都扯烂了。

“别闹了……”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身上的裙子都烂掉了。

她不知道怎么阻止……

也不知道怎么去挣脱……

被他困在怀里,有些无力地低声哭泣着。

这次,韩遇终于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眯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往日里疏离的五官似乎隽着丝痛苦,身影一半隐在黑暗中,凛冽而深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你喜欢顾玄宁?我哪点比不上他?”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想不通,两颗美丽的眼瞳宛如黑洞。

秦然唇色苍白。

韩遇摇头失笑起来,然后站起身,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递给她,声音淡漠,“你走吧。”

他冷淡地说完,穿着T恤出去了。

看着他开门出去,秦然的下巴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抱住他的毛衣外套,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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