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春节过后,又是南方的连绵雨季,一连四个礼貌,屋外的雨丝歇歇飘飘,将整个城市都染成了忧伤沉默的样子。

开学后,韩遇和秦然又进入了忙碌期,能见面的机会很少,郁舒娆时不时给秦然打电话,怎么说她们高中的友谊都非常牢固,重新联系起来也算正常事。

从电话里,秦然认识到,她的男朋友路易斯是一个ABC,ABC的意思就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华裔,虽然是亚洲人的模样,但骨子里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国外人,身份也隶属外国籍。

路易斯今年38岁,是一家知名外企的高管,这样的职业,年入几百万年薪都很正常。他属于上层社会的男人,在洛杉矶有个妻子,两人的婚姻属于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但有一个孩子,在洛杉矶跟妻子居住,两人已经分居六年,可以算一家没牵扯了。

但是像路易斯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朋友,听说他还养了一个情妇,是一个知名模特,今年22岁,女孩从17岁跟着他,至今已有5个年头了,他的妻子知道这个情妇的存在,这个情妇也知道郁舒娆的存在,但她们表示不在乎,由于工作的原因,路易斯的情妇居住在G城,路易斯每个月过去看她一两次。

秦然听完这些事情,觉得这个社会怎么那么复杂,而外国人的思想更是开放,结婚后有情妇或者床伴全部是正常情况,她有点接受不了,对郁舒娆说:“舒娆,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觉得你还很年轻,不一定要这么着急的选对象,路易斯不是不好,相反他很有魅力,也很优秀,可是他不仅结婚有孩子了,还有一个情妇,你要同时跟两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么?”

“现在的成功人士不都这样么?”郁舒娆轻轻微笑,“他对我很好,也承诺过,等他的孩子上了小学就离婚,现在孩子还小,要顾着他们的心里健康。”

秦然沉默了。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劝,听完郁舒娆的话,静静地挂了电话。

她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事情,便去问了苏倾,苏倾是寝室里最聪明的姑娘,对所有事情都有针对性的回答。

“苏倾,你觉得这样下去,舒娆会受伤吗?”

苏倾静静的思考着,半响之后,她柔声道:“小秦然,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不止碰到一个心上人的。”

“嗯?”

“我们会碰到许许多多个令自己心动的人,不管受伤不受伤,她选择踏出那一步,相信她不会后悔。”苏倾笑了笑,拨弄自己的长发,“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感情都能从初恋就谈到结婚的,能维持那么多年的,只能说她们是幸运中的万幸,而大部分,都要经历过许多场爱情,最后才能和自己的真命天子携手连理,当然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到真命天子,所以我们要慢慢去尝试,如果碰到了一个渣男,不用难过,趁早的离开就是一种解脱,说不定下一个路口,就能碰见自己的真命天子。人不谈几场恋爱,怎么会有比较?怎么会知道跟自己最默契投缘的是哪个人?”

秦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想她恋爱,我只是关心她。”

“我知道你很关心你的朋友,但是等她受伤了她就自己会清醒了,你现在不能劝她,因为你也不知道路易斯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明年路易斯就离婚了呢?假如你老是干扰她,最终她放手,而路易斯真的离婚了,却跟了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我想她最后最恨的人一定是你。”

秦然没说话。

苏倾摸了摸她的头发,面容妩媚,“小秦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我追求的是命运,郁舒娆追求的是真爱,应曦追求的是信仰,那么你呢?追求的是理想?”

听完这番话,秦然似乎懂了一些道理,也释怀了一些事情,或许吧,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就像她的梦想,甚少人可以理解,但是她从没放弃过,就算周身全是黑暗和荆棘,她也没想过去放弃。

也许不能说舒娆是错的,路易斯是个半离婚的人了,他们是真爱也说不定。

只是苏淮嘛,盼了好几年换来一场回忆,太惋惜。

大二的日子,除了上课就是兼职,时间过得飞快,很快,秦然大二毕业了,升上大三了,今年,是特殊的一年,2008年,中国奥运会,所有物价都有所提升,所有的人,都有了改变,应曦跟苏倾都大四了,她们没什么课了,大部分时间用来准备实习,应曦稍稍留长了自己的头发,开始在她爸公司上班了,她爸是个非常溺爱孩子的人,一到公司就马上给她弄了辆宝马,从此以后,应曦总开着自己的宝马在学校进进出出,别提多拉风了。

而擅长英文的苏倾还是在星巴克兼职,她在等待实习时间,到时候就可以换一间正规公司找一份正式职业了,只是她没钱没势的,光有一份漂亮的简历,似乎要投进好公司有点困难。

而316寝室的男生们,韩遇仍旧每天在实验室出入,顾玄宁和海洋已经大四了,两人的时间变得很多,开始商量着一起做生意,资金已经到位,就差装修酒吧了,小三已然毕业,他跟海洋都是G市人,父亲的食品公司在G市,他只好返家帮忙,忙碌的日子里,他能来Z市的时间变得很少,于是就暂时放下了对苏倾的追求,建立事业去了。

似乎每个人都开始趋向成熟,秦然有时候会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近期。

秦然在顾玄宁的酒吧里兼职喷漆。

自从七八个月前那一夜后,顾玄宁没再找过秦然,那点令秦然觉得怪异的感觉,如同水中的纹理荡一荡,消失无痕了。

两人恢复了平平淡淡的相处模式。

每天夜里,秦然背着自己的画具准时出现在酒吧,然后架好木梯,爬上去,给酒吧的墙壁喷漆。

顾玄宁和海洋长时间呆在酒吧里,吩咐那些装修人员如何如何摆放东西,他们两对这件事情似乎很上心,忙得不分方向,昏天暗地。

应曦有空会来酒吧看望他们,她会带一些食物过来。

每当这时候,四个人就会坐在地面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应曦望着秦然喷出来的彩漆,很感慨地说:“小秦然,你果然是天生吃这行饭的,喷得太震撼了。”

秦然咯咯笑,眼眸亮晶晶的,“希望如此吧。”

应曦扭头看她,“为什么这样说?”

秦然摇头,“没有。”

顾玄宁坐在一边静静地吸烟,偶然间,他的目光会从秦然脸上流过,但不说话,就那么看了一眼,把视线转开了。

海洋见气氛冷淡,便喝了一口绿茶,声音高亢,“怎么个个都没精打采的?”

“累的呗。”应曦说。

“你最近很累吗?”

应曦点点头,“是啊,刚到爸爸的公司,业务还不熟悉,看得头是分分钟的疼啊。”

海洋哂笑,“那你就别干了,以后跟着我吧,我养你。”

应曦只笑不语。

心中同样有别的期待,就剩下一年了,简轶珩就要毕业了吧?他会回来吗?她等了他四年,是否能换回他一句:应曦,你过得还好吗?

“最近,貌似大家都很忙。”冷不防顾玄宁说了一句话,他吐出淡淡的烟云,神色寡淡,“都好久没聚会了吧?”

“嗯。”应曦点头。

顾玄宁笑问:“那要不要搞个聚会?”

“可以啊。”海洋爽快地回答:“下个星期六就是老大的生日了,就在那个时候聚会,你们说怎么样?”

顾玄宁沉默了一会会,道:“行吧,只要老大有空就行。”

“也是哦。”海洋郁闷地挠着头,“听说他学业已经完成了,最近留学名单要下来了,他得开始办理出国签证了,不知道会不会太忙。”

“十五他完成学业了?”秦然的神情怔怔的,十五的生日她知道是哪一天,但她不知道他已经完成学业了,因为彼此忙碌,他们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偶尔打个电话,也是问候几句就挂了。

“是啊。”海洋点点头,“你不知道吗?噢不对,你应该不知道,这事是我们教授说的,像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秦然垂着睫毛没说话。

顾玄宁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你别废话那么多了,到底聚会要哪一天,你们安排好,到时候通知我一声。”

“明白。”

就这样,这个聚会在四个人心中定了下来,除了要联络一下感情外,还要帮韩遇庆祝21岁生日。

多年以后,每当秦然想起那个夜晚,总是会轻声感慨,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就好了,但是,如果始终是如果……

两日后。

秦然带着病历单去附属医院复诊,那一天,如果她没碰见顾玄宁,或许,这辈子她都不知道那个天大的秘密。

那天阳光明媚。

秦然站在校外等待公车的到来。

忽然。

一辆大奔停在她跟前,车窗摇下来,顾玄宁长久地望着她,然后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非说不可的模样,轻轻唤她的名字,“秦然……”

秦然抬起头。

视线里是顾玄宁妖邪的眼。

但那双眼睛里一丝笑意都没有,相反,显得很沉重。

秦然有些不解,背着一个小书包,温声问他,“你刚从酒吧回来吗?”

“嗯。”他沉吟了片刻,“你是要去医院复诊吗?”

“你怎么知道?”

他微抬下颌,“你每次去医院都背着那个黑色的包。”

秦然轻笑,“是吗?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上来吧。”他随手打开车门,“我送你去医院。”

秦然一怔,很自然地拒绝,“不用了,我等公车就可以了,医院门口有车站,我从这里过去很方便。”

而且,十五也不喜欢她跟顾玄宁在一块,她不想惹十五不开心。

顾玄宁抿了抿唇,“你上来吧。”

他一直就是这副不容人反抗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要顺着他。

秦然拧眉,“顾玄宁,虽然我现在在帮你打工,但是我也有人生自由的,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挺好,不用麻烦你。”

顾玄宁的脸色更差了,眼神透出冰冷,“你现在就上来,否则我就立刻打电话告诉韩遇你的病情。”

秦然紧紧皱住眉。

最终她上了车,迫不得已的。

大奔平缓启动。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顾玄宁沉默地开了一段路,而后,打了方向盘,往偏离附属医院的路途开去。

秦然心中一惊,“这路不是去附属医院的,你要去哪里啊?”

“你病历单带了吗?”

秦然不语

“我问你带了没有?”顾玄宁又不耐烦地追问了一句。

秦然不知道他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微微咬住下嘴唇,声音紧绷,“带了。”

“我带你去市第一医院看病。”

秦然一怔,随即用力摇头,“不用,我不要去第一医院。”

那是十五他爸管的医院,秦然不去那里,万一运气不好碰上韩遇,那就麻烦了。

“你放心吧,老大今天有实验,你不会碰见他的。”顾玄宁的声音很静,想了想,又说:“你还记得吗?上次那个看过你病历单的年轻女医生。”

秦然低着头,“记得。”

“你的病……”他犹豫了一下,眼神复杂,“最好换个医生看看吧。”

秦然突然惊白了脸。

猛地抬起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玄宁面露迟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堂姐说,你的病其实根本不需要动手术的,或许,连药都不用吃。”

突……

突突突……

秦然心脏用力跳了一下,脸色苍白,“顾玄宁,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医学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明白,现在说不好,所以去市第一医院吧,找个权威专家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然怔怔的。

忽然觉得心脏难受得不行。

直到坐在第一医院的问诊房内,秦然的脸色仍然很难看,如果她真的不需要动手术,也不需要吃药,那大姨为什么要建议她动手术?为什么要每个月给她开那么多药?她想不通,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

权威专家是一个女性教授,她带着副金丝眼镜,很有威严的样子,顾玄宁透过自己堂姐的关系,才联系上了这个专家,他看着秦然一脸空茫,知道她已经吓呆了,便自己伸手去拉秦然背后的书包,把她的病例单和平时的药都拿了出来,递上去,给那个专家看看。

那个专家拿着秦然的病历单,低下头看了很久,又抬起头看了眼秦然的脸色,接着开始看秦然平时吃的药,最后又让她躺上病床,亲自为她检查。

秦然一一照做,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半个小时后,专家坐回原位,柔声问秦然,“叫秦然是吧?”

“嗯。”

“今年几岁?”

“21岁。”

“乳房肿物,这个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二下半年,16岁的时候。”

那专家点了点头,“小姑娘,这个药是哪个医院开给你吃的?”

“市附属医院。”

“你动过两次手术了是吗?”

秦然心里越来越没底,轻轻应了一声,“嗯。”

“噢……”那专家沉吟了片刻,重新抬起犀利的眼眸看她,“这个病啊,虽然可以通过手术去摘除这个肿物,但是呢,我们一般不建议手术,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个肿物对生命并没有危害,而且复发性特别高,手术后的复发性概率为百分之八十,所以我们是不建议手术的,同时,我们也不建议患者吃这么多药,对患者的身体危害性太高了……”

秦然忽然如坠冰窖。

声音在喉咙里,可是就是发不出来。

顾玄宁沉声问:“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手术,也不需要吃药是吗?”

专家看了顾玄宁一眼,最终点头,声音略为沉重,“这只是一个常见病,良性肿物,不需要摘除,只需要吃一点药物,将肿物控小就算成功了。”

秦然脸色苍白。

一股寒气从她的脚尖一直窜升到大脑,血液一点点凝冻,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也看不见东西了,脑中和眼前混沌一片,忽然很想笑,大声的狂笑,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她的亲大姨,妈妈的亲姐姐,真的有这么狠毒么?无缘无故就想害死她么?

顾玄宁还在和专家说话。

但秦然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心脏不停的颤抖着,眼泪慢慢从眼底涌了上来,不是她不够坚强,是她已经无法坚强了,听到这个消息,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毁灭了。

低下头。

如同一瞬间没了气息,像一尊冰雕,无声地呜咽着。

新的药物刚开好。

秦然就疯一样冲了出去。

顾玄宁追了上去,心情像是被一团烈火燃烧着,满心的愤怒和怜惜,他随着她的身影跑下楼梯,长长的医院大道上,他拉住她的手,把她用力地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他把她拥在怀里,神情惊痛。

而她的眼睛空茫茫一片的。

漆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恍如是失明了,睁着空洞地眼睛静静地呆在他怀里,脸色苍白苍白的,就像一个没有声息的白瓷娃娃。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了,没事的……”顾玄宁目光黯然地抱着她,这一刻,他的心脏无比刺痛,他宁愿受伤的人是她,也不想看见她这么脆弱的样子。

“为什么……”她眼睛里白茫茫一片,“我大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我哪点对不起她?”

她浑身颤抖,神智恍惚。

顾玄宁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暗痛地抱着她,心中翻搅成一片。

灿烂的阳光下。

她像是一头频临死亡的小野兽一样,哭得声音都嘶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阳光斜下。

大奔重新行驶在柏油大道上。

顾玄宁送她回家。

路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顾玄宁时不时看了她一眼,声音沉郁,“刚才专家开的药你都记好了吗?每天按三餐吃,把肿物控小就算治疗成功了。”

她脸色木然。

慢慢垂下了幽黑的睫毛。

现在才知道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动了两次手术,胸口上的疤一辈子都不可能去除了,已经成了她心头上的永不磨灭的伤痕了,只要她把衣服脱下来,那些缝痕就会时刻时刻提醒她她是个愚蠢的人。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现在知道真相,总比有一天,你身体彻底垮了在知道真相好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秦然的声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

“两个月前,跟堂姐吃饭的时候,偶然说起你的病,她说她觉得很奇怪,但是也不能乱判断,因为这可能跟医学落后有关,或许是因为你大姨医术不够,并不是故意的……”

秦然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她的脸孔印在车窗上,神情麻木。

车厢里。

顾玄宁的声音压得很低,“人总要向前看的,秦然,不要气馁,从现在开始,你好好接受治疗,坚强一点,也是可以康复的。”

她冷笑,扭过头来定定地望他,眼睛深处都是痛楚,“如果是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可以做到轻易接受,然后坚强一点,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去好好生活吗?”

他不能体会她心里有多苦,但是她的痛他是感同身受的,妖邪的眸色里,闪过撕裂心脏的痛苦。

“对不起。”

良久良久之后,他忽然低低地说:“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些话,我知道你很痛苦,如果你难受得不行,那你就哭出来吧。”

她脸色苍白地弯了弯唇,“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我哭了,时光就能回到几年前,让我重来一次吗?”

顾玄宁一怔,抿住双唇。

“你不用对我道歉,这件事情还是你告诉我的,要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我应该感谢你的,可是请原谅我,我现在笑不出来,等哪天我可以平静一点了,一定会对你表示感谢的。”

他很轻很轻叹了一口气,“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回到秦家。

秦然动作机械地下了车,声音很淡,“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上去了。”

他没说话,坐在落日的余晖中,静静地目送她离开。

秦然回到家里。

一打开门。

她就忍不住蹲在地方哭泣。

哭得满眼通红。

然后她又躺在床上发空,一会抱抱枕头,一会翻翻身体,心情完全无法平静,甚至是焦虑和压抑的,她无声地哭了哭,坐起来,忽然有些想不开,望着书架上的美工刀许久,目光一暗,美工刀就到了她手上,她慢慢划出了刀片,往自己手腕上搁了一道伤痕。

刺骨的痛瞬间传进心里。

秦然疼得咬紧牙关。

而后。

心中就传来一阵恐惧。

她强迫别自己害怕,又用美术刀割了两下,然后躺在床上,静待死亡的到来。

她痛苦得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安静的屋子。

秦然的神智渐渐有些抽离。

她望着床顶,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溺水的事情,那时候,她觉得浑身都冰冷得不行,溺在水里,呼吸里全是冷水,只要一张开嘴巴,冰冷的河水就会灌进来,冲击得她无助哭泣。

然后。

她又想起了韩遇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他马上要去留学了,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她就不能等待他了呢?这辈子,她是不是就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哥,二哥,应曦,苏倾,郁舒娆,江娅媛的笑脸都涌进她的脑海里,搅得她的脑袋快要炸裂!

她紧紧皱着眉头。

最终翻身坐起。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人的意志力是这样的坚强?就算很想去死,也会发现你心中的执念不允许你做傻事的,她颓然地走到家里的药箱前面,拿出棉花把手腕上的血珠吸掉,而后用红药水擦了擦,裹上一层白纱布,止住了血。

后来她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绝对死不去的,没有割准脉搏,血留了一些后伤口自然会凝固,不过幸好,她当时只是出于压抑和冲动,并不是真的生无可恋,要是真是割到了脉搏,那该多惋惜呢?

秦然包扎完伤口,就躺在床上发呆。

这时候。

她还不忘给导师打电话请假,看来,她真的很珍爱生命,也很有责任感。

躺了几个小时。

她拿衣服去洗澡,又在厕所里哭了一次。

然而爸妈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却平静地像是什么时候都没发生过,秦爸秦妈都没看出来她发生过什么事情,只看到她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纱,便开口问她:

“秦然,你的手怎么了?”

“噢……”秦然违心地应了一声,“摔伤了。”

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心里有无数个想法纠结在一起,无限的郁结,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秦妈点了点头,就去厨房做饭了。

因为不敢说,她一连沉默了三天,每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等待一个适合的机会。

第四天。

秦爸在公司摔伤了,秦妈给秦然打电话,让她过去公司一起接爸爸去医院。

秦然吓得挂了电话就跑。

她一路打车到爸爸的公司,一进去,就看见秦爸脸色苍白地躺着沙发上,似乎摔得不轻,脸神情都有些不镇定了。秦妈见了她,就立刻让她联系一辆计程车,送秦爸去附属医院给陈大姨看看。

听见陈大姨三个字。

秦然脸上的血色瞬间全褪去了,痛苦地闭了闭眼,把秦妈拉到办公室外面,隔断了秦爸的视线,才压低声音说:“妈,你别在让大姨给我们家的人看病了。”

秦母一脸茫然,“怎么了?大姨不好吗?”

秦然脸孔苍白压抑,决定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她看着秦母的脸,一字一顿道:“我的病,我前几天去市第一医院看了看,人家专家说,我的病根本不用动手术,也不用吃那么多药物,妈,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

秦母眉头一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都让大姨给骗了,我的病只是常见病,根本不用动手术。”

秦母心中一惊,声音变得又沉又低,仿佛不敢置信,怔怔地问她,“秦然,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那人的诊断可靠吗?”

“是真的。”她眼眶红红地看着秦母,声音开始变得哽咽颤抖,“市第一医院的专家教授说的,她亲自帮我诊断的,说这只是常见病,他们一般不建议手术的。”

秦母的脑袋‘轰’地一声,摔坐在地上。

“妈!”秦然失声大叫。

秦母仿佛失去了知觉,怔怔地看着公司的大理石地面,然后一声两声……

低低地哭了起来。

秦然也捂住自己的脸,下巴不断颤抖,一提起这个事情,她的情绪就快崩溃了,原来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无法平静的面对,她压抑地快要死掉……

最后,秦母和秦然把秦爸送进了市第一医院。

两人都绝口不提陈大姨的事情,帮秦爸办好了入院手续,坐在等候椅上,等护士秦爸开始输液,就让他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一等秦爸睡着。

秦妈就跟秦然离开了医院,秦妈到地下库把车开了上来,带着秦然,一路杀到了附属医院找陈大姨算账。

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秦妈如果坐以待毙,她就不配为人母!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秦妈一进陈大姨的问诊室,就将秦然的病历单摔在陈大姨的脸上,顾玄宁的堂姐也在问诊室里,她跟陈大姨是一个办公室的医生。

秦然站在母亲身后,脸色冰冷木然。

陈大姨的脸被摔了病历单,划出一道血痕,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自己的脸,声音严厉,“陈音,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秦母把秦然拉到陈大姨跟前,声音颤抖,“你是不是人啊?秦然她是你的亲侄女啊,她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就十几岁的孩子,你怎么能那么狠毒地对她?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她的一生了……”

陈大姨的脸色一变,又镇定下来,眼神看向秦然,“你在说什么呢?秦然不是好好的吗?我怎么毁了她的一生。”

“你自己看!”秦母凶狠地把陈大姨的头推在病历单上面,浑浊的眼中含着泪,“你看看第一医院的专家是怎么说的?她诊断秦然的病为常见病,根本就不需要手术,为什么你这么狠毒,你为什么要害她?”

陈大姨伸手掀开秦然的病历单,上面确实有专家写的诊断结果,她脸色一凝,继而又笑了,事不关己般看向秦母,“陈音,当时你让我诊断的时候,我也跟你说了这是常见病,可以不动手术,但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动手术去除肿物,我是个医生,你们选择了动手术,我当然谨遵病人的意愿了。”

秦母眼睛一刺,大声怒吼:“你是医生,我们普通人没学医怎么知道这是普通的常见病?你跟我们是亲戚,就凭这点,你也应该告诉我们真实情况,我们就是因为信赖你才一切都听你的,那年秦然才16岁啊,你怎么下得去黑手赚这个钱的?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陈大姨再一次笑了,“亲戚?呵呵……那年我女儿成绩跟你儿子差不多一样优秀,她想上市一中的重点高中,你明明就可以帮忙的,手中有名额,却还是把名额给了你这个读书一点用都没有的女儿,那时候,你考虑过我们是亲戚这层关系了吗?如果有,你不应该把名额给你这个成绩烂到不能看的女儿,而是应该帮帮我的女儿,她是那么有出息的女孩,却因为我们没钱,名额硬生生给刷掉了,只能上普通的高中!从以前,你就看不起我,因为我嫁的比你差,你们家做生意啊,飞黄腾达啊,但是什么时候想过帮帮我们了?看着我们在底层挣扎,心中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呢?”

“你女儿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人吗?”秦母怒不可遏,“市一中是我们家开的吗?我们有能力可以要多少名额就要多少名额的吗?秦然的名额你知道花了多少钱买的?十八万啊,难道我不培养我女儿拿十几万给你女儿买名额吗?能帮的我们会帮,可是这种事情我们也力不所及,帮不了,但是你是故意的,你一直记得这件事情,就为了等有一天报仇是吗?”

“我什么时候报仇了?”陈大姨脸色冰冷,“我不过是告诉你,从那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亲戚了,所以你们来我这看病,我就是把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你们怎么选择治疗,那就是你们的问题的,说到底,害秦然的还是你们夫妇,要是你们选药物治疗,她今天不就好好的么?”

“我要杀了你!”

秦母扑上去,一把就攥住了陈大姨的头发,狠命地拉着她的头去撞桌子,陈大姨措不及防,头撞到桌子上,顿时一阵晕眩。

走廊上的医患和医护人员都以为是医闹,心想陈大姨大概是诊断错误害了哪个家属,正在被人家算账呢,没人敢上前去帮忙,只不过偷偷联系了院长,让院长赶过来过来解决。

办公室内揪打成一团。

各种文件乱飞。

秦然心中也有气,猛地冲上去,帮母亲一起厮打陈大姨。

顾玄宁的堂姐没有上去帮忙,她偷偷溜出问诊室,给顾玄宁打电话。

院长和保安很快赶来,陈大姨满脸淤青,躲在院长身后,气得七窍生烟,“院长,报警,我要报警!”

院长沉遂着一张脸。

等了解情况后,明白确实是秦家的错误,就报警了,这次的事情全是秦家的责任,陈大姨没诊断错误,也实话实说了,但秦家自己选了手术最后还来闹事,这情况就得他们自己负全责了。

警察很快到来。

秦母跟秦然被警署请去喝茶。

他们被拘留了。

警察没问他们什么事情,就直接先拘留了,应该是院长打了招呼,他们好歹是正规医院的,要是镇压不了这个家属,以后那些人随随便便就能来医院闹事他们还怎么立威?

坐在暗室里,秦母又开始哭了,秦爸还在医院里呢,没人去照顾他,他们家进来的运气这么那么背啊,怎么什么糟心事都挨到他们身上了?

“妈,你别哭了……”秦然低声安慰母亲,心中乱成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遇上一个极品亲戚,能怪得谁呢?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呗,人家过得不幸,就觉得是你们看不起她,并且处处嘲笑她,所以人家就想啊,一定要等待一个机会看你们家倒霉。

现在她如愿了。

秦然苦笑着摇头,果然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

暗室的门被打开了,有把浑厚的声音在外面喊:“出来吧,有人来保释你们了。”

秦然和秦母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保释她们的人是谁。

两人从暗室走出来。

眼前的灯光有些强烈。

秦然眯了眯眼。

就见一身黑衣的顾玄宁站在她跟前,他旁边还有个律师,是一同来保释她们的。

这一刻。

秦然觉得她这辈子欠顾玄宁的还不清了。

真的还不清了。

等顾玄宁的车开到市第一医院,秦然让母亲先去看爸爸,自己留下来给顾玄宁说两句话。

秦母点了点头,离开了,她的脚步很急切,想必是很担心爸爸了。

夜风徐徐。

秦然站在夜色里,眼眸宛如沉默的寒风,她不知道能说什么,便长久的缄默着,然后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他好歹保释了他们,便低声问:“你……请律师和保释我们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顾玄宁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眸,有独一无二的勾人风韵。

静寂的沉默。

秦然又问:“多少钱?”

顾玄宁抿了抿唇,声音低沉有力,“这些以后再说吧,你爸入院了,你先去看看他吧。”

秦然的唇角无声一沉。

有点想哭。

可是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越难过,越要坚强。

顾玄宁低头看着她,“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可以放心。”

秦然点了点头,“这次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妈妈给警察局拘留了?”

“堂姐打电话告诉我,你们去医院找陈大姨算账了。”

“嗯。”秦然淡淡应了一声,那个坚强的她似乎又回来了,只是眼神深处仍然藏着脆弱,“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心是这么的叵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顾玄宁说这些话,或许是因为,只有顾玄宁知道她的秘密吧,又时候藏得太痛苦了,就想跟别人说说。

“好好的。”

“嗯。”

他的视线凝固在她脸上,忽然,忍不住流露出怜惜的表情,“关于那个病,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

秦然一怔,极轻应了一声,“嗯。”

“快回去吧,马上就是老大的生日了,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温淡的嗓音飘进风里。

“真心谢谢你……”

顾玄宁一句话都没有说,站在路灯下,任光影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

第七天。

韩遇的生日终于来了。

本来以秦然的心情,是不打算去参加的,但是十五最近很忙,秦然不想让他分忧她们家的事情,他马上要出国了,她要让他开开心心,无牵无挂的离开。于是,她偷偷买好了礼物,打算以好好的心情去为他庆生。

其他的,等他走了再说吧。

韩遇生日那天是星期六。

秦爸还在住院。

秦妈看店。

而秦然在医院里照顾爸爸,她已经向学校请了假,介于她是去照顾生病的家人,学校很快就批了。

秦然在一楼的食堂给爸爸买了一碗粥。

爸爸住在十二楼。

秦然买好粥,就回到十二楼,她打算安顿好爸爸,就回家里换衣服,晚上去参加十五的生日会。

秦然推开病房门。

秦爸躺在地面上,手扶着腰,哀声呼痛。

爸爸摔倒了!

秦然脸色一变,就冲了过来,把粥放在桌上,然后扶起了爸爸,“爸,你怎么下床来了?”

秦爸爸脸色苍白,“我就是想去上个厕所,没人在……”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嘛。”

“不用担心,爸爸还能走的,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又不是断手断脚。”秦爸安慰她。

“哎,爸爸你别说了,我先叫医生进来给你看看吧。”秦然神情暗淡,伸手按亮了服务灯,让医护人员进来给爸爸看看,好不容易要好了,又摔伤了一次,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

医护人员很快到来。

男医生给秦爸爸看了看,建议他去扫CT片。

于是秦然就推着秦爸去了CT一趟。

片子一出来。

有点腰间盘突出。

这病不发作的时候没事,一发作就疼得没法站起来,秦爸原本没事,被一摔腰就出事了,他上班的时候常年坐在办公桌前,长时间维持一个坐姿和缺乏运动的人容易患上这个疾病,目前不用怎么治疗,就是烤电一下,回去静养。

拷完电,秦爸舒服了很多,便送回病房休息。

午后的病房里。

秦然长时间地坐在看护椅上,没有动一下,她用手指撑着额头,情绪实在上不来。

这段时间,他们家接二连三出事,其实她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病,打了陈大姨一顿,她心里的气就消了许多了,而且这也不算坏消息,至少她现在知道自己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了。

只是她看不得自己的家人痛苦,爸爸先是摔折了腿,后来又摔出了腰间盘突出,腰间盘突出不是什么大病,但就是不能干粗活,爸爸以后只能做些轻便的事情了,这样一来,妈妈身上的负担就变重了。

她真希望大哥和二哥快点回来。

只剩下一年了,他们马上都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情况应该会改善了吧。

时间慢慢溜过。

很快就到了晚上五点,秦爸醒了,秦然又给他买了粥,喂他喝下,秦爸吃完还想睡,便再次睡了。

秦然看天色晚了,爸爸这边也没事了,于是打算回家去洗澡。

她下了楼,坐上公交车,经过三十分钟的车程,到了家里,虽然她的心情不好,但是她不想影响几个朋友和十五的心情,于是对着镜子深吸几口气,找了件宽松的毛衣,进洗手间去洗澡了。

她吹干头发,又往唇色抹了一层浅红,抿了抿,苍白的唇色瞬间光泽晶莹。

背上包包,她出了门。

也许人生总有很多你无法预测的事情,总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降临你的身边。

秦然七点半就赶到了KTV。

其他人陆续到来,就是不见韩遇出现。

因为彼此忙碌,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秦然等了等,韩遇始终没有来,她便走出包间,掏出手机,给韩遇打电话。

歌声时续时断的走廊上。

秦然垂着睫毛,打通了韩遇的手机,那边一派欢声笑语,秦然低声问他:“十五,你还没过来呢?”

韩遇的声音又好听又迷人,从低端轻轻传来,“我很想去啊,但是我爸妈现在不让,跟亲戚们正在吃饭呢,你们先玩,我过会就去。”

韩家人的生日通常都是跟亲戚一起吃饭度过的。

他们想要单独出来,也要先吃完亲戚宴才能散场,属于很重视亲戚关系的家族。

秦然的唇角抿了抿,没说什么,“那好吧,你先吃。”

“嗯。”韩遇的声音徐徐笑着,“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嗯。”

“怎么反应怎么冷淡?”

“没有,等你过来再说吧,你先吃。”

韩遇默了默,点头,“好。”

秦然回到包间。

海洋跟小三在唱朋友,两人勾肩搭背,唱得豪情万丈。

顾玄宁静静吸着烟。

苏倾坐在他身边,给他倒啤酒。

江娅媛老样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房间里的人唱歌。

气氛很冷。

因为应曦没有像往常的模样跟人说说笑笑,也没跟秦然幽默的配合着逗乐大家,她坐在玻璃桌一脚,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着,脸颊通红。

以秦然对学姐这么多年的了解。

多半又是因为简轶珩。

但今晚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安慰学姐,她自己也很难过压抑,坐在应曦旁边,很安静地说:“姐,你不开心吗?”

应曦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不似平日里的活泼,而是隽着淡淡的哀愁,“嗯……”

“那我陪你喝几杯?”

应曦傻笑,“好啊,我就知道小秦然对我最好了。”

秦然其实是不能喝酒的,她酒精过敏,等下发作起来浑身都是红疹,但今晚她觉得很苦很闷,很想喝点能改善她心情的东西,于是她笑了笑,端起一杯啤酒,一口饮尽。

应曦憨笑地看她,脸颊是胭脂一般的红晕,迷迷蒙蒙的。

“好,厉害,姐陪你喝。”

应曦也举起了酒杯。

两人的杯子在空中碰撞。

一饮而尽。

秦然的视线有些模糊,一下子就想哭了,可是她强忍着,又倒了一杯酒,灌进胃里。

今晚本来是想让十五开心的。

可是她完全开心不起来,如果知道十五要去参加家族聚餐,她今晚就不来了,宁愿另外找机会给他庆祝,也不想带着这么低落的心情来影响大家,自己又不是铁打的,也不是没心没肝,怎么可能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还高兴得起来,原本只是不想扫兴,现在却变成了更加伤心。

晚上九点。

韩遇还没出现。

秦然的心情越等越低落,但是她已经喝不下去了,头歪歪地垂在沙发上,眼眸半张。

这样的聚会,是没人管她们喝多少酒的,况且除了十五外,没人知道她酒精过敏,看着她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大家都以为秦然喝高了。

昏昏沉沉中。

秦然去了洗手间一趟。

她觉得锁骨处黏黏痒痒的,微拉下领口,然后眯起眼睛,对着镜子聚焦视线。

脖子处已经爬出了一大片红疹。

过敏症上来了。

但是秦然只是轻轻笑了下,洗了把脸,又跌跌撞撞回去了。

昏暗的过道上。

顾玄宁站在包间门口抽烟。

他一直是这样的,觉得包间无聊了就会出来过道抽烟,站在灯光的死角处,俊美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秦然拢拢自己的头发,与他擦肩而过。

手臂被人握住了。

秦然低下头。

握住她手的人正是顾玄宁,他静静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别在喝了。”

秦然此时头昏昏的。

但她知道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顾玄宁。

“噢。”

她淡淡应了一声,眼神微眯。

“你怎么了?”

“什么?”

“脖子那里怎么全红了?”他怔了一怔,“酒精过敏?”

秦然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脖子,“你说的是这里吗?”

顾玄宁眸色一沉。

秦然笑了,“是啊,过敏了。”

他的眸色变得更冷了,皱着眉,“酒精过敏还喝酒?”

“没关系,我等下回去就去买过敏药,只要及时吃下去就没事了。”她很慵懒地笑着。

顾玄宁抿住唇,想了想,又道:“走吧。”

“啊?”

“现在一起去药店买药吧?”

秦然轻轻摇头,“不去,我还要等十五过来呢。”

等他来了,她要祝他生日快乐,然后就回家去,明天还得去医院照顾爸爸呢,她不能太晚回去。

“买一片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吃了药后,你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

“我等下吃也一样。”

“走吧。”

他没有看她,拉了她的手就走。

“我不去……”秦然蹙眉,试图挣脱他的掌控。

“马上就回来,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他面无表情,手中的力道大得不容她逃脱。

“别老是这样子……”

他罔若未闻。

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出了金碧辉煌的KTV。

街的对面就是药店。

顾玄宁拉着她走进去,买了过敏药,又跟店员要了一杯热水,就将药片拆了,让秦然服下去,“早点吃药,症状就褪得快,说不定明天就不会有红疹了。”

她偏着头一动不动。

跟他杠上了,其实她特别讨厌顾玄宁这样,每次都不由分说地强迫她。

真是不听话。

顾玄宁看了她许久,微微摇摇头,威胁道:“你要再不吃,我可就亲自喂你了。”

她抬起头,语气略略不高兴,“为什么老是这样?逼着别人做事,很有成就感是吗?”

“对。”

秦然:“……”

“快吃吧。”

“虽然你帮过我,我也确实欠了你很多,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有人生自由的。”

顾玄宁冷哼了一声,不怒反笑,“我又没逼你陪睡,只是让你吃一片药丸,怎么扯到人生自由上了?”

秦然一噎,脸色严肃,“我只是想告诉你,希望你不要老是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我很讨厌别人这样,请尊重我一点。”

“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秦然没说话。

顾玄宁心里叹了一口气,“吃吧。”

秦然依言吃下。

两人并肩走回KTV。

晚风吹拂。

一辆白色慕尚车缓缓停住。

车窗降下。

一双漆黑的眸出现在静谧的空气里,无比的阴鸷。

韩遇从车上下来。

并没有很快地走进KTV里,而是倚在车门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什么。

九点十五分。

应曦又拉着秦然喝了两杯酒,秦然有些顶不住了,半个身子趴在沙发上,开始呵呵傻笑,彻底的醉了。

她睫毛下的脸孔红红的,明显已经失焦了。

九点半。

韩遇终于出现在过道上,伸手打开了包间的门。

里头一片嘈杂。

苏倾在唱歌。

顾玄宁沉默喝酒。

其他人,东倒西歪,海洋跟小三在划拳,江娅媛抱着杯子哭泣,应曦跟秦然脸对着脸趴在沙发上,互相傻笑。

韩遇脸色漠然。

小三已经发现韩遇了,兴奋大喊,“老大来咯来咯……哎,寿星公终于出现了,苏倾,快叫服务员推蛋糕进来,我们来唱生日歌。”

苏倾立刻去了。

海洋还有点意识,笑着跟韩遇打招呼,“除了苏倾外,其他几个都喝醉了。”

韩遇眼眸冰冷。

没理会海洋的话,直步走到秦然的身边,伸出手去攥她,酒精过敏还喝成这样,这不是找死么?本来看见顾玄宁跟秦然一起出去他心里就有气,现在还醉成这样,他心里的阴霾更重了。

“韩小然。”他神色轻慢,很显然的不悦。

秦然懵懵回过头来,视线里一片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于是笑着说:“十五?”

“你喝了多少?”韩遇面容不善的问她。

秦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咯咯咯的傻笑。

韩遇眯起眼睛。

这时候,蛋糕被推了进来,秦然的眼睛似乎微微一亮,弯着眼睛笑,“蛋糕,十五,我要吃蛋糕。”

韩遇的脸色更加难看。

蛋糕上的蜡烛已经点燃了。

必须马上吹灭,否则很快就燃掉了。

“不行,我要给十五唱生日歌。”秦然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意识很模糊,但仍然不忘要给他唱生日歌,软声软气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苏倾哄笑,“小秦然你别唱了,都五音不全了。”

她好像没听到苏倾的话,继续五音不全地唱:“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韩遇脸色黑沉地听她唱完了一整首生日歌。

稍微有点清醒的人都笑了。

韩遇虽然心情不好,但到底没发作,微微俯下身子,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蜡烛一灭。

整个房间就暗了。

秦然忽然大叫了一声。

几个人就急匆匆打开了灯控,这一看,原来是蛋糕糊了韩遇一脸,他脸色僵硬地站在房间中央,脸上白色的奶油。

“哈哈哈……”

秦然哈哈大笑,指着韩遇的脸,笑得花枝乱颤。

要是她现在是清醒的,一定恨不得打死自己,居然就这么大胆的把他的脸按在蛋糕上,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花样作死啊。

小三在一边憋了憋,没憋住,也跟着秦然一起笑了。

接着所有人爆笑出声。

灯光下。

韩遇的眼神越来越冷。

正要去找秦然算账,转过身,脖子就被秦然紧紧圈住了。

他背脊一僵。

包间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秦然醉得太嗨皮了吧?

光影中。

她半张着眼眸看他,体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散发出一种致命的性。感,烟视媚行,“十五,我要亲你。”

韩遇的脸由黑慢慢转红。

秦然慢慢闭上眼睛,吻上他冰凉的唇。

他的脸上到处都是奶油。

秦然轻啄他的唇,然后伸出舌头,舔掉一些美味的奶油,轻笑,“原来十五亲起来,是奶油味的。”

刚刚还神情自若的韩遇。

脸色微微一红。

跑出了包间。

秦然在他身后大笑,“你这个傻瓜。”

韩遇去了一趟洗手间,把脸上的奶油洗干净,脸孔还是红红的,秦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他,证明她是最喜欢他的。

韩遇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气还没消,但不至于那么生气了。

夜里十二点。

聚会散了。

秦然还是醉得一塌糊涂。

韩遇只好带她去酒店。

醉了之后的秦然比平时大胆多了,一等房间的门关上,又挂到韩遇身上去了,她抱着他的脖子,迷迷蒙蒙地说:“你知道吗?我没有喝醉。”

“……”

秦然娇笑,“我清醒着呢。”

“哦?”韩遇抱着她的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是装醉的……”

“……”

“嗯……”她把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喃喃低笑,“真的。”

“煮的。”

“你居然不信?”她呆呆地看着他,韩遇勾起唇角,唇色性感又迷人,她撅起嘴巴,要去亲他,“我想亲你。”

韩遇心里无奈又不想推开她,于是柔声道:“亲吧。”

她抱紧他的胳膊。

身子贴了过去。

韩遇一愣,又低下头来看她,眼里有几分疑惑,“你真没醉?”

她嘿嘿傻笑。

韩遇一阵头疼,压根就醉得胡言乱语了。

“我要这样亲你……”

韩遇还没反应过来,秦然就跳了起来,把他扑到床上,倾身啃了上去吗,眼神迷乱。

“喂!”韩遇被她压着,身体顿时僵硬起来,“你别闹。”

她继续嘿嘿傻笑,动手去脱他的衣服。

“别闹了……”

他压抑着声音。

秦然罔若未闻,仍然低头咬啊咬,啃啊啃。

“你要是在闹,可别怪我了。”他的声音变得缓慢,似乎在刻意的忍耐。

------题外话------

人生就是充满了挫折,又充满了希望啊

半壁书屋推荐阅读:打赏女主播震惊平台穿成年代文里的极品后妈重生成熊,我超级进化成哥斯拉孽徒快滚,师娘顶不住啦!豪门蜜令:独占隐婚前妻漂亮亲妈觉醒,在年代文养崽驯夫昼夜撩惹前妻要回来,可我只想逃我的绝色总裁未婚妻金歌手,快到碗里来休了前夫后我成了郡王妃退婚后我成了六宫之主重生之清贵嫡女港片:为靓坤复仇,国际大鳄归来股路迷途说好的中二病,你真变身迪迦了?逍遥渔村重生后,我又进宫争宠了拜托,我只想求死,真没想祸害龙王娇妻啊再向虎山行全球高武:九星战神仙藏峰上,天门仙子做道侣和美女荒岛求生的岁月开局一个金融街区打工巫师生活录问君何倚然四眼神医灵气复苏,我十年成帝,杀光异族神眼医仙反派:开局征服女主世家族女雪墨酒馆六界唯一纯阳圣体,我在都市逍遥咸鱼皇后是个发明家高武:我的每次攻击都会暴击娱乐:隐匿的音乐鬼才一胎双宝:总裁大人请温柔我独御众敌娱乐:为雨琦弟弟我执掌这烂方块怎么全家我战斗力最低?狂帝的一品魔妃金手指之我进入了预读状态戏曲老土?我女装惊艳全球!重生都市之狂帝至尊龙婿叶辰萧初然娱乐:蜜姐,你男朋友太棒了本法官萌萌哒镇国战神叶君临李子染东京泡沫人生让御兽,你给我一只哈士奇?
半壁书屋搜藏榜:和亲公主太努力京华天娇聂铮封筱筱很狂很嚣张:医妃有毒傲娇王爷求合作毒医娘亲萌宝宝网络之缘分陆丰金花股市:从零开始我有手工系统都市之巅峰王者闪耀互联网时代春风又绿杨柳岸重生千金:豪门妖孽来掌权超神学院:开局穿越梅洛天庭四合院:何雨柱重生,我逆天改命陛下有心疾得哄着我的日式物语有点甜克总:重铸黑手荣光80后视角的回忆录全能影后在线修真神豪:从跪舔美女开始谋局者开局五千顿黄金不死之身横行世界仙武医生Boss耍无赖小青梅不对付,合租之后逐渐白给系统之小女子不是药神重生:西南大龙凤隐世豪族继承人夫人别生气夜总他知错了拯救修真二三事穿越原始人不像人我口袋里有个超市我在寰海开盲盒霍先生,有个小子请签收!hello初恋:闻少独宠妻文娱:穿越后,从小酒吧开始起飞爆宠田园:秀才家的小娘子逆天凰后:魔君请画押!重回80当大佬综影:从欢乐颂开始闹情绪街溜子半圣回忆录重生逆袭:国民大佬是团宠口袋之数据大师冷王爷呆萌妃绝世天才系统都市特种狂兵我的小狼狗萌萌的变成幼龙被校花捡到,震惊全世界四合院:我用二八大杠,丈量年代
半壁书屋最新小说:灵气复苏:我一条小蛇,你让我去统领龙族?成为一名有为人七彩龙神之觉醒超级系统之巅峰传奇异度空间之灵能探秘谬年娱乐:一念之差神仙姐姐爱上我都市爱恋钢铁机魂传我一个C级天赋,无限进化很合理吧小保安有气运大异能本源道珠我是反派啊!女主怎么都围着我?情牵欲扰捡宝时光铁憨憨的日常重生之都市圣尊全人类飞升拜金女刚分手,神豪系统找上门!全民御兽:我有隐藏进化路线系统魔气入侵:我能采集万物彼岸命途吾乃起源天道断刃之始盗墓:黑金古刀重现江湖你重生就重生,咋把校花封印了?音柔苗玲我有背景,遗产多到花不完天启降临,请选择你想要的死法春城江湖往事之赵三小吗喽逆天改命记系统穿越,行刑者啊!跑进自己写的书里追恶毒女配游戏入侵不要慌,开荒辅助最在行两界穿越,从拥有一个世界开始洋哥,你还缺个助手被误会就变强,我招惹全世界失乐园之规则囚笼拿来现代科技在80年代建新城霸道总裁老婆有白月光平安夜的钟声开局获得唯一帝器和最强吞噬天赋灵澜市的最后一张牌梦界回档检讨保证书大全修仙红包群校花始终如一,因为她是我未婚妻赶海后,我靠着龙珠日赚百万开局泡在水中求生今天开始做自己,小小赘婿的逆袭